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
不是周末的西單依舊人滿為患，某商場的通道裏堵的水洩不通。
蔣維逛了半圈就逛不動了，帶着一身大汗擠出商場，趁着沒人注意自己的時候，連忙把手伸到身後，偷偷用指尖隔着褲子挑了挑內褲的邊兒。
緊繃感有些釋緩，蔣維跟着走到路邊兒上了一輛出租車，毫不猶豫的說了三個字：“去雙井。”
記得還在警校上學那會兒，一到節假日休息，蔣維都會拉着高安去雙井，再不就是南鑼鼓巷，目的倒不是為了逛街，而是為了吃。
蔣維将目的地選擇在雙井也是存有私心的，這裏有着太多太多與高安的回憶了，說不定他來了之後，到了熟悉的餐廳就會……
蔣維美滋滋的盤算着，下車時候剛經過地鐵口，一張傳單就遞了過來，瞬間打斷了蔣維的思緒。
蔣維擡眼瞧着面前穿着白襯衣的男人：“你是中介公司的？” 男人帶着微笑：“是，您可以看一下這個傳單，如果以後要買房子可以聯系我。”
“我不買房子，倒是要賣房子，你們這邊兒負責潘家園的那片兒不？”
“潘家園？”男人遲疑一會兒：“那邊兒我們也有公司，可以說一下你的戶型嗎？到時候我給那邊兒的公司去個電話就行。”
蔣維點點頭：“那你給我留個名片，回頭我給你電話。”
男子迅速從兜裏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交到蔣維手中。
蔣維默念一遍他的名字，回手将名片塞進褲兜裏：“行，到時候我給你電話，你們幫我貼個賣房信息。”
蔣維從出獄那會兒就有了賣房的打算，這是他唯一的資本了，如果不好好利用，将來能混成什麽樣兒，自己還真沒個數兒。
生活中總會遇到些坎兒，太過較真兒還真挺累的，蔣維雖然擔心将來的發展前途，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讓自己與高安回到從前，雖然有點困難。
蔣維進了附近的商場，樓上樓下的逛了兩圈，有些服裝品牌還是頭一次瞧見，縱然手裏的錢不多，蔣維還是鼓足勇氣走了進去，這叫越窮越歡樂，幹逛不花錢。
又是一圈，蔣維總算明白過來，時尚這種東西，沒點資本追不起啊，拍拍褲兜裏那幾千塊，還真難拾掇出什麽。
左顧右盼許久，蔣維還是覺得應該買點什麽，一雙矮邊兒小皮鞋，黑色的九分小西褲，立領白色襯衫，就這麽三件兒，全齊了。
“哎，帥哥，您好像常來我們店吧？”
蔣維怔了怔，心想如果自己常來逛，那你們純粹是見到鬼了，忽悠人沒這麽忽悠的。
“啊……啊，常來常來。”蔣維奉承着。
服務員算是個美女，一身黑色的西裝，腳上的高跟鞋足夠十厘米，雙手端放在胸前，臉上帶着微笑：“我剛才看您選了我們店裏的三件商品，雖然都是特價折扣的，可還是在活動範圍之內，只要您在購買一條紗巾，就可以返還您200元的代金券。”
“紗巾？”蔣維頓覺哭笑不得，他一個大老爺們買什麽紗巾？這要是帶出去，還不被人笑話死？到時候臉往哪兒擱啊？服務員似乎察覺到了蔣維的尴尬，微笑道：“我給推薦的是男士紗巾，而且面料非常薄，您可以在穿那件襯衫的時候搭在肩上，想必一定很帥的。”
“得……現在的潮流我跟不上了。”蔣維苦笑着：“那您拿來吧，到時候我送人就是。”
服務員笑的更開，連忙從展示架上抽了一條帶有大象圖案的紗巾：“這是我們店銷量最好的一款，我給您裝好。”
待服務員裝好之後，蔣維急忙拎着東西到了收銀臺，結賬走人。
出了門，蔣維就有點後悔了，本意是想在那兒把衣服換好的，到了下午就可以直接和高安出去吃飯了，結果這麽一鬧，蔣維就把這茬給忘了，現在正滿商場的找衛生間呢。
終于在商場二樓找到了衛生間，蔣維趕忙推門而入。
“丫操性，你跟我這絮叨個什麽勁兒？你看老子好欺負是怎麽着？告訴你，今兒晚上老子就跟你死磕，你要覺着自己丫倍兒牛逼，那咱就手底下見真功夫。”
蔣維剛進衛生間就被這罵人的動靜兒吓了一跳，心想這哥們火氣夠大的，不對啊……蔣維覺着這聲音挺耳熟啊？
蔣維站在門口沒動地兒，一直聽着隔間裏罵罵咧咧的。
終于聽出是誰的時候，蔣維陰沉着臉，走到隔間門前擡腿就是一腳。 “大爺的，誰他嗎的踹門啊？”謝東被突如其來的踹門聲吓的一緊張，頓時放了個夾屎屁，聲音還倍兒大，聽得蔣維都忍不住笑了。
謝東聽着那笑聲，疑惑着開了門。
“你小子最近火氣挺旺啊，上下兩張嘴都不閑着？”蔣維站在門口，忍不住笑道。
謝東連忙關了門：“維哥，你怎麽跑雙井來了？辦事兒啊？”
蔣維恩了一聲，順手推開謝東隔壁的廁間門走了進去，坐在坐便上點了一根煙：“你剛和誰通話呢？還要死磕？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拼命了？”
“嗨，沒什麽大不了的，倒是有件事重要的事想和你說。”
“什麽事？說來聽聽。”蔣維吸了口煙。
“以前我認識個賭石的哥們兒，一天跟傻屌是的，老婆孩子都不管就知道玩石頭，那時候我就特不待見他，認為這樣的人太沒正事，你猜現在怎麽着？人家發家致富了，身價至少千萬以上，現在想想我都後悔，早知道就跟他一起了，不過最近倒是有個機會，他要去國外一趟，我想跟着去長長見識，您看成不？”
蔣維想了想：“東子，這行當不适合你，你也沒那個智商，如果你信的過哥們，那就跟我一起幹。”
“維哥，你有什麽門道嗎？”謝東來了興致。
蔣維嘆氣道：“占時還沒想好，不過也不會太久，你等我信就成。”
“那成，我聽你的。”謝東如廁完畢，站起身穿着褲子：“維哥，話說你還沒說你到雙井來幹嘛了？”
“能幹嘛，我是來買衣服的。”
“買衣服？找我啊，我一會兒陪你去逛”
蔣維咯咯直笑：“得了吧，就你那眼光，你還不把我打扮成賣地瓜的？”
“這話我可不樂意聽，哥們眼光雖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至于讓您成賣地瓜的啊。”
蔣維掐滅了煙頭，起身從袋子裏拿出衣服，吭哧半天總算換好了，開門出來的時候，謝東眼光一亮：“我操，真是人靠衣裝美靠亮荘啊。”
“滾蛋”蔣維笑着走到洗手池旁，對着鏡子照了照：“這衣服是不是顯的我忒壯了？你看這胳膊。”
“壯還不好？一身肌肉、一張俊臉，女人看了眼發光。”謝東上下打量着蔣維，屁磕一套套的。
“你小子就臭貧吧。”蔣維系好了腰帶，總算利正的像個人了。
謝東嬉皮笑臉的往廁間裏掃了一眼，看着其中一個袋子還封着口，好奇道：“維哥，那袋子裏裝的是什麽？”
“哪個？”蔣維回頭往裏看了一眼，黑着臉說：“紗巾。”
“紗巾？”謝東放聲大笑，捂着肚子說：“維哥，您這一進去三年，出來了倒懂的時尚了，快帶上讓哥們瞧瞧。”
“瞧你大爺，有多遠滾多遠，你要沒事幹，就幫我打個電話。”
“打電話，給誰啊？”
蔣維收斂了笑容，斜眼看着謝東，幹嘎巴嘴說了兩個字‘高安’。
“我操，這是大事，我立刻馬上就打。”謝東從兜裏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翻了半天，總算找到了高安的電話，撥過去的時候，謝東小聲說：“虧了我一直忘記删他電話了，現在還真派上用場了。”
蔣維笑了笑。
“通了。”謝東連忙把手機遞給蔣維，蔣維接過來貼在耳朵上。
“喂，哪位？”
蔣維清了清嗓子：“小安子，是我。”
那邊沉默一會兒：“我還有半個小時換崗，你在哪？”
蔣維就喜歡這樣聰明伶俐的小安子，不用說就全明白了：“我在雙井呢，老地方見。”
“哦，沒別的事兒我挂了。”
聽着電話裏的忙音，蔣維無奈的撇撇嘴：“挂的真快。”
“維哥，我說句話你別不樂意聽，這小子就是欠收拾，我要是你早就給他點顏色看了。”謝東憤憤不平道。
将微笑着把電話扔給他：“你小子最欠收拾，我和高安的事兒你最好別參合。”
“切，我倒是想參合，我也得有那本事，人家是幹嘛的？小特警哎，說不定一招斃命，到時候在給我個擾亂社會治安的罪名，那我死得多冤啊。”
“你知道就好。”蔣維回身進了廁間，把穿來的衣服裝好，拎着袋子往外走的時候卻被謝東攔了下來，賤兮兮的笑道：“維哥，快，把那紗巾帶上我瞅瞅。”
“大爺的，你小子皮癢癢了是不？”蔣維板着臉，沒好氣的數落着謝東。
謝東不以為然：“哥啊，你就讓我瞧一眼吧，那我死都瞑目了，要不這樣……你在我家吃住那麽多天，帶一次當做回報吧。”
蔣維被戳了軟肋，因為他從不喜歡欠誰的人情，如果能用錢來解決倒是好的，可謝東這小子就是不肯接受，如今的這個方法，自己倒也能接受。
蔣維妥協了，從袋子裏取出那條大象圖案的紗巾，打開之後挂在肩膀上：“這回成了吧？”
謝東單手托腮，皺着眉頭：“這也太……”謝東伸手扯下那條紗巾，上下其手的擺弄着，随後搭在蔣維的肩上：“這就對了，剛才搭的太随意了，經過哥們兒這麽一擺弄，完全可以去拍時尚雜志的封面了。”
“德行。”蔣維轉身對着鏡子照着，這樣真的好看嗎？他疑惑了。
蔣維雖然不太信任謝東的眼光，可還是帶着了，出了商場之後，謝東打車走了，留下蔣維一個人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很不自在，甚至有點別扭。
蔣維來到那家小店，裏面已經從新裝修過了，顯得比以前更有檔次，三三兩兩的男女分布在各個位置上。
蔣維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可口可菲，低頭嘬了一小口，嘴裏頓時噼裏啪啦的跳個沒完，跳跳糖雖小，可他卻承載着太多記憶，回味無窮。
蔣維邊回憶邊等待着…… “叮铛……”門口的鈴铛響了，高安推門而入，退下制服的他，總給人清爽的感覺，就好像剛上大學的學生，蔣維貪婪的欣賞着，恨不得就此印入眼球，扣都扣不出來。
高安左顧右盼找着蔣維，蔣維連忙擡高手，微笑道：“嗳，這呢。”
高安徑直走了過來，每向着蔣維的方向走一步，他的眉頭就會皺一分，當靠近蔣維的時候，整張臉都恨不得皺成包子。
蔣維知道高安為何皺眉，尴尬的有些坐不住。
“逛了一天，效果不錯啊。”高安拉過椅子坐在蔣維對面，玩味的一笑。
蔣維擡手摸着鼻尖，笑道：“湊合吧。”
“沒想到啊，你還挺會搭配的，和以前的穿衣風格不同，怎麽了？進去了這幾年，喜歡上男人了？”
高安的音調不低，蔣維急忙湊了過去，小聲說：“你就不能小點聲？”
“難道不是嗎？”高安伸長了脖子，眼神落在那紗巾上，皮笑肉不笑道：“穿的這麽花枝招展的要勾引誰啊？哎……我丫就特好奇，你是不是在局子裏都是當被捅的那個啊？”
蔣維頓時黑了臉，猛的把紗巾扯了下來，呵斥道：“小安子，你給我适可而止。”
高安撇過頭忍不住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