第17章 床具

第17章 床具

桌上衆人,瞬間臉色精彩紛呈。

饒是梁青瑤聽不大明白,但也知曉,謝蘊這話是在罵她!

“你放肆!”梁青瑤壓着聲音低斥。

謝蘊臉色未變,唇角勾着的笑嘲諷至極。

“我謝氏一門重規矩,知禮儀,通教化,但沒有哪一條規矩寫了,被什麽阿貓阿狗欺辱還要忍氣吞聲,郡主若是覺我之過,大可請母親來主持公道。”

梁青瑤一張臉紅白交織,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總算是體會了那日在玉江樓時程敬的感受。

她哪敢驚動屏風後的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對謝蘊多偏寵,今日衆人皆瞧得分明。

再者,若是她方才的那句傳入永嘉公主耳朵裏,莫說是做主,只怕是她自個兒得挨罰。

梁青瑤聽出謝蘊言辭間的威脅,深吸口氣,咬牙道:“對不住,是我失言了。”

“對不住誰?郡主規矩就是這般學的?”謝蘊低笑道。

這話算是回敬方才梁青瑤說的那句,‘在謝蘊身上沒瞧出規矩’。

桌上衆人裝聾作啞,互相對視一眼,垂眸吃茶。

梁青瑤也萬沒想到,自己道歉後,謝蘊還敢抓着不放,臉色愈發難看了幾分,垂在膝上的手握緊,霍然起身,微微屈膝道:“對不住二娘子,今日是我失言了,還望莫怪。”

謝蘊淡淡收回目光,“哪裏敢受郡主的禮,起來吧。”

衆人:“……”

也沒瞧見你躲上一躲。

門外,一顆小腦袋心滿意足的縮了回去。

問月身姿規矩的站着,餘光瞧見,低聲道:“便與你說,莫要操心,娘子不會受欺負。”

聽雪腦袋晃晃,迎着太陽眯眯眼,十分高興,“姑娘真厲害,我也要多讀書!”

問月:“……”

宴席後兩刻,衆人相繼告辭,白珠兒讓人将禮送至各家馬車,親自将人送至府門前。

此事她一應妥當,倒是永嘉公主清閑不少,謝蘊伺候跟前,送她回了雲七堂。

“今日宴席之事多虧你。”永嘉公主拍拍謝蘊的手說。

“母親言重了”,謝蘊話音稍頓,又道:“我既已嫁給二爺,自當以家裏榮辱為重,這場宴席,大嫂多操勞,我添些周全,理所應當。”

永嘉公主滿意的點點頭,“二郎有福,得你為妻。”

謝蘊眼睫微垂,被她握着的手僵了片刻,道:“說起這事,兒媳倒是有一事想與母親說。”

“你說。”

“我出閣時,祖父将邺都的幾間鋪子宅子給我添了嫁妝,這幾日我将人送來的賬冊瞧過一遍,眼瞧着要入冬落雪了,怕是不好走動,便想趁着這幾日天晴,去瞧瞧那些個鋪子宅子,也省的祖父常年居姑蘇,那些個掌櫃管事的糊弄人。”謝蘊徐徐道。

謝蘊的嫁妝單子,成親時,永嘉公主瞧過,除卻十餘車的或孤本、或抄寫的藏書外,宅子鋪子良田莊子皆有,有那位謝公添的,也有謝氏家主夫婦添的,另外便是謝家旁支的添妝,甚是豐厚。

“去吧,若是人幫襯,便與我說”,永嘉公主話音一頓,又道:“或是将二郎拖去,皆可。”

“此事我可自行料理,不敢勞煩二爺。”謝蘊微微垂首道。

話音落下,室內靜了片刻。

謝蘊垂着眼沒再出聲,端坐着。

半晌後,聽得永嘉公主微微嘆息。

“阿蘊,我知你嫁與戚钰委屈了,今日有幾句推心置腹的話與你說一二,我與你公爹不會插手你們院兒裏的事,你大哥公正,你大嫂雖是蠢笨心眼小了些,但也不是那等挑事的,戚钰混賬,但是心性澄淨,待你真誠。女子成親,一看夫家,二看郎君,你的郎君差些,文不成武不就,身無官職,但若有心,可按照自個兒心意調.教,他日未嘗不會成為你屬意良人。關起門來,日子是你們二人在過,你想他如何,需得用些心思。”

“你聰慧,別與自個兒擰着,傷人亦傷己。”

謝蘊垂着的眼睫顫了顫,一股苦澀泛上心頭。

上世,她與戚钰不就是這般擰着嗎?

在旁人眼中,謝蘊規矩極好,也能耐的緊,将邺都小魔王調.教成了君子,科考入仕。

但有誰瞧見,清風堂裏他們針鋒相對,挖苦譏諷,那雙眼睛瞧來時,半分愛意也無,便連床榻之上,親密之事幹澀。

主院那張床榻,戚钰睡過多年,謝蘊也睡過多年,但是他們不曾一同安睡。

戚钰混賬,行事之後,僅着裏衣便大搖大擺的出去睡書房,那屋裏行了何事,昭然若揭,但他渾不在乎。

府中傳言不斷,饒是有聽雪問月在外堵着,謝蘊也聽過些,她面上裝作不在意,可在夜裏時也會哭過。

“姑娘在瞧什麽?”聽雪奉茶,順着她的視線瞧去,随即了然的‘哦’了聲,“奴婢這就将那青色帳子換了。”

謝蘊接過熱茶,冰涼的掌心熱了些,淡聲道:“不必換。”

“啊?”聽雪驚訝,“當真?”

“讓人将那床具都搬去二爺書房。”謝蘊道。

聽雪:“……”

.

黃昏時,戚钰拎着兩捆什麽東西回來時,便見書房裏的床具都換了。

“欸?誰弄得?”戚钰喚來小厮問。

“禀二爺,是二娘子身邊的聽雪帶着人換的。”

冬瓜剛說完,便瞧見他家二爺樂了。

“?”

“我娘子還是心疼我的。”戚钰美滋滋的道。

他前兒剛說睡得不好,謝蘊便将他睡了十幾年的床具送來了~

她就是在意他的!

“二爺,這是什麽?”冬瓜聽不明白,瞅着他手裏包着的東西問。

“去去去,一邊兒玩兒去,大人的事少打聽。”戚钰把他扒拉開,又吩咐:“去拿鐵鍬來。”

冬瓜:“……”

戚钰在院子裏繞了兩圈,最後停在了與主院隔着的牆根兒下。

眼瞧着他家二爺撅着屁股哼哧挖坑,冬瓜連忙過去道:“二爺,讓小的來吧。”

“不用,邊兒待着去。”戚钰避開他的手說。

他得親力親為,方顯誠意。

冬瓜撓了撓腦袋,又擡頭看了眼落下的太陽,嘀咕道:“可是,哪有夜裏種樹的,怕是活不了……”

話一出口,腦袋就被敲了一下。

戚钰瞪眼罵:“再多嘴,仔細二爺揍你!”

冬瓜摸摸腦袋,頓時閉緊了嘴巴。

三個坑挖好時,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辰了。

戚钰來不及換衣,拍拍土便往雲七堂去。

永嘉公主瞧見他便是一陣頭疼,“又去哪裏撒歡兒了?竟是滾得一身土。”

戚國公都下值回來了,桌上只等戚钰了。

戚钰絲毫不覺什麽,大喇喇的坐下,呲着牙笑的開懷,“暫時保密。”

永嘉公主斜他一眼,到底是沒問許多,只是目光收回時,眼角餘光掃過一旁的謝蘊。

戚钰湊近謝蘊,低聲道:“明兒給你看個東西!”

謝蘊淡淡掃了眼他面上的歡喜,微微颔首。

翌日,天剛亮,戚钰便從床上爬起來了。

日頭初升時,牆邊兒整整齊齊的立了三棵小樹苗。

戚钰擡手抹了把額前的汗,扭身吩咐:“擡水來,我要沐浴!”

靴子一提,換上熏過香的衣袍,颠颠兒的往隔壁院子跑,卻是不想撞見了白氏。

“大嫂?”戚钰堪堪停下,表情疑惑。

往常也未曾聽說,白氏與謝蘊多往來啊。

“二爺。”白珠兒微微颔首,回了一禮,又回頭瞧了眼院子,道:“弟妹不在,丫鬟說,是帶着問月聽雪去看鋪子了。”

戚钰微楞,‘啊’了聲。

這話好生有趣,這不是他的院子嗎,謝蘊去哪兒,竟是由她告知?

白珠兒卻是沒察覺有何不妥,自認為和善妥帖,帶着捧着兩個匣子的丫鬟走了。

戚钰等了大半日,眼瞅着近黃昏,卻是遲遲不見謝蘊回來,心癢難耐的想去馬場瞧瞧,但想到自個兒先前因馬場的事還在哄人,只得按下,卻是不想,等來了梁青瑤身邊的丫鬟。

“二爺,我家郡主想見您。”

“見我作甚?”戚钰将手中銀槍遞給小厮,拿了一旁的帕子擦汗,一臉莫名的問。

小丫鬟面色尴尬,垂首道:“奴婢不知,只是郡主來讓奴婢傳話。”

“哦,那你告訴她,不見。”戚钰随意道。

“二爺……”丫鬟踟躇一句,低聲道:“我家郡主今兒去宮裏,被皇後娘娘說了親事,只怕是這幾日便有人來換庚帖了……”

“欸?”戚钰聞言,來了些興致,“定了哪家?”

“……慶國公府的三郎君。”

“竟是張寅那草包?!”戚钰震驚。

丫鬟臉上神色險些維持不住,慌忙垂首閉上耳朵。

“梁青瑤願意?”戚钰又問,罵罵咧咧的将手中的汗巾扔了,扯了一旁的衣袍穿好,“傻子吧,那混賬玩意兒是能嫁的?她人呢,在王府?”

謝蘊馬車在府門前停下,扶着問月下來時,只瞧見戚钰駕馬拐過長街的背影。

“二爺這般急是去哪兒啊?”聽雪也瞧見了,咕哝一句。

來收拾馬車的小厮聽見,回道:“方才青瑤郡主身邊的丫鬟來了,二爺約莫是去王府了。”

聽雪立馬瞪他一眼,扭頭看向謝蘊。

夜色初上,謝蘊神色寡淡,将視線從遠處那濃墨一色中收回,淡聲道:“進去吧。”

聽雪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一旁問月朝她輕輕搖了搖頭,靜默的跟上拾階入府的謝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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