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主篇

男主篇

“深哥,你真要去滬市啊?這好好的工作,錢少事多離家近,你咋想的?”穿着西裝襯衫還略顯生澀的青年衣袖挽起,坐在人聲鼎沸的燒烤攤前大口撸串,等痛快幹了一滿杯冰啤後,好奇看向左邊那個發起送別酒的男人。

許庭深姿勢松散慵懶地坐着,兩條長腿随意敞着,聞言挑眉傲然道:“男人就是得闖闖,你們不懂。”

旁邊剛端回一盆扇貝的壯碩青年連連點頭,揶揄道:“就是嘛,深哥肯定是為了實現自我價值去的嘛~絕對不是因為咱們班夏同學去滬市而追去的——哎喲”

話沒說完,屁股就挨了一記鞋印。

許庭深眉眼沉沉,有些不爽地警告:“小點聲!”

這燒烤攤就開在他們畢業學校的後門,誰知道有沒有可能來幾個和他們一樣念舊的同班同學?萬一被她知道了,以後連朋友都當不成!

聶子凡哎喲了一聲,很快噤聲,相處快十年了,從初中補習班認識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見着這小子喜歡一個人,也希望看到兄弟如願以償。

氣氛一時凝滞。

都是大學一個班的兄弟,在場的還是一個宿舍的。

誰不知道許庭深這個人見人愛的狗崽子暗戀同班的夏大美女?

郎才女貌,從一開學,這兩人就惹足了眼球,可惜,夏同學一心學習,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示好者有好臉色,甚至在得知追求者身份時,第一時間拉黑删除對方的聯系方式,一度引得好幾個大群議論紛紛,有罵的,有誇的,褒貶不一。

搞得他們宿舍的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連游戲都沒時間打,就為了給夏鹿笙正名!

當然,這一切,夏同學可不知道,誰讓他們深哥玩純愛呢...

酒到半巡,氣氛烘托到了,醉眼朦胧的青年你一言我一句,紛紛拿出自己沒什麽實戰經驗的理論知識教許庭深如何在滬深繼續開展細水長流顯真誠的追妻路。

許庭深嘴裏笑罵,耳朵豎得倒是老長,就差拿備忘錄記下了。

口袋裏振動不止,許庭深懶散掏出手機,等他看清屏幕上顯示發起語音通話的微信裏置頂的那個頭像時,差點踢翻了面前矮桌。

慌忙得踉跄起身,高大的男人站在遠離喧嚣的路燈下,着急打開微信、接通語音...對面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鹿笙?】許庭深眼睛脹痛,喝多了酒,整個人感到暈乎乎的。

【你...方便說話嗎?】似乎聽出了許庭深這頭的吵鬧,手機那頭,清淺的女聲有些遲疑,帶着不安和猶豫。

許庭深明知道對方看不到,還是着急點頭,語氣卻是一如既往地溫和:【當然,你說,什麽事?】

【額...我。】人聲驟然頓住。

許庭深看了眼屏幕,确認信號滿格,又将手機扣在耳朵上,疑惑道:【鹿笙?聽得到嗎?】

【聽得到。】對面的人不知道在哪,聲音帶着失真的空靈。

許庭深耐心地等待對面組織語言,沒有再催促。

【那個,你可不可以和我領個證,假裝我的對象,三個月時間就可以。】

許庭深恍惚片刻,不确定重複道:【領證?】

他沒聽錯吧?該不會是在做夢吧?這是什麽美夢?

今晚的夢還挺新穎,從來都是他求婚,這次怎麽變成鹿笙了,難不成,鹿笙也夢到他了?

或許是這邊沉默太久了,那邊很快又輕笑出聲:【不行就算了,先挂了。】

【等等!】許庭深搖晃暈眩的大腦,盡可能冷靜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

夏鹿笙的外婆家和許庭深的家都在同一個省,只是相隔的距離有點遠。

大晚上的,最後一班動車也開走了,只剩下紅眼航班。

算一算,其實等到明早搭動車和乘飛機抵達的時間都差不多...而許庭深卻是一分鐘都等不及,找了個代駕直奔到家裏,翻出戶口簿、五分鐘沖了個澡拾掇一番就往機場去了...

趕到醫院時。

老人出氣比進氣多,只是在聽完鹿笙附耳說了幾句話,視線在他身上定格的一瞬間突然迸發出幾分神采。

等外婆檢查的空隙,許庭深終于找到機會與夏鹿笙在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詳細問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

單薄得圓領都遮不住鎖骨的女孩眼底泛着淡淡的青,皮膚很白,鴉羽般的眼睫微微下垂,在晨光下倒映出小扇子似的陰影:“...就是這樣,我外婆就想看我結婚,之前我看到你拒絕藝術系學妹那次,你也看到我了吧?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所以,要不要合作。”

夏鹿笙說的朋友圈是許庭深特意發的,僅她可見。

為了能夠順理成章到滬市投奔她,他精心策劃許久,把自己營造成一個被衆多親戚催婚的大齡自由男青年,甚至還在朋友圈廣招志同道合的女性同胞,想在特殊的節假日,假裝男女朋友,應付家裏親朋。

而為了避免玩脫了,他不僅在這條朋友圈下明碼标注的日薪,甚至還每天更新一條專門抱怨市場不行,都沒人找他合作的吐槽...心眼子比蜂窩煤還多...

可以說,夏鹿笙會第一個想到他來假扮對象,某一種方面上,也是他潛移默化的影響。

聽明白了事情原委,許庭深心底狂喜,面上卻不動聲色,仿佛公事公辦地冷靜開口:“我覺得可,但是期限太短了,我家親戚多,而且我爸媽知道我這麽快離婚,會打斷我的腿的...”

“你想要多久?”夏鹿笙表情淡淡,外婆的突然病倒讓她整個人受到的沖擊過大,連續好幾天精神緊繃加上沒有怎麽睡,她現在很難有什麽大的情緒波動。

最重要的是,要不是卡在這時間點,許庭深無疑是眼下最佳人選的情況下,她也不會選擇這後患無窮的方案——中國式結婚,不止是兩個人,而且是兩個家庭,現在的人結婚離婚跟鬧着玩一樣,但這不代表許庭深家裏也是一樣...若非在大學同學幾年,她知道這家夥人品絕對過得去,她也不敢輕易尋求他的幫助。

許庭深遲疑,明知自己即将說出的話有點趁人之危,還是十分可恥地遵循本心,硬着頭皮低聲道:“十年?”

下一秒,夏鹿笙瞪大眼睛擡頭,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要不然她怎麽會聽到這麽離譜的回答?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員緩緩坐到小花園的長椅上,目光從俯視轉為平視,只聽他言辭誠懇地保證道:“我家七大姑八大姨特別多,家裏就沒有離婚的先例,反正我們是協議婚姻,不可能有孩子,十年沒有孩子,我們也可以有借口在閑言碎語中離婚。”

話是這麽個話,但夏鹿笙還是直覺不對勁,幹巴巴地問:“可是十年...會不會太久了?”

她話裏沒有對與許庭深牽絆十年的抗拒,畢竟對于一個悲觀愛情者,她就沒打算結婚,協議婚姻三個月與十年于她不過是合同存續期的長短區別。

許庭深見狀,知道有戲,臉上的笑容愈發真誠,輕聲反問道:“你是打算35歲前結婚嗎?”

"Game-winning shot!"

夏鹿笙想都沒想搖頭否認:“沒有。”她今年25歲,十年後也不過35歲而已,她人生計劃就沒有結婚生子這一條,若是有,也得等四十之後了...

“好。”終究還是點頭了。

外婆等不了了。

沒有舉辦婚禮,趁着老人檢查完小睡的一個小時,夏鹿笙與許庭深到民政局領了證。

拿着新鮮出爐的帶鋼印的紅本本,夏鹿笙來不及多想,急不可待切換狀态,牽着老老實實跟着的男人再次回到醫院。

比醫生預估的三個月還多了十天。

與人為善一輩子的老人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走的,走前,她還笑眯眯地看着孫女婿和孫女因為喝冰奶茶還是熱奶茶“鬧別扭”。

開死亡證明、辦理殡葬證、注銷戶口、火花安葬...一系列步驟下來,又是一個月。

期間,夏鹿笙相當歉疚地讓許庭深先回廈門,并且向他保證等她處理好一切,有需要她出現的場合随時聯系她,她一定會準時出場的。

而許庭深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堅持陪在她身邊,妥帖地處理完所有的安葬事宜。

等一切塵埃落定,在靜悄悄的小區套房裏,許庭深坐在沙發上看夏鹿笙擦拭黑白大照片前的玻璃片,忽地輕聲開口:“接下來,還是去滬市?”

手中的軟布凝滞一瞬,夏鹿笙轉身走到老人經常躺的那張藤椅前,抓起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抱枕又坐上去,語氣裏帶着不确定:“可能吧。”

三個多月的時間,她在滬市的那家公司只是給她辦了停薪留職已經算是很仗義了,而少了房租補貼,多虧了她一個相熟的姐妹幫她收拾行李寄回來,又省了兩個月的房租,押金一個月算違約扣掉了...

許庭深身上穿的是純黑的家居服,眸光微動。

這幾個月時間,他一直住在外婆的房子,為此他專程回了一趟廈門,不單是為了要向總部申請遠程辦公,還要回趟父母那兒說明要出差一段時間。

“有考慮去廈門嗎?”明明穿着是休閑套裝,許庭深氣定神閑得仿佛西裝筆挺坐辦公室開會一般,說話也是帶着不容置疑地語氣。

該低頭低頭,該強硬也得強硬。

這句話也是他聽一個脫單前輩說的。

窗外蟬鳴聲不止,伴随不知誰家老舊的空調外機轟隆隆聲音,動靜無限放大。

“哐哐哐”有人在用拳頭大力砸入戶門外層的大鐵門。

夏鹿笙眼底糾結斂去,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許庭深同樣沉了臉,短短幾個月時間,他就親眼見着的,足夠腦補出面前女孩從小到大的生活。

畢竟,那些不要臉的可是什麽話都能說,指着他倆鼻子罵的黑白,稍微颠倒,就能複原出全鏈的事件發展脈絡。

“等我賣了房。”夏鹿笙沒去開門,反手開了電視,順帶報了警。

這些嗅着味兒就腆臉跑來的親戚無非就是為了這套房,可惜,她外婆早在她成年那年就換了戶主,登記在她的名下...

賣了房,順帶将這幫不要臉的親戚在當地自媒體揚了名,夏鹿笙推着一個33寸的行李箱告別度過整個成長期的城市。

外婆留下的東西不多,為了撫養跟吞金獸一樣的孩子,她省吃儉用,就為了能夠供養孫女讀完大學。

值得紀念的物件早兩天就全部打包寄往許庭深給出的地址。

抵達廈門時正值傍晚,火燒雲在天邊綿延,熟悉的環島路上青春洋溢。

夏鹿笙坐在副駕,神情複雜地看向駕駛座那張優越的側臉。

許庭深沒反應,在下一個紅燈時,狀作不經意地偏頭笑:“怎麽了?”音調低沉磁性,張力拉滿。

撞進視線的就是那小小的一只,明明個子不矮,坐在座椅上仿佛陷入一般,襯得身材格外嬌小,白皙纖細的胳膊乖巧放在腿上,淺藍牛仔褲包裹的長腿彈彈的...“咳咳”許庭深快速移開視線,低頭翻找出口香糖,随意自然地遞了過去。

夏鹿笙莫名其妙接過藍白罐裝的薄荷口香糖,沒有打開,想了想,還是好奇發問:“聶子凡...就把他扔車站?”

一下動車,她習慣性滑開打車軟件,就聽到許庭深說大學同班的聶子凡會把他的車開過來,讓她等會兒。

結果,車是開過來了,怎麽還把人丢在車站?

許庭深失笑,就這?他還以為她是擔心要今晚開始就要和他住在一起。

後車短促又沉悶地鳴笛一聲,綠燈亮了。

收回視線,許庭深專注開車,半真半假地開口解釋道:“我們結婚的事情我和他們說了,聶子凡那單身狗肯定要鬧騰,這廈門就是他主場,不用擔心。”

“他們?”夏鹿笙微微側身,表情認真幾分。

知道她聰明,但每次與鹿笙相處對話,許庭深就是不知名地雀躍,只聽他嗯了聲,又道:“聶子凡是我的中學同學,你不知道吧?”幾不可聞的氣音笑了笑,再次繼續道:“我從小在廈門長大,這些兄弟都是玩很久的,人都很好,只是都是孤家寡人,知道我追到你,可不是羨慕壞了~”

“什麽追到...他們不知道...”夏鹿笙不知道為何,有點子心慌意亂,她沒想到許庭深會這麽快公之于衆,甚至還是用這樣一種說法。

許庭深用溫柔得不可思議的聲音笑道:“怎麽?夏同學這麽快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不是說好了要做彼此的天使嗎?”

經過幾個月的朝夕相對,許庭深發現大學四年裏以為的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女神其實就是個小迷糊,動不動就臉紅,為人處事很6,雙商在線,就是有些怕生,得別人先走一步示好,才會眼巴巴掏出自己的真心塞給對方。

怎麽辦?好像更愛了。戀愛腦上頭的閩州頭狼心想。

現在的許庭深少了最初的膽戰心驚,生怕一個舉動一句話惹得對方不高興,時不時還會逗弄一下夏鹿笙,增進倆人的感情。

果然,聞言不好意思的女孩轉身看向窗外,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話:“我沒有。”

許庭深現在住的房子是大學畢業後父母買給他的婚房,全新海景房,三室兩廳兩衛,标準的一家三口套房。

入戶就是寬敞明亮的落地窗,遙遙可望的海岸線與環島路上星星點點,不知道是煙火還是繁星倒影。

“啪嗒”輕微一聲,明暗線交織的燈具全部亮起,有柔和明亮的頂燈,也有完美隐藏起來的氛圍暖黃燈光。

許庭深随手推開自己的28寸行李箱,将電腦包放到鞋櫃上,自然輕松地拎起夏鹿笙的大行李箱,領頭帶路道:“這邊,你住在次卧可以嗎?這間有陽臺和衛生間,比較方便。”

說到次卧,許庭深就想給自己點個贊,幸虧他聰明,前幾天找了個借口回了半天廈門,這次卧就是他之前住的主卧,精心忙活了兩個鐘頭,簽收無數外賣單,最終完美調換更新主客卧的配置。

夏鹿笙本就有點局促,聽到這話趕忙點頭,認真應道:“可以的,謝謝。”等她站到房門口看清整個房間裝修布置後,雖然有點疑惑這會不會太豪華了些,但想到剛才乘坐的那輛大G,倒也沒有說什麽推拒的話。

或許,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

夏鹿笙昨天銀行卡裏多了一筆賣房轉賬,加上之前的餘額,怕不是也就夠買一輛大G...

來到大學待過四年的城市,日子比想象中更如魚得水。

十年協議婚姻合同的前三年,一男一女相安無事,平日裏各忙各的,逢年過節或者平日家族聚餐,夏鹿笙每每都給足了許庭深臉面,從打扮到舉止言行,輕而易舉虜獲許家所有親朋好友,尤其是許家父母的好感。

意外出現在第四年。

與十幾年姐妹謝佳依的見面,讓夏鹿笙多喝了幾杯。

“小笙,喊你老公來接你呗,我晚點還要換個場,這次回來我要痛痛快快地玩!”謝佳依出國好幾年,這次是請假回國療情傷,時間寶貴,她知道鹿笙不喜歡嗨吧,在清吧喝了幾輪就打算放人回去休息。

夏鹿笙自知有點上頭,但腦袋還很清明,她搖頭無所謂道:“我可以自己回,趕緊去吧你,知道你要蹦一整晚。”

謝佳依可不管她,直接摁着她的手指打開手機,找到“徐庭深”三個字,快速撥了個視頻過去。

許庭深剛疊好衣服,拿起手機時還有點驚訝,這還是夏鹿笙第一次打視頻通話給他。

【妹夫——嗝,那個,小笙喝多了,你過來接她一下,我發定位給你。】斷斷續續的女聲傳來,鏡頭反轉對準一個扶額歪坐的長卷發女人身上。

彈窗跳出來,是本市一個出了名的酒吧。

許庭深:......

一個鐘頭後。

夏鹿笙安靜坐在沙發上。

許庭深蹲在她面前,仰頭去看她的臉,左手虛虛地攏着她細細的脖頸支撐,擔憂不已:“想不想吐?是不是難受?”

夏鹿笙眼睛亮晶晶的,片刻後,遲緩地搖了搖頭。

柔軟細膩的皮膚在掌心磨蹭,過電般從手掌傳到心髒,許庭深輕輕将人往後壓下,起身走向廚房。

等他煮好解酒湯時,沙發上的人不見了...

沒有關門的“次卧”,嘩嘩水聲模糊地傳出來。

許庭深在門口徘徊半天,自動感應的壁燈熄了又亮,終于,在水聲停歇的那一瞬,他擡手敲了兩下門,頗有些昂首闊步地走進。

目不斜視地坐在床尾的貴妃塌上,許庭深鼻尖充斥空氣中獨特的馨香,忽地坐立不安起來。

“吱扭”浴室的門開了。

水汽蒸騰湧出,瑩白的人影緩緩走出。

“咕咚”許庭深循聲看去,清晰地聽到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慌張地将一直捧在手上的醒酒湯放到床頭櫃上:“喝點再睡。”男人匆忙出屋的腳步錯亂。

洗個澡後就恢複清明的夏鹿笙站在原地,幾瞬後,“撲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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