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哥哥!”有個女孩兒跑過來,身後跟着一群少男少女,女孩兒眼睛通紅,應該是哭過了,看到祁臣有點激動,淚花又出來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身後的同伴看不下去,過來拍她的背:“說啊,白等這麽長時間啦。”
葉朝一見這架勢,自動腦補了一出祁臣在女孩兒面前逞英雄的狗血大戲,再看祁臣時,已經很失望了。
沒想到不是,女孩兒哭噎着感謝,之前酒吧裏打起來的時候她被同學拉過去,問過之後,有明白的男同學看到酒瓶,斬金截鐵的斷定男人心懷不軌,就像祁臣說的,喝了就回不了家了。
以前看過新聞,女孩兒被壞人下藥帶走,在車上強`奸完扔到街上,醒後連兇手都找不到,別說上大學,一輩子都完了。
想到自己差點着了道,女孩兒當場就吓哭了,情緒穩定點之後,專門找過來道謝,伸過手的時候,祁臣沒有接,他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
祁臣表情冷冷的,即使面對如花似玉的姑娘,他的态度依舊冷淡:“不用謝,你以後自己當心。”
女孩兒反複點頭,走的時候還給祁臣鞠了個躬,他要避開的時候被人按住了肩膀,是葉朝。
她說:“人家感謝你就受着,又不是當不得這句謝。”
她的手放在他肩頭上,之前打架的時候那裏摔到了,腫着的疼,現在只能感覺到有力纖長的手按在那裏。
祁臣發現,自己并不是很排斥葉朝的碰觸。
以前有人碰自己,無論男女,他都覺得別扭,下意識的想避開。那個灌酒的女人摸他,更讓他覺得惡心,雖說隔着一層衣服,但葉朝的手按在肩頭的時候,他并沒有反感。
好奇怪。
——
那女孩兒什麽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只看到葉朝雙手抱胸在他面前問他:“剛才為什麽不說?”
她差點就說讓他收拾東西滾蛋了,要是知道這事,她鐵定後悔。
祁臣回:“事情沒辦好,沒臉說。”緩了幾秒,又補充一句:“還惹你不高興了。”
這傻孩子,怎麽這麽犟。
葉朝一瞬間真有種狠狠把他頭發揉亂的沖動,他才十九呢,幹嘛這麽倔,好好和她說,她可能生氣麽,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幫人的時候沒想鬧大後我會不會生氣啊。”
祁臣頓了頓才說:“沒想那麽多,當時腦子就一個念頭。”
“什麽?”
“那女孩兒還沒成年呢。”
葉朝愣了下,突然間有點佩服祁臣。
祁臣的情況葉朝多少是了解的,簡單來說就是一窮二白,在永興沒朋友沒親戚,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這種情況站出來被人踩太可能了,情況惡劣點,也許人家姑娘還不領情,白惹一身騷。
以前葉朝也沖動,被朋友告誡會吃虧,她不以為意,後來有一次幫了人被反咬一口,一身傷還賠了錢,受害者說她是多管閑事。
以後再出手時,多少還是要掂量一下利弊,做不到祁臣這般奮不顧身。
——
“葉姐,”祁臣喊她,語氣帶了點恍惚,很不确定的問:“我是不是太不成熟了?”他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夜色的暗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之前我看到同事偷酒,他跟我說人人都這麽幹,別不成熟的大驚小怪,還有今天,他們都說我年紀輕不懂事,明明能妥善處理,最後鬧成這樣四處給人添麻煩。”
“這些話都誰跟你說的?”
“有我同事,還有剛才在裏面一起被關着的大哥。”他們說他就是傻逼,為不相幹的人折騰進來簡直是腦子進水了。
“狗屁!”葉朝聲音提高,吓了祁臣一大跳,她氣沖沖的說:“你知道他們為什麽說你不成熟麽。”
“因為你的選擇與他們相悖,站到了他們的對立面,他們做不到你這樣就來指責你,說你是錯的,讓你錯認為你的行為是不成熟的。”
“偷東西是對的嗎,看成年男人灌醉少女的漠視是正常的麽,不是,這種行為就是惡,他們卻把這種行為稱為成人世界的規則,簡直狗屁!”
葉朝見過不少人屈服在這些烏七八糟的規則之下,有的人跪下的速度能把地上砸出一個大坑,但祁臣沒有,他沒有被吓到站過去,而是提出了疑問。
沒錯,他還年輕,有些隐形的規則不明白,但在這件事上葉朝要告訴他,他沒做錯,無論何時,做好事都不可恥。
“那些說你錯的人其實是想拉你下水,把你拉到和他們一樣的垃圾陣營裏混成一路後,你就沒有立場再反對他們了,你不要相信說這些話的人。”
“如果你心裏還不确定,那我問你,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再有一次,你會不會去提醒那女孩兒?”
祁臣看着葉朝,她一連串說了不少話,臉上帶有一絲激動地紅暈,目光尤為閃亮,正緊緊地盯着他。
一瞬間心髒提起來,他沒立刻回答,真的是前思後想仔細思考,葉朝沒有催他,靜靜等着,好一會兒祁臣才開口:“……我會的。”
在酒吧工作幾個月,他明白成人間你來我往的事情,大多數的時候,他只幹好自己的事情,并不在乎那些男男女女。
但今天不一樣。
那個女孩兒還沒成年,剛高考完未來一片美好,這時候人生被毀該會多絕望,尤其是在這種事上,對女人尤為殘酷,如果不慎,還會走向極端。
他太了解了,那種痛苦,還有不能上學的絕望。
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介入,如果不做會後悔一輩子。
聽到他的回答,葉朝粲然一笑。
她之前總是板着臉,嘴唇微抿,每一個面部線條都透着一句話:“離我遠點。”
只有在吃飯時會露出一點點喜悅之色,平時總是不茍言笑,那晚酒醉的脆弱柔美仿佛昙花一現,他再沒有見過。
如今,葉朝在他面前笑了,眉眼彎彎,淺淡的瞳中透着真心喜悅,身上那股子淩厲的氣質柔和起來,和往常截然不同。
祁臣突然晃了神,心說:葉朝,蠻好看的。
——
“這就對了嘛。”葉朝說。
她是真的高興,進入職場之後,葉朝明裏暗裏吃了虧,慢慢學會了看人臉色,謹小慎微,帶上了屬于社會人的面具,曾經的熱血似乎已經遠離,讓她覺得以前做的那些事好笑又像是一場夢。
即使已經察覺到曾經做的事情幼稚且沖動,就算是現在,她始終也做不到左右逢源,為了利益而落井下石,曾經有犯案的富家子弟拿着巨款請她辯護,但她無法面對被奸殺的女孩父母辨說無罪,頂着壓力拒絕,最後不得不辭職。
後悔嗎?
從來不。
有些底線是不能過的,過了,就不再為人,所以當祁臣做出回答時,奇異的,她竟然有一種感覺找到盟友的溫暖。
這年頭作惡容易,向善才難,祁臣能保持本心太難得了。
她拍拍他,語氣輕松:“一晚上沒吃東西吧,走,姐請你吃飯去。”
葉朝拉着祁臣往前走,過一會兒突然回頭跟他說:“祁臣,你很成熟的,你今天救了一個女孩兒,很厲害呢。”
工作久了有職業習慣,喜歡善始善終,祁臣的這個問題,葉朝給出了肯定答案。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從天邊透出的第一縷陽光,金色的燦亮,照亮了城市,落在了葉朝的頭發上,還有她臉上的笑容。
這一刻在祁臣眼裏發光的不是初晨的太陽,是葉朝。
——
自從打架的事情過後,不知是出于祁臣補償的心情,或是受到葉朝最後的肯定,他變得特別的勤快。
本身他的工作是日夜颠倒的,在這種情況下他每天堅持早起給葉朝做一頓豐盛又美味的早餐,葉朝晚上回到家,屋子裏沒人,可裏面幹幹淨淨的,空氣中飄着飯香,安靜的屋子裏好像染了一層暖光,有種淡淡的溫馨感,屋子裏有兩個人住,感覺真的不一樣。
——
葉朝今天是坐地鐵回家的。
媽蛋,車子讓人給劃了,下手挺狠,從前門到後門彎彎扭扭的兩道子,後備箱被畫了個大大的叉,不是蓄意報複就是哪來的熊孩子。
葉朝報警之後把車子送修,估計這段時間只能做地鐵了。
一回到家,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小腹墜墜的疼,剛走兩步就忍不住蹲下了。
好疼。
肚子裏像是有把電鑽在攪,疼的她冷汗直冒,抱着小腹跪在地上不敢動,忍不住閉上眼睛,盡量和緩的喘氣,希望能減輕疼痛,短時間并沒有奏效。
不能動,現在越動越疼,可也不能一直在地上跪着吧。
——
這時候門突然傳來聲音,有人進來了。
“葉朝?”是祁臣,他看到葉朝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吓了一跳,鞋都來不及脫跑過去,語氣焦急:“怎麽了?”
這時候看到祁臣真是如遇天神,她輕喘口氣,說:“你把我扶床上去。”
祁臣照做,葉朝借着他的力剛想起身,小腹猛地攪動,痛得葉朝冷嘶一聲,頓時冷汗都滴出來了,雙腿更不敢用力。
下一秒,感覺到腿彎一暖,身體騰空了。
葉朝睜開眼,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祁臣抱起來。
公主抱。
這姿勢讓葉朝一瞬間愣的都忽略了腹內疼痛,睜大了眼睛看着祁臣。
他抱着她往卧室走,用背頂開門。第一次,祁臣進入了她的房間,他腳下避開了地上的淩亂,很穩的将她放到床上,緊接着掏手機:“葉姐,沒事的,我這就打急救電話。”
“別!”葉朝大喊,不得不豁出老臉,“我沒病,就是……那個什麽……”
祁臣還盯着她,看的她都快臉紅了,“我就是痛經,估計是剛才地鐵空調太大吹的,休息下就行了。”
要是因為痛經被救護車送進醫院,她真就丢臉死了。
祁臣的臉上閃過一絲了悟,他問:“用不用我去給你拿點東西?”
葉朝終于頂不住尴尬,微微紅了臉。
丢人,太丢人,在祁臣面前保持了一個月的高冷形象就這麽崩塌了,可形象有用麽,她是真疼啊。
葉朝咳了一聲,把被子蓋身上,同時掩住了半張臉,聲音悶悶的:“衛生間洗漱臺最下面的櫃子,你幫我拿下吧,還有暖寶寶,也給我拿一個。”
“行。”
祁臣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葉朝半個腦袋都藏在被子裏,因疼痛慘白的臉色浮起淡淡紅暈,突然間覺得她好可愛。
他以前一直認為葉朝是所向披靡的,原來不是,她不是冰人,也有七情六欲,會疼,會笑,會鬧。
他的心驀地一動,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走近她也不會像想象中的那麽困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