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哨樓。
秦蕭着急得團團轉，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是久病成醫，但說到底不是個真郎中，看不了許朝顏這樣突發的高熱。
他在翻找那些藥材的時候，沒找到一個能用的，又見宋予走了那麽久沒回來，心裏擔心更甚。
可這大半夜的，他貿然出去，也不知該從何找起，現在宋予不在這，他沒什麽把握可以在遇到醫館那怪物的時候，再次全身而退。
等啊等，等到崔玉都醒了過來。
“她怎麽了？”崔玉問的是許朝顏。
“高熱不退，一直在說胡話。”
“沒有退熱藥？”
“回來的時候太着急，應是路上弄丢了。”
崔玉急得眼睛都紅了：“那怎麽辦？她從小就體弱，會熬不過去的。”
秦蕭心下一橫，站起身：“我再去趟醫館吧。”
只要能拿到退熱的藥，許朝顏就有救了，說起來，她們淪落至此，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她們曾經出手相救，讓他們逃過了侍衛隊的搜捕。
其實她們本不必這麽做，但最後關頭還是冒着生命危險救了他們，這份恩情，他理應要報。
秦蕭說完，擡腳便往樓下走，崔玉着急叫住他：“宋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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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找水了，一直沒回來，”秦蕭蹙眉，“我也順帶找找她。”
崔玉出宮時看得很清楚，也知道此時平京是個什麽情況，那些吃人的怪物在街上到處走，秦蕭現在為了找藥卻說要再去一趟，她很清楚那有多危險，盡管她很想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但她做不到把許朝顏一個人留在這裏。
萬一那些吃人的怪物上來了怎麽辦？
許朝顏現在發着高熱，昏睡不醒，她不想讓她置身于危險之中。
崔玉突然跪下磕了個頭，聲音沙啞：“多謝你，秦公子。你一定要帶着藥，還有宋予，一起平安歸來。”
秦蕭應了聲好，轉身關上門，快步下樓。
崔玉所說，亦是他心中所願。
他會帶着宋予平安歸來的。
一定會。
……
“我提前招呼你了對吧？”宋予說，“我是不是已經提前招呼你了？”
“咳、咳咳！”徐子烨在底下撲騰，“姐、姐！你先起來！”
就在剛剛，徐子烨甚至都沒看清她是怎麽出手的，整個人便已經來了個飛速轉圈，五體投地的姿勢。
他反應不算慢，摔下去的一瞬間就要撐地起身，然而宋予比他還要快，一屁股坐到他後腰上，愣是把他壓了回去。
徐子烨這輩子第一回被女人壓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他知道論武功自己是敵不過她，便立刻捂住袖子求饒：“姐姐，您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宋予又壓了一下，這回用了五成的力，徐子烨再次掙紮叫喚：“給你！我給你還不行嗎！”
宋予保持着快要躺下的姿勢，看到徐子烨別着手遞過來，她抓起袖子，擡刀一劃，袖子“撕拉”一聲開了，露出裏面的小型弩箭。
弩箭是貼着小臂位置的，鋒利的箭頭閃着冷冽寒光。
輕型精鋼，現代化警用設備常見的一種武器原料，一般用于暗殺裝備，優點是輕便，方便貼身隐藏，缺點是作為殺傷性武器時，貫穿力太大，容易讓目标當場死亡。
所以這種材料在警用裝備裏，一般都是用作小型暗器，或是通訊設備。
還有一點，這東西造價很高，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觸到的東西，在現代這種原材料沒有合法資格證是無法在市面上進行流通的。
宋予眉頭微皺，漸漸眯起眼睛，面色陰沉下來，她冷聲問道：“這東西誰給你的？”
徐子烨愣住了。
因為宋予問的不是“這是什麽”，也不是“這東西哪來的”，而是“這東西誰給你的”。
她竟然知道！
“撿的。”他梗着脖子。
宋予起身蹲下，将這把弩箭貼在了自己手臂上，套上了控制扳機的指環，對準徐子烨的腦袋：“是嗎？”
說話時，手指已經漸漸張開，指環另一邊連接着扳機，在套上指環的時候，她只需快速握拳，指環就會感受到震動而觸發機關，足以貫穿獵物的弩箭會直接射出。
徐子烨顯然知道這動作代表什麽，當即瞪大了眼睛，撐起身子想要逃跑。
宋予：“跑一個試試，看我會不會把你的腦袋打開花。”
話音剛落，徐子烨仿佛被定住一般，愣在原地。
他聽到身後腳步聲一點點接近，知道自己今天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
宋予又問了一遍：“這東西，誰給你的？”
徐子烨哇的一聲哭出來，一邊哭一邊翻過身與她面對面，他正要哭哭啼啼地說話，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一道疾風擦過他耳邊，一點微不可查的刺痛從耳廓傳來，他止住抽泣，僵硬擡手摸上刺痛的位置。
他撚一下手指，再次愣住。
濕潤的，是血。
下一瞬，徐子烨像竹筒倒豆子似地說：“那個人蒙着面，聽聲音是個男人，個子很高，穿着一身黑衣，看着不胖，就是他把這個給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誰，真的！”
在微弱的月光下，宋予多少有點憑運氣做事的心态。
她想的是，那一箭打死了徐子烨，她省去了調查的麻煩，也算給那個給他弩箭的人一個警告。
碰巧沒打死，多少也能對徐子烨起到一點震懾作用，讓他知道她并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
不過可見度低，加上她這是第一次實踐，所以準頭不太行，人沒死，只受了點小傷。
宋予看他這副吓破了膽的樣子，忍住沒補上一箭。
自她在徐子烨手上發現了這把弩箭之後，她就知道這人一定和冷昌脫不了幹系，不然現代的東西怎麽會突然出現在一個古人手上？
她不知道冷昌究竟是怎麽把這些東西帶來的，也不知他為什麽要把這種殺傷力極強的武器，交到一個連操作方法都不熟悉的毛頭小子手上。
難不成是早就知道她會來？
所以才想讓這小子誤打誤撞殺了她？
宋予只覺得離譜。
真要殺她，之前他就有很多機會可以動手，根本不需要等到現在，在她僞裝成官兵入宮的時候，他就可以直接叫人抓住她。
還有之後那次，他又給她特效藥，讓她把新傷舊傷全都一并治好了，其實他大可以不給她治療。
要不是冷昌遲遲沒有動手，其實她現在人早就沒了。
可眼下的情況是，只有她和冷昌跨越時空來到了這裏，秦蕭不記得許粵，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恢複記憶，再說他們之間的關系跟冷昌完全不同，秦蕭不可能會害她，所以他一定不會是徐子烨說的那個人。
宋予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第四人。
五年前引起了史上最大一次時空亂流的那個人——山亦銘。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沒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宋予想，也許這個人跟她、跟他們一樣，都來到了同一個地方也說不定。
徐子烨看起來不像在說謊，畢竟她剛才都那麽吓唬他了。
“行了，你起來吧。”宋予取下指環，收起弩箭，走過去撿起剛才打出去的那支箭。
徐子烨渾身顫抖，耳廓的刺痛在提醒他：這人根本沒他以為的那麽好說話。
不過眼下看起來，這個女人似乎是相信他剛才說的那番話了。
他站在宋予身後，暗暗揚起嘴角，露出笑容。
在宋予轉頭看來的前一秒，他又立刻恢複原本那股慫勁。
宋予看向院子裏的喪屍：“徐子烨，你是打算讓他們一直在這兒散步？”
徐子烨想說“不行嗎”，話到嘴邊沒敢說：“不……不是還沒來得及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麽。”
宋予指着院門：“給你兩個選擇，一，我現在把他們都殺了，二，天亮之前安置好他們，我不想在這裏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繼續散步。”
人類沒有感染病毒的時候，他們是她的同胞，一旦感染，即使他們看起來多像人類，她都很清楚，那絕對不是原來的他們。
對非我族類的同情，是對同胞的殘忍，這一點，早在五年前還在現代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不過這些喪屍跟一般喪屍不太一樣，她打算先把他們留下觀察觀察。
徐子烨點頭：“是是是，我這就去。”
被徐子烨這麽一耽誤，宋予到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出來是幹什麽來了。
她叫住徐子烨：“這兒有水嗎？”
“水？”
“對，能喝的水。”
徐子烨說：“後廚就有，牆角的水缸裏有水。”
宋予一拍腦袋，她還真是疏忽大意，連那麽大個水缸都沒瞧見，竟然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酒呢？”
徐子烨心說這種時候，這人怎麽還想着喝酒？該不會是個酒鬼吧？
他說：“也有，在前院。”
宋予擺擺手：“行，你忙去吧。”
徐子烨撇撇嘴，恭敬道：“是。”
宋予帶着水和酒回到哨樓時，秦蕭已經走了很遠。
一進門，崔玉便問：“秦公子沒跟你一起回來？”
宋予把水桶往地上一放：“他出去多久了？”
“……蠟燭燒了一半，應有半個多時辰了。”
宋予回頭看了眼樓道：“桶裏是幹淨的水，水壺裏裝的是酒，給娘娘周身都擦一下，可以降溫。秦蕭他是去醫館找藥了是吧？”
崔玉點頭：“是，他還說要去找你。”
她不确定似的又問了一遍：“宋予，這水真的能喝嗎？”
宋予沒回答，帶着水往樓上哨臺走，上了十多步樓梯才說：“我來燒水，你先照我說的給娘娘試試，看看能不能退燒。”
崔玉以前聽說過這種土方子，隐約記得是可以去熱的。
她沒有解開許朝顏的腰帶，而是先掀開她的袖子，替她擦拭手臂。
她心裏着急，但動作輕緩，許朝顏眼睫撲閃幾下，嘴唇微張，像是在說什麽，崔玉這次沒有探身去聽，專心做着手頭的事。
因為她知道，許朝顏是在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宋予把水倒進熬藥的罐子裏，吹亮了火折子，點燃土爐子裏剩餘的幹柴便起身往樓下走。
她現在顧不得燒水，也懶得去管自己已經幹到起皮的嘴唇，一心只想着盡快出去找人。
崔玉沒有阻止她，應該說是根本沒來得及阻止，她就跑了。
宋予跑出哨樓，腦袋突然眩暈了一下，她這幾天加起來睡的覺估計都不到十小時，熬這麽久，身體也是該出點問題了。
她邊走邊按太陽穴，順時針揉了揉，感覺稍微好點了，便加快步子往醫館去。
跑出沒多遠，她就注意到遠處人頭攢湧，顯然是喪屍群來了。
她正準備拐個彎繞路走，卻在這時隐約聽見了秦蕭的喊聲：“跑！快跑！”
宋予呆住。
她有時候真的想報警。
這秦蕭跟傻子似的叫她快跑，難道是忘了喪屍的聽覺很好嗎？
她皺眉，忍不住懷疑他身後那一大片喪屍，或許都是被他自己給叫來的。
她挽起衣袖，露出緊貼在手臂上的小型弩箭，套上指環，準備往秦蕭那邊走。
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速度極快，宋予只看見兩抹紅光自眼前閃過，接着就被撞了個措手不及，被撞飛出去的同時，她狠狠攥緊了拳頭，弩箭咻的一聲射出。
她看到黑影迅速遠離，墜落的位置炸開一聲轟天巨響，熾焰化作燃燒的蘑菇團高高升起。
火光映照在宋予眼中，這畫面她心知肚明，那絕不是小型弩箭可以辦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