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美咲之章：密室之中（十）
美咲之章：密室之中（十）
“這世間有八百萬神明，世間萬物皆有神。成為真正的神并不容易，就算一開始就出生在天上，也必須完成一系列的課程，是的，和你們人類讀書上學之後去工作差不多。簡單來說，當時的我正處于相當于人類大學四年級時的狀态，我需要完成一篇關于人類的論文，于是，我在定好了題目之後，來到人間，我需要先選出我在人家的助手們。——這一部分會放到最後再解釋，我們先按時間順序繼續。
“如果我想在人類世界生活得愉快，我就需要遵守人類的法則，于是我的青梅竹馬給我提了一個建議，‘要不然你也去人類世界打工吧，這樣就可以用勞動力換錢了’。于是，八年前——人間的八年前，我第一次來到了這裏。
“實際上我可以到達任何時間節點，所以這個八年前并不意味着我真的是八年前開始就在這裏，說多了怕你繞進去，這裏就先跳過吧。總之呢，一開始，我做了些簡單的跑腿的工作，反正我的移動速度很快，幹了一段時間，或許是因為我的速度很快，我被人盯上了。沒錯，是美咲。那個時候他剛成立事務所，還沒什麽工作。
“‘你其實不是人類吧。’他出現在我的眼前，平靜地說道。我能夠讀到他的心，所以我很确定，他并不是希望我做什麽，他只是單純想驗證自己的判斷。于是我也誠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确實不算，怎麽了嗎？’
“‘沒什麽，我也就是有點好奇。原來這個世界上混入人類生活中的非人，并不少啊。’他從我的手中拿走了屬于他的那一份外賣，沒再說什麽。我試圖讀取他的意識，卻發現被他屏蔽了。這很有趣，什麽都沒有想，和封閉內心、刻意阻止被讀取心思，這是兩種不同的反應。如果我硬要讀，倒也能做到，但他居然能擋下我的讀心，我對他産生了興趣。
“‘你們事務所還缺人嗎？’我直白地問出了口。如果能在他身邊，或許就能知道這種潛意識中封閉內心的人在想什麽。
“‘不缺。我連生意都沒有，哪來的錢雇人。’
“‘只要有客人，你就能招人了嗎？’
“‘是這樣吧。’
“于是，我幫他招來了客人。通常來說，實現人類的願望，需要人類為我們展現出等價的意志，或者用等價的東西交換，但如果是我主動去做，就不需要這個條件。嗯？你問什麽客人？嗯，我也很想說和現在差不多，但是，并不是那樣。
“我想看看他的能耐，便招來了各種各樣的工作，他擊退過強盜和暴徒，抓捕過入室偷竊的盜賊，當然，簡單點的也有啦，像是尋找走丢的小貓，給電工幫點小忙，反正，比現在接到的工作都更像是個偵探事務所會有的工作。
“順帶一提，可能你已經記不太清七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你在那本小說裏面寫的事情，大部分是你看見美咲抓捕真正的搶劫犯和暴徒時的姿态，只是在小說裏變成了幫你制服同學這種小事了而已。确實很帥呢，那可是‘狂犬’，我能理解你想讓他帥氣的模樣也出現在自己的筆下的心情哦。
“‘我說，你就這麽想到事務所來嗎？’終于有一天，他這樣提問。看起來他只是頭疼于被安排的工作，不是很想處理這麽多的事情，但也沒有真的因為做不到而為難。”
“‘現在可以雇用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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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堅決地搖頭。
“我想，他需要一個契機。于是，我讓你們相遇了，這不是什麽難事，我的青梅竹馬掌管愛情，不是控制別人墜入愛河，而是能夠快速匹配出絕對會相愛并且絕對契合的靈魂，然後，我将你們相遇的時間提前了，用巧合讓你們提前相遇。別生氣嘛，就算那天不會相遇，未來也會相遇，我再怎麽說也做不到讓不會相遇的人相遇，最多只能改變這個時間點而已。
“他讓你留下後，我就知道，計劃得逞了。于是，在我再一次去找他時，他的表情稍微改變了。
“‘實際上，我已經收留了一個女孩子，我不可能再收留一個。’老實說，他這麽說的時候，我确信，那肯定是暗示‘只要那個女孩子同意，我也可以讓你進來’。就算不是，只要你求他，他也會答應。
“是的，你猜的沒錯。我想辦法讓你撿到了我。他在發現你很想幫助我之後，長嘆着沉重的氣，他似乎不太能拒絕你的請求。于是，我成為了這個事務所的一員。
“後來啊，我看着你們的關系越來越好，青梅竹馬偶爾會下來看看我的打工情況，然後花我的錢去吃麻辣燙，誰讓我們是青梅竹馬呢？大約在三年前，我完成了初期的助手篩選，并開始了我的論文實驗。我想，他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麽，只是那個時候，我的實驗還沒有給任何人帶來麻煩，他也就沒有追問。
“一直重複着同樣的實驗，就算是我也會感到無聊，所以我一直在更新實驗規則，當然，偶爾也會出現人類做出了出乎我預料的事情，讓我的程序出現錯誤，需要我回去修正的事情，但大部分時間裏，程序都很穩定。兩年前，我将通關後就能實現願望加入游戲的獎勵機制。一年前，我讓特定的實驗對象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發現某個網站，他們可以在網站上提前許下願望，然後進入我的實驗中，完成所有的游戲，就可以實現他們最初的願望。
“如果失敗，就會從人間消失。殘忍？也還好吧，會被我選中的人，他們的心願都不太容易實現呢。想要讓一度消失的朋友回來，想要拯救重視的人的生命，想要達成自己持續數十年卻都無法看到一點希望的抱負。我說過的吧，我能實現願望的前提，是必須用等價的意志或者物品交換，所以，用他們自身的存在來換取難以實現的心願，不也是一個很公平的交易嗎？
“……是的，你猜的沒錯，是我。
“美咲知道之後，什麽也沒說，我試着問他，為什麽不用我的機制實現他的夢想，他很快拒絕了。明明只要完成游戲，他就可以讓自己的黑歷史消失，然後正大光明地接受與你的未來，人類的心思真是複雜呢。
“你問為什麽都拒絕了，他還會消失？……記得嗎？你曾經說過，告白失敗後，你賭氣跑出了房間，那麽，之後的事情你還記得嗎？你當然不記得，那一部分因為時間暫停，并沒有留在你的記憶中。當晚，你跑了出去，沿着漆黑的街道行走，想要一路走回學校。他放心不下你，交代我看着事務所就跟了出去。
“但我是什麽身份呢？我調動了時間線，我能看見不同時間線上發生的事情，也能将未來的人通過我的空間回到過去的時間。于是，我看見了未來十幾分鐘後會發生的事情，我跟了上去，我看見一輛車朝你橫沖直撞而來，而他絕望地大喊着，拼盡全力想要跑過去，只可惜，距離太遠了。
“千鈞一發之時，我暫停了時間，沒錯，就像現在這樣。
“‘沒用的哦，雖然我能暫停時間，但一旦時間繼續流動，就算你已經跑到她身邊，也會立刻回到原本的位置。’
“‘求你，救救她，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要利用我的力量的話，你知道要怎麽做。’
“他果然拿起了手機，找到了那個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進入的網站，将想要救你這個願望寫到了上面，再然後，進入了那個世界中。
“其實理論上，那個時候他已經29歲，而我的世界只有18歲到28歲的人能進入，但我掌管時間，于是，我動了點小辦法，讓29歲的他穿到了28歲的□□上，順利進入異世界。
“因為他用的是28歲的時間線的身體，所以消失之後，從28歲的那個時間線開始都會消失，所以你前面推理出的‘神隐事件早期消失，所以沒有想到’這部分是錯誤的，正确的說法是，他在神隐開始之前就消失了，所以你沒有任何記憶。
“嗯？通關？不算吧，不然他怎麽消失了。為什麽你還活着，嗯，其實就算不通關，也有另一個辦法實現願望。
“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我在他的必死局前給他提供了這個選擇，所以，他才會消失，同時你又安然無恙。
“你猜的很對，就是陽景那一場游戲。是的，所以他在最後一場開始前突然消失了。
“陽景會來找你，某種意義上有點意外吧，如果讓你毫無機會，那賭約也會很無聊，所以我想辦法讓她出現在這裏。
“不，我不能告訴你賭約內容是什麽。
“但我可以像當時給美咲選擇一樣，也給你一個選擇。
“你也可以利用我的機制，将他帶回來，就像陽景做的那樣。”
美咲看見雫低下頭，用手機輸入了那串網址，實際上，他知道，在此之前，她嘗試過好幾次，陽景給的文件非常詳細，當然也包括了那個網站，但她每次都找不到，所以她懷疑過那個網站的真實性。
找到了。
很輕易地找到了。
她看着那個自己之前努力搜索都搜不出來、此刻卻迫不及待地跳進自己手機頁面中的網站，光标在“許下你的願望”的問題下方閃爍。
“只要你許願，并通過游戲，就有機會再見到他。怎麽樣，很劃算吧，你看陽景，不也把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帶回來了嗎？”
是的，只要通過游戲，只要，通過游戲。
雫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拒絕。”
“嗯？為什麽？”
“說出來你可能會覺得我任性或者自我主義，如果我在保有那段記憶情況下，掙紮了很久，從心願變成執念，我可能真的會答應你。但是我在很長時間裏都失去了與他有關的記憶，就算現在記憶全部回來、甚至鮮活得有點過分，我也只是痛苦與遺憾，并沒有成為執念。”雫努力地讓自己冷靜，實際上她每說一句話，心都像是被捏住了一般痛苦，“陽景帶回了最重要的朋友，代價是失去了另外的兩個朋友。更何況，在那個游戲中，實現願望的概率只有1/9。”
“你真的不想救他了？”
“嗯。如果我失敗了，那麽，他就白消失了。我想要尊重他的意志，所以我一定會更努力地活着，更何況，我還有許多需要幫助的人在。”
不想救他是假的，完全不被感動也是假的，他為了救雫才選擇了那條路，但是，如果自己為了救他而走上一樣的道路，那肯定也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是對為自己而犧牲之人的尊重。
美咲松了一口氣，還好，雫沒有一腔熱血地說出“我要去救他”這種話，那樣的話，自己做這些事情就沒有意義了。
“看來他說對了呢。”
“什麽？”
薩米爾的背上驀然出現了一對巨大的翅膀。
“我們打了個賭，賭你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将他存在過的事情推導出來，賭你在想起這一切之後，會不會義無反顧進入我的實驗中。他贏了。”
“贏了，這個意思是——他能回來嗎？”
薩米爾露出了有些神秘的笑容，他拖着那對翅膀走近雫。
“不，贏了的意思是，我會為他額外開啓一關，不再需要參與陽景他們的必輸局，他不需要和陽景他們幾個争奪唯一實現願望的機會。美咲可真是個善良的人呢，沒辦法對那些還充滿了閃閃發光的可能性的未來的孩子們下手。”
“就是複活賽的意思嗎！”
“沒錯，想到近距離觀看嗎？”
“你說的近距離是多近的距離？”
“當然是，作為追加選手啦。”薩米爾只一伸手，雫就像是被什麽束縛住一樣，動彈不得，“我答應給他機會，可沒答應在追加游戲中，絕對不把你帶過去呢。”
等一下！
美咲的聲音無法傳達到那一邊，他只能無力地看着薩米爾朝自己的方向勾起嘴角，然後巨大的翅膀開始包裹住雫的身體，在翅膀完全合上的前一秒，他伸出手，對着美咲打了一個響指。
美咲似乎看見，那對潔白無瑕的翅膀，在一瞬間被染成黑色，又在一瞬間恢複原狀，就像那瞬間的堕落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