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葉朝做夢了,夢到了以前的家。

朦胧隐約的場景,黃昏下,幾座老樓并排矗立,樓下有間小賣店,前面支出來一個暗紅色的帳篷遮陽,下面有婦女嘩啦啦的在打麻将,旁邊蹲着幾個小孩玩溜溜彈球,看誰彈得準。

一個穿着藍白相間校服、綁着馬尾的纖瘦女孩獨自走過去,葉朝認出來,這是高中時的自己。

她上樓打開門,撲面迎來好大的煙酒味兒,屋子裏悶得人透不過氣。

她爸一個人在喝酒,地上啤酒瓶倒了一地,看到她懶懶的掀了掀眼皮,然後沉了下去。

她背着書包跨過酒瓶進了房間,正做作業的時候,聽到她爸嘟嘟囔囔,罵領導沒有眼光,罵同事瞧不起他,說自己有朝一日飛黃騰達一定要踩死他們!

接下來他喊她的名字,大吼着:“葉朝!葉朝!”

她面無表情的走出來,她爸醉醺醺的大着舌頭:“去,下樓給我買兩瓶酒。”

她伸出手,“給我錢。”

她爸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酒瓶掉地上摔成了碎片。

“錢錢錢,你他媽就知道要錢,老子給你多少錢了,學費飯錢生活費,全都我出的,你找你媽要啊,錢都讓你媽卷跑了!”她爸怒氣洶洶,指着她憤憤地說:“明天放學找你媽要錢去,聽到沒。”

葉朝擡頭,眼裏一片死寂的冷,她說:“我媽沒拿錢,她走的時候連一件衣服都沒帶走,你的錢是被小三卷跑的。”

她爸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舉起手劈頭蓋臉地給了她一巴掌。

葉朝被打的臉一偏,耳朵嗡嗡作響,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爸咬牙切齒的喘氣聲。

這是他爸第二次朝自己動手了,上一次她攔着他去打媽媽,他把她推下樓,胳膊都摔斷了。

她一滴眼淚沒有流,靜靜地轉過頭來看着她爸,語氣是連自己都陌生的冷漠,一字一頓:“你就是這樣,媽才跟你離婚的。”

——

場景一換,天色陰沉沉的,代表着是另一天。

她被她爸壓着跪在樓前,他拿腰帶抽她,好多鄰居小孩圍成一圈在看,叽叽喳喳的吵鬧。

一皮帶啪的抽在單薄的背上,葉朝剛開始并感覺不到疼,隔了幾秒之後被抽打的地方開始如同被熱油燙過一樣灼熱,像是整塊皮都被剝了下來似的,葉朝渾身顫了一顫,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結成一片片往下淌,像是她咬牙不掉的眼淚。

她爸邊打邊罵:“你錢哪來的!我問你媽了不是她給的!”

“你是不是偷錢了,還是出去賣了?”

“你要不要臉,出去不要說你姓葉!你不配當我老葉家的人!”

“還不說是不是,老子今天打死你!”

再一下抽下來,她爸手一抖,腰帶飛了出去,正好落在小賣部前面的紅帳篷上,拿不下來了。

周圍,有三三兩兩的人勸,更多的是在觀察葉朝的反應,看她是不是哭了,或者發狠在笑,就是沒人過來把跪在地上的自己扶起來。

她爸撂了狠話,讓她一直跪着,不準上樓回家。

葉朝跪在空地上,背上火辣辣的一片,眼前已經被熱汗漫濕了。

很快,有冰涼的水滴落在身上。

下雨了。

雨勢漸大,周圍的人紛紛回家躲雨,只有葉朝還跪在原地,雨水從後脖頸灌到後背,侵骨的冰涼。

她想:起碼,沒有那麽痛了。

只是風一吹,透骨的冷。

她站起來走到樓道裏躲雨,旁邊是爛臭的垃圾道,一下雨泛起騷味。

沒有地方可去,她只能挑一個沒濕的地方蹲下,背上被雨淋過,傷口開始泛起被蟄了一樣的細細密密的疼。

眼淚一點點蓄起,她用手背抹了一下,心想随便誰來都行,讓她進屋子躲躲雨避避風的就好了。

這天,真的好冷啊。

可是沒有地方可去,她爸不讓她進屋,媽媽那裏……

葉朝心口委屈難受的發疼,閉上眼不再去想。

過了會兒,她去擦褲子上的泥時,看到腳下有一條細長的紅流,血紅血紅的,在潮濕雨氣中散着淡淡腥氣,葉朝意識到以後,眼前驟然發黑。

——

記憶如同放了閘的洪水一樣崩騰湧出,她像只驚弓之鳥猛地坐了起來,宿醉的頭疼同時泛起,葉朝捂着額頭在心裏嘆了一聲:好長的一個夢。

她想起來了,那時候為什麽會鬼使神差的把走在雨裏的祁臣叫了回來,那樣冰冷的雨夜讓她潛意識感同身受的想到了從前,于是起了恻隐之心,收留了他一夜。

昨晚喝的真是太多了,在夢到以前家裏的事之前好像還夢到了其他奇奇怪怪的什麽。

好像自己……會飛了?

都是些什麽鬼。

她想下地倒點水喝,一動才覺得不對勁了,胸前涼涼的冷,竟然是裸的!

——

這時候一根光潔有力的手臂伸過來,攬住葉朝的腰上,聲音帶着微啞的慵懶,“醒了?”

葉朝一瞬間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她僵硬的回頭,看到了清俊漂亮的男孩,是祁臣!

年輕男人和她一樣全身赤`裸着,健美結實的肌肉坦露,陽光投射進來照到他光潔的上身,皮膚都在泛着白潤玉光,手臂上有幾道鮮明的紅痕,兇手是誰顯而易見。

他摸了下手臂,語氣暧昧:“你昨晚抓的我好疼。”

葉朝一陣發懵,腦子裏嗡嗡的,根本說不出話。

過了一會兒祁臣起來,湊過來親她的頭發,葉朝已經被吓得渾身僵了,躲都沒躲。

“我去做飯,你再睡會兒。”

葉朝嗫嚅着說不出話,只能避開眼,不去看他的身體。

祁臣走了出去,葉朝才開始檢查自己,沒什麽能自欺欺人的,身上的痕跡和反應不會騙人,她知道,自己和祁臣做了。

她懊惱的嘆了一聲,誰都行,怎麽偏偏是祁臣呢,他對自己來說還是個小孩兒呢!

酒精真是害人!簡直是萬惡之源!

葉朝起來穿衣服,前思後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麽對祁臣說,又安慰自己,祁臣也二十了,這些成人間的默契他也應該明白的,不用自己明說吧。

一低頭看到滿地狼藉的衣服,有她的,還有祁臣的,火大的踢到一邊,豁出去般打開門走出去了。

屋子裏飄着煎蛋的香味,她喜歡祁臣做的煎蛋,外焦裏嫩,蛋清邊兒微焦的脆,蛋黃半熟流油。

可現在,她一點胃口都提不起來。

祁臣轉身,年輕幹淨的男孩兒對她笑的燦爛:“起來了。”

葉朝尴尬的意興闌珊,幹笑一聲:“嗯。”

“洗臉吃飯吧。”

“哦。”

坐到飯桌前,飯是熱的,蛋是香的,海帶湯上飄着嫩綠蔥花,香氣四溢。

葉朝絲毫沒有往日的歡喜,夾着筷子滿腹的躊躇。

但有件事還是必須要問的,她幹咳一聲:“祁臣,那個……昨天你戴套了麽?”

祁臣微微一愣,玉白的臉染上霞色,煞是好看,他抿了抿唇,聲音低低的:“沒有。”

果然,葉朝心底一沉。

她把筷子放下,臉上的表情很是沉肅,祁臣觑着她的神色,心情更加緊張了。

長痛不如短痛,葉朝狠了狠心,板着臉說:“祁臣,昨晚的事我們都忘了吧。”

祁臣不說話。

這死孩子可千萬別在這時候跟我較真啊!

場面僵持着,這時候,祁臣坐直身體,眼睛盯着她:“葉朝,昨天是你開始的。”

她就知道是自己!

祁臣多正直的孩子怎麽會犯這種錯誤!

為什麽要喝那麽多酒啊,還看什麽男模秀,看出事來了吧!該!

葉朝在心裏狠狠地痛斥自己,羞愧加自責導致她一時慌亂,急切地說:“我知道是我,都是我的錯,我一時糊塗,這樣吧,實在不行的話我給你錢……”

葉朝的話像是一條寒冬中沁冰的鐵鞭狠狠的抽在祁臣的心上,瞬間整個人冷到骨子裏,眼睛卻開始發熱,胸膛起伏的厲害。

他目光灼灼的瞪着她。

葉朝看着眼前的男孩眼眶泛紅,裏面含着濃烈的委屈與憤怒猶如一把利劍瞬間穿透她的心。

蒼白的臉,透紅的眼。

心裏咯噔一聲,葉朝反應過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她說的都是些什麽渾話!

——

甄青泉磕着瓜子,噗噗的吐皮,邊對着後悔不疊的葉朝展開了無情的嘲笑與批`鬥:“然後你就借着下樓買避孕藥的借口跑我這兒來了啊,你個渣!”

葉朝抱着腦袋,像舊社會被批`鬥的地主一樣接受來自吃瓜群衆甄青泉的正義批判。

事情要從早上八點葉朝把睡得迷瞪的甄青泉從床上拖起來開始說起。

當時葉朝特別鄭重其事的把甄青泉從床上拽起來,一臉嚴肅地說:“青泉,你經驗比我多,給我出出主意,怎麽彌補一夜情對象?”

“啥啥啥?”甄青泉的睡意瞬間無影無蹤,她雙手交叉在自己渾圓白嫩的胸前,義正言辭道:“什麽經驗多,至今我還清白之軀呢。”

“不是,娛樂圈裏應該會有不少這種意外情況吧。”

“那我也不能趴在人床邊聽啊,”她慢慢反應過來了,妩媚大眼一轉睨葉朝,八卦兮兮地,“你什麽情況,快說!”

葉朝滿腹複雜的咳嗽兩聲:“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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