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聰明臉
第25章 聰明臉
謝蘊解禁足時, 已至年關。
在國公府祭祖後,便是欽天監推算的祭太廟的日子。
太廟自太祖始,建于城外蒼山, 行程定了三日, 随行一衆官員。
永嘉公主出身皇室,自在名冊之中。
一早, 宮門口的官道上便停了一溜馬車。
各家夫人、姑娘湊在一起低聲交談。
永嘉公主的馬車駛來時, 衆人避讓問安,卻也免不了好奇, 不知那位謝氏娘子是否一同來了。
謝蘊自是來了, 她與戚钰,雖是一個無官職,一個沒诰命,但也被塞在了随行名冊中。
此時, 謝蘊正與白珠兒坐在後面那架馬車裏。
白珠兒深吸口氣,低低與謝蘊道:“我去了。”
她是國公府未來主母, 今日來的都是诰命夫人, 自得下車去露個面, 交談兩句。
謝蘊無甚煩憂, 靠在馬車上休息, 閑閑的‘嗯’了聲。
禁足十日, 無需問安, 她貪被窩暖熱, 起得一日比一日晚。
今日與官家皇後同行,起了大早, 很是困倦的緊,一路哈欠連連。
馬車外輕柔低語聲, 謝蘊思緒消散,正要睡着時,卻聽什麽被輕敲了兩聲。
篤篤。
指節輕叩在木頭上,聲音沉悶。
謝蘊茫然一瞬,才反應過來,掀起簾子瞧去,只見外面戚钰坐于深棕馬背之上,一手握着缰繩,一手朝她遞來一白色布袋。
□□馬匹打了個響鼻,馬蹄在青磚石板上踏動。
“什麽?”謝蘊伸手接過。
倒是有些分量。
她解開那松松挽着的細繩,裏面是邺都城時興的乾果。
“路途且長,給你打發時間用。”戚钰道。
謝蘊察覺到外面姑娘、婦人揶揄打趣的神色,低低應了聲,“多謝……郎君。”
戚钰唇角壓不住的飛快翹起,愈發貼心道:“你嘗嘗,喜歡吃哪些,可與我說,下回還給你買。”
謝蘊不願給旁人當茶餘飯後的點心,含糊應了聲,便将簾子放下了。
戚钰意猶未盡的攥了攥缰繩,慢吞吞的調轉馬頭往男人堆裏去。
心裏有些委屈,他娘方才為什麽不許他與謝蘊一同坐馬車啊。
太廟客舍不足,此次出行,輕裝簡行,衆女眷只許帶一個丫鬟伺候,跟着謝蘊一道的是問月。
平日裏,剝乾果這事向來是聽雪做,如今只她,倒也自然想要接過替謝蘊剝。
“不必,我自己來。”謝蘊避開她的動作道。
撥開上面一層松子,謝蘊這才知道觸在掌心的溫熱是什麽。
巴掌大的一袋子栗子肉,泛着香甜,觸手溫熱,幹幹淨淨的被分裝着,想也知道是誰剝的。
謝蘊怔怔瞧了半晌,捏了一顆放進嘴裏。
很甜。
上世,她也受過他的貼心照拂。
哪家酒樓出了新菜式,哪家鋪子添了新胭脂首飾,他都巴巴兒給她送來。
謝蘊不重口腹,不愛金銀釵環,當着他的面嘗過便罷,那些物什自也束之高閣。
戚钰似是瞧出來了,漸漸也送的少了,再之後,她只收過他一次生辰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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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進大半日,謝蘊手中書卷翻過一半,案幾上一堆幹殼。
“娘子用些茶。”問月換上熱茶道。
白珠兒無事做,早就靠在丫鬟身上睡着了。
問月也給那小丫鬟倒了一杯,後者面色感激。
謝蘊掀簾往外瞧了眼,到處白雪皚皚,她低聲問:“還有多遠?”
“算算腳程,還有小半個時辰。”問月道。
行至山腳下,石階竟是一眼望不到頭,只能瞧見那高聳入雲的塔尖。
衆人下馬下車,丫鬟将行囊背上,步行上去。
伺候的人剛要去擡轎辇來,被官家攔了下。
“不必,朕與皇後走上去。”
帝後伉俪情深,自是天下百姓之喜。
如此,一行人倒是不拘于男女分開而行。
永嘉公主身份高貴,自是走在帝後身側,謝蘊沒上前去,與白珠兒跟一衆命婦同行,身後是些姑娘們。
不過片刻,謝蘊背上生了汗,只覺這披風實在是沉得慌。
忽的,身後響起一陣細碎嘈雜聲。
謝蘊剛要回頭,便聽見一道歡喜清亮聲。
“讓讓,我尋我娘子!”
人群中,不知誰噗嗤笑了聲,倒是引得衆人皆低笑看熱鬧。
謝蘊深吸口氣,閉了閉眼,卻也壓不住臉上紅霞。
幾息間,那人跑上前來,獻寶似的将手裏的東西遞來。
“吶!用這個省力些!”聰明開心臉。
謝蘊看着他手裏筆直的一根粗樹杈,頓時眼前一黑,恨不得叉他身上。
她今日便是爬得斷了腿,也斷然不會用這東西!!!
“不必,二爺自己用吧。”謝蘊勉強穩住,沒在衆人面前失了禮。
戚钰不解,但也不糾纏,自己拄着十分得勁兒,還貼心道:“行吧,你想用的時候跟我說。”
謝蘊都懶得回,但礙于這麽些人在,還是道:“多謝二爺。”
戚钰不願她這般客氣,想起什麽,低聲問:“栗子好吃嗎?”
謝蘊淡淡‘嗯’了聲,便聽他害羞道——
“我用嘴剝的。”
“!!!”
“咬得很是費力呢。”
“……”
謝蘊神色變幻幾瞬,紅透的臉上神色複雜,忍了半晌,還是沒憋住道:“二爺日後不要做這般多餘之事。”
“啊?”戚钰神色微愣。
沒等來誇耀,反倒被嫌棄了?
他眼睛眨了眨,忽的福至心靈,頓時明了的拖音‘哦’了聲,“好。”
謝蘊複雜心緒還未消,聽他又開口。
“以後你來剝,我喜歡吃!”好開心。
謝蘊:“?”
問月垂首規規矩矩的跟在後邊,努力壓住唇角,只當沒聽見。
白珠兒有些酸的快走幾句,拉開些距離,不願聽他們夫妻恩愛黏糊糊的話。
行将過半,謝蘊腿腳酸得幾欲擡不起來,動作自然也慢了許多。
後面的人陸續超過他們,行到前頭。
戚钰忽的快走一步。
謝蘊眼中疑惑未散,便見他蹲在了她身前。
“你做什麽?”謝蘊腳步頓住問。
戚钰扭頭,仰頭瞧她,笑出一口小白牙,“趴上來,我背你上去。”
今日太陽好,落在他眸子裏,淺淡一層光,襯得那雙眼,那雙目光,愈發的澄澈潔淨。
後面相伴的幾個姑娘行來,手中絹帕掩唇,笑着打趣道:“謝娘子便讓他背吧,我們戚二爺這是心疼你呢。”
戚钰‘啧’了聲,擡着下巴,桀骜兇道:“趕緊走,煩人的很。”
幾個姑娘笑着越過他們上了前面。
戚钰剛想說話,屁股忽的被踢了一下。
對上謝蘊的目光,他唰的一張臉漲紅,吭哧說不出話來。
謝蘊也神色不自在的挪開視線,淡聲道:“起來,還要讓人瞧多少笑話?”
後半截路,謝蘊是被戚钰扶着上去的。
那只手臂,強勁有力。
戚钰穿衣不顯,謝蘊卻知他那副身子藏着多少力氣,箍得人掙不開,逃不脫,浮上一層薄汗,腱子肉彈性滑手,抓不住,她像是一葉扁舟,晃得厲害,難耐低吟被他堵在唇齒間……
“在想什麽?你臉好紅。”
清冽的聲音乍然響在耳邊。
謝蘊倏然回神,視線相觸一瞬,她慌忙移開。
戚钰将拎了一路的筆直樹杈扔了,解下腰間的水囊遞給她,“喝口水歇歇。”
謝蘊視線在那壺嘴處掃了眼,輕輕搖頭,“不必。”
“這是只新的,我沒用過。”戚钰又道。
謝蘊這才接過,打開塞子喝了兩口,這大半日,水已涼了,倒是解渴的很。
又喝兩口,她蓋好還給他。
卻是聽這人嘟嘟囔囔一句。
“我不嫌棄你,我可以喝。”
“……”
謝蘊眼睫顫動,轉開視線瞧向那白雪皚皚的山林,擡手在臉旁扇風。
上了山,謝蘊領了客舍牌子。
許是對戚钰愛屋及烏,倒是給她單獨一間。
今日無甚事,吃了素面後衆人皆休整歇息了,只等明日一早祭祀。
謝蘊歇過片刻,便帶着問月出去逛逛。
山間淡泊寧靜,有旁處瞧不見的風光。
此處愈是靜,後邊那急色聲就顯得愈發的躁動。
“……三郎,別……你我還未成親……”
“怕什麽?你都收了我的定親禮,香香……快給小爺親一口……”
“別……不合禮數……”
“我就是禮數,左右你都是小爺的人了,早些晚些差什麽?快給我親一口,這小嘴兒——”
“砰!”
石子砸在樹幹上。
“誰!”一道喝聲。
謝蘊也未閃躲,瞥過去的目光滿是憎惡厭棄。
“喲!這是誰家的小美人兒,哥哥竟是沒見過呢。”男人神色一變,臉上堆着自以為風流倜傥的笑,語氣狎弄,視線毫不掩飾的将謝蘊從頭打量到腳。
梁青瑤将衣襟整好,躲在樹後不敢出來,聽見這句,稍稍扭頭,頓時臉色一白。
謝蘊!
她定是瞧見了!
“這、這是戚钰的娘子。”梁青瑤似是畏縮的小聲道。
謝蘊視線挪到她臉上,嘲弄的笑了聲。
“原來是嫂嫂啊”,男人拱手作揖,瞧着謝蘊的眼神卻是赤裸裸,“在下張寅。”
他說罷,目光垂涎道:“嫂嫂這豐乳細腰,當真是惹眼的緊,難怪戚二這些時日不去春江樓吃酒了呢,我若是他,有嫂嫂這樣身段窈窕的娘子,也會日日在府中與嫂嫂耳鬓厮磨,綿延子嗣。”
謝蘊視線睥睨,像是在瞧一攤腐蟲爛肉,語氣涼薄:“憑你?也配?”
張寅臉上笑意頓收。
謝蘊悠悠收回視線,又淡聲:“惡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