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秦蕭的衣服被扯壞了,他并不生氣,反倒覺得是自己先做錯了事。

女子最重清白,他方才趁人睡着就那麽湊近了去看屬實不妥。

他沒想到宋予會突然睜開眼睛,也沒想到她跟一般女子不太一樣,竟然當場撕了他的衣服。

秦蕭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心頭突突跳着,進了屋,許是自知理虧,他連跟宋予對視都做不到。

崔玉關了房門,給每個人倒了一杯熱茶才坐下。

許朝顏左看看右看看,清了清嗓子,問道:“都這種時候了,你們還要鬧別扭?”

宋予幹咳兩聲:“我說娘娘,別瞎說好吧?我跟他能鬧什麽別扭。”

秦蕭贊同地點頭,端起熱茶喂到嘴邊:“嘶——”

好燙。

他的臉肉眼可見地皺了。

放下滾燙的茶杯,秦蕭扯了扯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崔玉和許朝顏對視一眼,那眼神很明顯。

明顯是吃到瓜了。

宋予蜷起手指在桌上叩了兩下:“哎哎,別廢話了。”

她看向崔玉:“你白天出去探聽消息,聽到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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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虛虛捧着茶杯:“今日有大批車馬入宮,聽說是那些原本住在宮外的王公貴胄,按理說,沒有皇帝宣召,這些人一般不會随意出入才對,不知今日是為何。”

宋予聽到這,眉頭立刻緊皺:“你的意思是,如果沒有皇帝宣召,這些人輕易不會入宮?”

崔玉點頭:“沒錯。”

她繼續說:“我想宋姑娘所言非虛,這宮外,也就是平京城,恐怕當真是出大事了。”

許朝顏似乎也覺出了不對,話裏充滿探究的意味:“狗皇帝難不成早先就知曉宮外的事?”

話音剛落,宋予點了頭。

許朝顏說的,跟宋予想的一樣。

如果說兩年前平京就有過一次瘟疫,城中百姓差點死絕,當時出現了一位神醫,這場瘟疫很快就消失了,而那位神醫頗有點做好事不留名的意思,事情一結束便不知去向,着實不讓人多想。

可那人會去哪兒呢?

再說這麽一個能治瘟疫的神醫,難道皇帝沒有想過要把人收為己用嗎?

再來是兩年後的平京,同一時間,城中多人患上咳疾,并伴有嘔吐、咳血的症狀。

這些症狀之後,人會死,并且在死後一段時間會變成活死人咬食同類,或是別的活物。

比如一些家畜。

種種跡象加在一起,宋予不自覺聯想到自己原來生活的世界。

那裏也曾有過一次災難,一次差點讓全人類滅絕的災難。

那時跟現在不同,那裏有最先進的高科技武器,這裏只有落後至極的冷兵器,連熱武器都沒有。

這裏交通不便,人流密集,一旦出現變異,将會造成大量感染,最終一定會發展成滅頂性的災難。

這裏的病毒跟她原本的世界如此相似,她又在這裏看到了冷昌,這讓她很難不把兩件事聯系到一起。

但這件事成立的前提是,冷昌沒有在監獄裏服刑。

宋予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一點。

她想知道,兩年前,冷昌到底在不在這裏。

然而冷昌跟她有仇,絕不會同意跟她坐下來慢慢說話的。

所以她一時半會也無從得知,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兩年前過來的。

宋予想到這,聽到崔玉恰好提到冷昌的名字。

“那個冷将軍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幾個月前突然被賜封了大将軍,也不知是哪家的皇親國戚,都沒聽說立過什麽戰功,平白就賜封了這麽個官位。”

崔玉說完,對上宋予視線:“要是這冷将軍同你們二位認識,那就壞了。”

秦蕭問:“此人性情如何?”

崔玉搖頭:“十分怪異。”

“怪異?”

許朝顏接過話茬:“阿玉,你就別賣關子了,說仔細點。”

宋予心頭毛毛的。

只聽崔玉一字一句說:“你去過刑房吧?宋姑娘,你昏睡的時候,我幫你換了身衣服,我全都看見了。”

宋予一般都是分析別人的那一個,不太習慣被人分析,但這件事她沒打算隐瞞,所以告訴他們也無妨,她點頭,故作恍然:“原來我衣服是你替我換的啊。”

崔玉和許朝顏都是一副“那不然呢?還會有誰”的表情,只有坐在一旁沉默無言的秦蕭扯了扯皺巴巴的衣服,心裏悄悄嘆了口氣:可算是沉冤昭雪了。

宋予沒看他,只盯着崔玉:“去過,那又怎麽了?”

崔玉接着往下說:“你可注意到那刑房裏的刑具,樣式都很奇怪?”

她剛說完,宋予就準備問哪兒怪了,可話還沒出口,便立刻想到了一件事——大部分刑具似乎都是按照宋予原本生活的世界仿造的。

宋予是利用時光機跳躍時空過來的,但許朝顏和崔玉原本就是這個時空的人,所以在她們眼中,就相當于古人眼中的現代人,而那些現代的刑具,她們當然是怎麽看怎麽奇怪了。

再說,她也是現在才反應過來,冷昌帶她去的那間刑房,裏面的很多刑具确實都只有他一個人會用,就算是她,也有一部分刑具見都沒見過。

不過在這次談話中,宋予得知了一條重要消息:冷昌是幾個月前憑空出現的。

不是兩年前,宋予心頭存了一絲疑惑。

冷昌的嫌疑不能完全排除,目前看來,嫌疑最大的其實是那個神秘消失的神醫。

不過冷昌只用了短短幾個月時間就當上了皇帝身邊掌兵權的大将軍,着實有點讓她意外。

她看過一些史書,知道将軍一般都在外打仗,讓他守在這皇宮裏頭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除非……皇帝原本就知道幾個月後平京會出事。

所有的想法又一次回到了起點,宋予端起熱茶一飲而盡,将腦海中的想法全都抛在腦後,對于想不出結果的事情,她不愛費這個勁去深想。

“是奇怪,然後呢?”

崔玉眨了眨眼:“他殺人如麻,落到他手上的人會被折磨得很慘,就算留了一口氣,也是生不如死,可宋姑娘看起來怎麽像沒事人一樣?”

宋予這時候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知道崔玉是在疑惑,為什麽她可以從冷昌手裏平安無事的回來。

宋予冷哼一聲:“那當然是因為我比他厲害啊。”

許朝顏扯了扯嘴角,秦蕭垂眸淺笑,崔玉愣了一下,問道:“宋姑娘同冷将軍其實是認識的吧?”

大家都不說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予身上,沉默幾秒,她抓起桌上茶壺,往自己杯子裏倒茶:“認識又怎麽了。”

崔玉嚴肅道:“他可是愛慕你?”

宋予差點被口水嗆死:“咳咳!咳咳……什麽?”

“如果不是愛慕你,怎麽會讓你就這麽輕易逃走呢?”崔玉對此最為不解。

若是宋予沒有受傷,那崔玉當然會相信她所說的自己比冷昌更厲害,但她受了那麽重的傷,那些傷很明顯不是同一時間傷的,所以她更傾向于相信自己的直覺。因為比起宋予,她對那位冷大将軍的了解更深一點。

堂堂一個将軍放走身受重傷的刺客這種事,崔玉不信。

但一個男人放走一個女人,只會有一種理由,他愛慕這個女人,寧可背負追查刺客不力的罪名也要放她走。

崔玉的話,讓宋予沉默了。

她腦海中浮現出冷昌在刑房裏那副惡狠狠的嘴臉,她很确定,要不是關鍵時刻靈機一動,用了借力打力的招數,現在她人恐怕早沒了。

還愛慕?

你見過有人會愛上一個曾經差點殺了自己的兇手嗎?

反正她宋予是沒見過,更不會相信崔玉這段狗屁不通的分析,她擺擺手,眼神中多了幾分看傻瓜的無奈:“你說錯了,我能逃出來,就是因為我厲害。他放我走,絕無可能,因為我曾經差點要了他的命。”

崔玉同許朝顏對視一眼,秦蕭心頭一震,千絲萬縷的心思一閃而過。

宋予抿了一口已經變溫的茶水,片刻後,崔玉嘆道:“可惜,冷将軍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确實走不通。

不過就算可以走通,宋予也不打算走。

她是警察,不可能去跟一個罪犯打交道。

冷宮那邊分析得如火如荼,另一邊皇帝梁煜所住的寝宮也燈火通明。

“一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會平白消失,你……确定都找過了?”梁煜正低頭看手裏的書簡,頭也不擡地問。

站在大殿中央的男人,身形挺拔,目光沉沉。

他們之間,一上一下,分明是君臣之別,但男人下巴微微擡高,完全沒有低人一等的卑微,反倒是坐在桌案後的梁煜,連一句質問的話,都說的小心翼翼。

“都找過了。”

梁煜放下書簡,擡眸,靜了片刻才說:“想必你也累了,下去吧,早些休息。”

冷昌沒動。

梁煜疑惑:“冷将軍可是還有話說?”

冷昌:“王上不必再追查刺客一事,國師說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宮能不能守住。”

梁煜在聽到國師二字時,眼睫微顫,表情僵硬,他看着冷昌,感覺喉嚨一下變得幹澀,再開口時,話說的斷斷續續:“國、國師可還有別的指示?”

冷昌:“沒了。”

梁煜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既如此,本王會謹遵國師箴言,那刺客便不追究了,冷将軍盡早休息吧。”

冷昌一走,梁煜已是後背濕透。

他盯着冷昌離開的方向,視線穿過厚重夜幕,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才收回目光。

他垂下眼簾,額頭上的汗珠順着眼睫落下,滴在了還未看完的書簡上。

恰好滴落在最後一行字。

——殒命者複生,食人無數,城破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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