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這堂課甚是漫長,你半阖着眼,走着神,不知什麽時候清脆的竹尺敲擊身前木桌,砰的一聲,伴随着淺淡的話語聲。

“課也下了。”

“走吧。”

你睜開眼,身旁白色衣衫隐隐浮動,萦繞着一股淺淡的青草木香。

你望着周圍看過來的目光,尤其是那姓梁的似笑非笑看着笑話,你便維持着高傲,頗為自得的站起來。

你才不怕!

你瞪了他一眼,飄飄然随着夫子離去。

這時将近午時,已是飯點。尋常學子早已結群作伴,去了食堂,又或是偷偷溜了出去,尋些吃食。

你卻要跟着個故作古板夫子的騙子,受他教訓,聽他……鬼知道要聽他說些什麽話。

你很不耐煩,只顧着埋頭走着。

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你一個沒注意,沒停下來,人直接撞上了前方寬厚的身軀,腳一拐人便要往一邊倒去。

那人伸出一雙有力的手把你托住,你整個人撲向他懷裏,這才穩穩落地。

你簡直氣的難受。

他微微嘆了口氣,輕拍了拍你背,說:“多大的人了,走路還莽莽撞撞。”

你賴在他懷裏,無比倔強:“還不是你突然停下來,不然,不然我才不會差點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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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痛不痛?”他耐心詢問,語氣平和。

“不痛。”

你哼了聲。

他不太相信,俯下身看了看,腳腕處一片通紅,他臉色難看,語氣微怒:“這種時候還和我倔。”

說完,他也不理你的氣惱,罵咧,幹脆把你背上身,去了自己教舍。

你坐着他的桌案前,他卻是彎着身子,從一旁的烏木櫥櫃裏翻找,隔了幾秒才拎着幾個小瓶子過來。

“還好我這邊備了些跌打損傷有用的好藥。”

他先是打來清水,用紗布淨手,後沾着藥水替你揉了揉,冰涼的水落在肌膚上,你瑟縮了下身體。

軟軟應了聲:“疼,輕點。”

他搖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現在倒知道疼了,下次走路還看不看前面。”

“就知道怪我。”你生起了氣,小臉似挂了層霜,只避過頭,不去看他。

他沒搭理,耐心地揉着腳腕處。

他習過武,懂得醫藥,替人也開過方子,于此道上頗有經驗,力度巧,倒是不懼。

“壞夫子。”你小聲罵道。

他将紗布纏好,才起身望着你,揉了揉眉心,說:“現在知道叫我一聲“夫子”了?在下可不敢當。”

“下午的課倒也不用上了。”

“等會吃完飯,我讓人送你回家。這才第一天,書沒讀到,腳就傷了。你爹知道了,不罵我十幾天是不可能的。”

“活該。”你幸災樂禍。

他倒是沒反駁,只站在窗邊,拿着一本冊子翻看。

隔了一會,你好奇問:“你不是回鄉尋你那離家出走的弟弟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他嘆了口氣,喃喃道:“舍不得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騙人。”你才不信他的鬼話,癱在他的舒适椅子上,向他要着你的東西,“把我的話本還給我。”

“不還。”他說。

“你都這麽大了。”你癟嘴,瞟了他一眼說,“還和個孩子搶話本看,真是不知羞呢?”

他轉身,将手中書冊放下,拿起你那話本,笑吟吟道:“許久沒來京,前段時間都沒時間去坊市裏買。”

“如今兒倒是湊巧了,也不用去買了。甚好。”

這番笑起來,明明應是陰險狡詐的,可他那潇灑風流的長相下,恰有些閑閑的情調,極為惬意。

你怒視,罵道:“窮鬼。”你就知道,他鐵定是饞你話本了。

他哈哈一笑,很是自得。

“不逗你了。”他從書櫃裏一角抽出一本殼子精良的書,遞給你,“那什麽話本也沒啥意思。”

“倒不如看看這本,我專門從家那邊帶來的。”

你得了興趣,慢悠悠翻開,看了起來。這屋舍朝向好,窗外的陽光淺淺落下來,照在背後很是舒适。

江南富庶之地,讀書人多,各類書商也多,産業很是興旺。

這話本文辭不錯。

你看了會兒,便笑了起來。

“這薄情書生厭惡昔日舊妻,納了新鮮嬌豔小妾,妻子詢問時倒還振振有詞,反咬一口怪罪妻子年老色衰。”

“可真是……”你嘴了句,接着看了下去。

“可真是什麽?我見這本寫世情倒是辛辣,把個男子負心郎模樣寫的活靈活現。”他笑道。

“怕是賣的不好吧。”

你嘲了句。

“倒是,印了500餘冊,還剩一大半賤賣都無人要。”他一怔,揉了揉眉心笑着說。

你往下看,倒是沒想到後面筆鋒一轉,居然寫起那書生意外墜入修羅道,堕落為惡鬼,終有一日見那差官,訴得苦情,重返人間。

不料,十餘年過去,小妾和妻子和和美美,撫養子女長大。

書生上門時,卻被趕了出去。原來,數些年前夫人便告官丈夫失蹤已死,什麽證據,熟人,通通都沒了。

一番世态閑涼下,書生落草為寇,恰逢天下作亂。混蕩了一段時間後,竟是成了某将軍座下軍師,享盡榮華富貴。

直到被一刀砍下頭顱,書生這回真又來到了地府,還是那個修羅道。這回他又辯駁,卻被差官一聲大吼:“還不醒來。”

原來,先前之景不過是差官所化,書生墜入幻境本心立現。

終是老老實實了。

你看完,笑道:“這筆者還真是促狹,寫出來專門罵書生白日做夢。”

“是極。”

“他呀,這本是第二冊了,先前出了一冊衆人追捧。這第二冊衆人看了前面愛極,喜極,看到最後……組了個團,去他家鬧。”

“直把他吓得連夜逃縣,筆名棄置,再也不用。”他笑着解釋說。

你有些不好的感覺,苦着臉,問:“這可不會是先生您的大作吧。”

“小童果然聰敏。”他抿唇笑了下,“怎麽樣?本先生寫的不錯吧,這話本害的為師被人追打的不得不上京。”

你以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他。

真是禍害精。

他哈哈一笑,無比得意。

正逢送飯,他便從屋外端來僮仆送來的午飯,恰準備了兩個小碗,兩雙筷子,一盅米飯,配上豆芽菜,冬瓜湯,春筍,炖肉,鮮魚等。

你瞧了一眼,一點兒油水都無。

便覺半分興趣都無,嘴了句:“先生是真的要成仙了。”

“可別小瞧這菜。這廚子都是淮南一帶專門請過來的大師傅,只替我們這江南地區過來的先生們燒菜。”

他耐心把桌上的筆墨,書本都收拾好了。這才把菜端出,小碗兒雖量不多,菜色倒是還算豐富。

他替你乘了點米飯。

你勉強在他的勸導下嘗了口,道:“不如先生的驢肉火燒。”

他噗嗤一笑,“不是說不念先生嗎?走時不是說不難過嗎?我不在這些時日,不是玩的很開心嗎?”

“看來,怕是唯一念叨的便是這驢肉了。”

“先生小氣,驢肉火燒好吃嘛。”你夾了塊魚肉,含糊說。都好久之前的事情,還記得清清楚楚的。這心眼兒可真多。

“人總有小肚雞腸的時候。”他倒也沒反駁,很是坦蕩。

“這魚倒是不錯,挺鮮。”你點評道。

“好吃吧!這魚沒啥刺,也不腥,倒是适合你這個吐不來刺的。”他囑咐道,“多吃點,這個時節難得。”

飯畢,你依舊攤在椅子上。

有點懶得動彈,腳踝處的紅印倒是淺了,可依舊有些酸軟。你眯着眼,在溫和的陽光下漸漸酣睡。

待醒來後,竟是已在家中。

他果真直接把你送了回來,不用上學倒是好事。可你想到晚上可能會遭到你爹的罵,就有些煩人。

你阖着眼,倚在床上,懶得起身。

只聽到屋外遠遠的蔭蔽處,兩個人在說些話。按理來說,你無武功,應當是聽不到的。

可你聽見了。

“便這樣讓他活一輩子嗎?”

“……我欠他的。”

“他是侍人,長得這般出色,總有一天要嫁人的。誰能受得了他的性子。”

“不需要。”

你心下點頭,嫁什麽人。

你當然要一輩子呆在家裏禍害人啦。

不料想,那個清朗的男聲罵了句:“難不成,你便真的讓他呆在家裏一輩子。”

“有何不可。”

“如果,他有喜歡的人呢?”

對啊,你突然想起來,你可喜歡你的太子哥哥,你一心想要嫁給他的。太難了,明明在家裏更好玩的。

長久的沉默後,有人低聲應了句:“我是不會同意的。”

你氣極。

你就知道,你那撿來的爹爹不疼你。天底下哪有這般父母,要拆散你那好姻緣啊。

想到這,你便睜開眼,起了身。

周圍守候着的婢女見了,便替你穿衣。你本來想下地,卻被制止了,你氣的在床上哭了起來。

外面的兩人便匆忙進來了。

你爹穿着公服,還未換下。腰間配着你送的那枚湛藍色香囊,走進床榻前,溫聲問道:“怎麽了?哭什麽?”

你不搭理他,只使勁兒哭。

你那夫子立在一旁,抿唇笑着說:“小兒撒嬌,得好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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