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若是心防退了線
若是心防退了線
段譽瞧着前方或眼熟或陌生的各式臉孔,強行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嘴角微勾,帶着頗得慕容複腹黑精髓的從容笑意,攬着蕭峰,很有禮貌的同衆人躬身行禮,冷冷哂道: “衆位英雄豪傑應約前來是為破局,又是何故不給我門面子,竟在我師門門戶前大打出手,還擊傷我門貴客,莫非這就是所謂武林高手的為人之道”
全場靜谧片刻,而後低聲竊語起來,畢竟衆人對此地的解不深,若真是別人的門戶,那他們在此打架等同于挑釁,可算犯了江湖忌諱了。然而,對着三十多年來江湖傳聞的聰辯先生師門秘寶,又不想就此放棄,故而半晌無人接話。
就在這時,一個飄飄忽忽的聲音突然響起, “大理段家之人我記得你,段正淳那賊人的兒子!原本只是來下棋,沒想到還能釣到條大魚,先把你殺了,然後再是你爹,我看那厮的皇帝位置準備讓誰來接!”
說話之人正是段延慶,他剛到此處不久,約莫解了個大概。眼見當日小鏡湖壞了他好事之人正四面受敵,無暇他顧,趁機便出了手,将其擊傷,參與到戰局之中。
段譽注意到段延慶此時站着的位置,恰好便是在靠近洞口的裏側處,離洞口只差分毫。外加上那人身後的南海鱷神躲躲閃閃不敢看向他,分明有些心虛的神色,段譽心中便對偷襲打傷蕭峰之人有了數。冷笑一聲道: “我爹繼位已經好幾個月了,你若是想奪位怎的不去大理,莫不是被護衛灰溜溜打出來了,才想在我身上找平衡吧。也難怪,就你那點三腳貓功夫也就配幹幹偷襲的勾當,還想殺我爹,真是癡心妄想。”
這人居然還有可能是他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想想都覺得郁卒,不管是不是,他都不希望對方知道這件事,反正只是八竿子打不到邊的血緣關系,他也不是正主。若是段延慶還敢對他和蕭峰動手,那麽他也不介意永除後患。
“師傅!”就在段譽運起功力,暗自準備随時接上段延慶的攻擊時,不遠處傳來幾聲凄厲的叫喊聲。
刻着‘珍珑棋局’的青石後,那顆高大粗壯的松樹已然斷裂成幾截,還冒着熊熊火光,最大的那截已成了一個巨大的火柱。蘇星河和丁春秋正在催運掌力,推動火柱向對方燒去。而此時,那火柱正不斷的偏向右首蘇星河的方向,那火苗離他僅兩尺之遙,顯然丁春秋大占上風,蘇星河情勢危矣。
薛慕華,康廣陵幾個弟子就站在蘇星河的後面,此時滿臉的焦急,想要上去幫忙,可是丁春秋後頭那群吹拉彈唱的弟子卻也不是草包,正虎視眈眈的盯着呢,若是先動了手,混戰中,他們這邊的人數顯然不占優勢,何況蘇星河适才已經嚴令他們不得動手相助了。
相比于蘇星河的滿頭大汗,嚴整以待,丁春秋卻是談笑自若,衣袖輕揮,似乎有些漫不經心。突然間火勢猛的串起,向前急吐,卷到蘇星河身上,将他的長須燒的幹幹淨淨,一陣焦臭而出。丁春秋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忽地長笑起來,刺耳猖狂,引得正在竊竊私語的群雄紛紛側目而視。
而後他的笑聲驀然停下,把頭頸仰伸至極盡,又回複平視,緊盯着蘇星河,沉聲道: “你真的以為是你那毫無意義的承諾,讓我放了你三十多年嗎若是我真的想殺你,再裝聾作啞故作聲勢又有什麽用,逍遙派的武學我是想要,卻也知道絕不可能從你處獲得。我只是以為你是例外的,我以為你懂我!可是,你卻辜負了我唯一的一份信任,從今往後,我們之間再無恩怨瓜葛,我丁春秋寧負天下人也絕不負己,大師兄,後會無期了!”
話音剛落,丁春秋猛然發力,火苗騰空串起,火柱滴溜溜一轉往蘇星河處倒去。那一瞬間,段譽踏着淩波微步急速移到蘇星河身後,一掌拍在他背上,北冥神功源源不斷的向其傳輸。
蘇星河雖然學的只是逍遙派普通內功,卻也隸屬同源,得到段譽的支持,手上勁力大增,猛的将那火柱推回。而愣了片刻的蕭峰也敢過來了,一掌擊向那火柱,他的內力即便受傷,也與丁春秋兩人不相上下,這一插手,那火柱承受不住三方重壓,轟然碎裂,火苗四散,周圍騰起一片灰煙。
“咳咳!”段譽被熏的眼淚汪汪,雙手拼命呼扇着刺鼻的焦煙。幸好他前面還有個蘇星河擋着,不然,對方那全身破爛,露在外頭一片漆黑,連五官都難以分辨的膚色,就是他的處境了。
段譽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突然想起什麽,揮着的雙手驀地頓住,唰的出現在蕭峰邊上,朝着他怒目而視道: “你不要命了,受傷了還出手,我都已經幫忙了,還要你多管閑事,看不起我是不是!”
蕭峰趕緊的賠上笑臉,心知段譽是在擔心他的傷勢,正想解釋他并沒大礙,卻牽動了內氣,氣血翻滾下,嘴角再次溢出了一絲鮮血。段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語氣堅決的說道: “你就站這,不管打成什麽樣,都不許出手,要是再敢亂動,我就……我就立刻回大理!”
“噗!”一記嗤笑聲從邊上傳來,段譽更怒了,側頭一看,最先入目的是那雙笑意吟吟,眼波流轉動人的鳳眼,臉色陡然一僵。
是分別數月的慕容複。
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張熟悉的妖孽臉上,眼角眉梢都是魅惑,分外撩人。慕容複瞧見段譽僵硬的表情,嘴角弧度加大。
這一幕,在蕭峰眼中卻是——那兩人專注的目光交纏在一起,纏綿悱恻,仿若要看進對方靈魂深處般暧昧不明。對比下自己此時儀表不整滿面塵土的形貌,群雄唾棄的處境,再看看慕容複一塵不染的白色華服,精致高貴的頭冠,風度翩翩的舉止……
蕭峰有種想蹲角落畫圈圈的憋屈感,當然若是就此退卻的話,他也就不是那曾經聞名天下的‘北喬峰’了。當即側過身,貌似不經意的擋住段譽的視線,轉向慕容複,很是有禮的拱手道: “慕容公子,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慕容複毫不動怒,收起折扇拱了拱手,笑道: “蕭兄的風采還是一如往昔,慕容傾慕不已。”
段譽聞言不屑的撇了撇嘴,冷笑了聲不置可否,轉頭看向被薛慕華攙扶着蹒跚走來的蘇星河,輕輕颔首,面色平靜的道: “蘇師兄,師傅安然無恙,先将此處事情處理完畢,他的囑托我們稍後再談。”
蕭峰聽了一臉疑惑的望向段譽,後者故意無視他,擡頭望天,擺明了就不想解釋。段譽承認他不爽了,不僅因為蕭峰枉顧身體帶傷動手讓他擔心,更因為慕容複那或許不帶任何意思的‘傾慕’兩字。
段譽并未察覺到,他從無涯子那番話後,心中對接受蕭峰的排斥已經消失了大半,雖然還不算直面自己的心,卻沒有了開始的別扭,即便在旁人眼中親密過頭的相處也不再過分在意。
“你是小師弟……師傅他終于得償所願了,好!”蘇星河兩眼含淚,伸手胡亂抹了抹,原本被熏的一片漆黑的臉上頓時黑一塊白一塊,分外斑斓。
段譽嘴角使勁抽搐了兩下,指了指他的臉,正要開口提醒,卻被一把抓住了左手。蘇星河雙手不停顫抖着,兩眼直直的盯着段譽左手拇指上的指環,伸手想摸卻只是停頓在虛空,不敢往前。 “這是掌門指環,師傅他……”
蘇星河的眼中閃過些許狂熱羨慕和不甘,而後轉為一片死寂的淡然和空洞,身形微顫,推開薛慕華就要下跪。段譽瞧着不對勁,趕緊是上前扶住,壓低聲音道: “師兄此處閑雜人等太多,繁文缛節就免了,莫給外人瞧了辛密去。”
蘇星河心中一震,按捺住突然升起的恐懼,抿了抿唇沉聲道: “你說的沒錯,丁春秋那厮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若是讓他闖入師父閉關之處,那師父裝死三十多年,終究也會難逃毒手,那我這個徒弟豈非不孝至極。”
“師兄你受傷不輕,接下來就交給我吧,雖然我學藝不精,可也不能丢了師父的臉。”段譽面上波瀾不驚,仿佛胸有成足一般。
段譽自認自己相當怕死,丁春秋最厲害的莫過于毒攻,對他來說卻是正好免疫。而他那身內功在無涯子的幫助下已經圓潤自如,保命應該是沒有多大問題。然而若是要擊殺的話,還真是沒有把握,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不行,也只能将無涯子轉移了。
聽了段譽的話,蘇星河的眼裏閃過一絲決然和解脫,語氣很是堅決的說道: “不行,師弟你是我門新任掌門,怎能以身犯險。放心,我與丁春秋相識五十多年,沒有誰能比我更了解他,我有把握的。若是真的出了什麽意外,師弟你定要全身而退,即便……即便是危及到師父,想必他老人家定然也是這麽想的。”
“不用推來推去了!逍遙派掌門指環麽,那老家夥果然沒死。三十年前我能将他弄得半死不活,三十年後我同樣毫無懸念的結束他早該結束的老命!今日,逍遙中人無一可以離開此處,若是想活命,那就拜入我星宿門下吧,我丁春秋還是很講情面的,是不是,我親愛的大師兄”丁春秋大笑着,仿若癫狂。然而段譽卻注意到,他看着掌門指環的眼裏沒有任何欲望,有的只是仇恨,不甘以及難以言喻的悲傷。
那一刻,段譽以為他出現了幻覺。江湖人稱星宿老怪陰狠毒辣,冷血無情,可是那雙向來冰冷的眼裏,卻出現了如同經歷過情傷的人一般豐富而絕望的色彩。雖然只是那短短的一瞬,卻讓他的心驟然揪緊,宛若感同身受。
在他晃神的瞬間,丁春秋的掌力已經逼近,蘇星河強自按捺下翻騰的氣血,迎了上去。之前在兩人旁邊,聽了個大概的薛慕華也知道此刻已然是你死我活,生死存亡之際,将蘇星河的命令抛之腦後,率先上前幫助再次噴了一口鮮血的師父。
“我上去幫忙,你別動!”段譽霍然望向蕭峰,狠狠的喝了一句,就要離開。慕容複笑道: “譽兒的事就是我的事,對付那老怪也加上我一份,也算為江湖除害了。”
段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輕哼了聲道: “丁春秋是我門叛徒,我師門內部的事情輪不到你插手,若是想幫忙,就制住星宿老怪那些雜七雜八的弟子,堵住他們的嘴,煩死人了。還有那段延慶,先幫我擋住,別讓他搗亂,那家夥背後捅刀子的事幹的可熟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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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票神馬的……羨慕嫉妒恨……森森的……
讓瓦又多了個悲催的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