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秦蕭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就連呼吸都很費力,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崔玉抱着樹杈,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秦蕭第二次擡頭看向她,這次沒有再突然彎下腰去,也沒再突然發出那種怪異的動靜,他恢複正常了,跟以往沒什麽兩樣。
“對不住,吓到你們了吧?”他想起身下來,但看到崔玉還在樹上站着,他下不去,只好坐在原地。
崔玉反應過來,慢慢往樹下移動:“無妨。秦公子,你是受傷了嗎?”
秦蕭弓着背,抓着青瓦下的橫木探出右腳:“是啊,我的腳受傷了,走路不太方便。”
崔玉跳下樹,往後退了一步:“是哪只腳受的傷?”
她仰頭打量他的雙腳,他的衣擺都是黑的,天色太暗,分不清是血還是髒污,若是血,那這傷恐怕是嚴重了。
秦蕭一邊往下探腳,一邊回答:“兩只腳都受了傷,不過現在似乎沒事了。”
崔玉大致能猜到他是在什麽時候受的傷,心裏的疑惑越發深了,她想,若當真是幾個時辰以前受的傷,還流了那麽多血,怎麽會這麽快就沒事?
還有方才她發現他的時候,第一次對視時,她總覺得他像是不認識她,但第二次對視,他才像是認出來了。
朱泉見秦蕭沒事,心頭的大石頭算是放下了,立刻上來扶他:“秦先生,你是怎麽逃出來的,我怎麽一路都沒瞧見你?”
秦蕭收回手,這一動作讓朱泉有些驚訝:秦蕭雖然向來待人冷淡,然而禮數卻是周全的。
再看秦蕭的表情,朱泉愣住,心說他剛才那是在厭惡他吧?
他沒做什麽啊,他只是過來扶他而已。
Advertisement
朱泉抿了抿下唇,想到他們還在酒樓的時候,秦蕭對他突然變了态度,他心想,難不成這人是在記恨他跟那位叫冷昌的說了些什麽?
這能是什麽深仇大恨呢?有必要這麽記恨?
朱泉不解,但他習慣了被人如此對待,只是讪讪一笑,站到一邊。
秦蕭忽然問他們:“宋予呢?”
崔玉和許朝顏皆是一愣,她們對視一眼,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秦蕭極少時候是這麽叫宋予的,他一般都叫她“宋姑娘”,除非危急時刻,他才直呼宋予的名字,但現在顯然不是那種時候。
朱泉接話道:“那位姑娘早走了啊,她貌似是和那位叫冷昌的公子離開的,今早我就沒見着他們,想必是昨晚就……”
話說到這,他注意到崔玉和許朝顏表情不對,目光一動,看向秦蕭,他的表情更不對!
只見秦蕭上前一步,抓住朱泉的衣襟,将人拉到自己眼前:“你方才說什麽?”
“我我我……哎呦喂!”
朱泉還沒我出個所以然來,便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往後一推,随即一屁股重摔在地,忍不住叫出聲來。
一向文質彬彬的男人突然變了性子,崔玉立刻警惕,擋在許朝顏面前:“秦公子,他說的沒錯,宋姑娘确實不在酒樓。”
秦蕭的眼神跟往常截然不同,仿佛只要聽到關于宋予的話都會讓他惱怒,崔玉緊接着又說:“她很可能是被冷昌綁走了!”
“綁走?”秦蕭蜷起手指,緊攥着拳頭。
崔玉點頭道:“對,她現在有危險,我們要趕緊去救她才是。”
秦蕭的拳頭松開了,眉頭也舒展開來,他邊說邊走:“沒錯,要趕緊去救人。”
他剛走出幾步,身後一道黑影落在他頭上,他悶哼一聲,接着癱軟倒地。
崔玉把棍子丢回朱泉懷裏,走到秦蕭身邊蹲下,探了探鼻息:“他昏過去了。”
朱泉抱着棍子起身,委屈不已:“你們可都看到了啊,我剛才就說了句話,他就對我動手了。”
他的腳受了傷,剛才又被狠狠推了一下摔到地上,腳傷因此更加嚴重。
許朝顏擺手道:“你閉嘴,別出聲。”
朱泉立馬閉嘴,眼珠滴溜一轉,四處瞧了瞧,還以為是有怪物又要來了。
許朝顏也蹲下身:“我覺得他有點不對勁。”
崔玉也這麽覺得,只是一時間也說不上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她翻開秦蕭身上的外衣,檢查了一遍,确定他沒有受傷,再檢查手腳,除了一些血漬以外,也沒發現設呢麽外傷。
有一點值得一提,是崔玉在檢查秦蕭的手背時,以為他被抓傷了,結果使勁一搓,便将看起來很像傷口的血跡搓掉了。
既然沒受傷,也許是受到了驚吓,所以才導致性情大變?
崔玉不是大夫,許朝顏也不是,朱泉更不是,三人誰都說不清楚秦蕭是因何變故變成了現在這樣。
最後是朱泉肩負起照顧秦蕭的責任,将人背到了屋裏簡單擦洗,正好這家是開成衣鋪的,他順便給秦蕭換了身衣服。
他們找的這地方還不錯,院子有水井,水幹不幹淨另說,至少每個人都能好好洗漱一番。
與此同時,小型軍火庫裏的兩人仍在忙碌。
宋予取下牆上最後一把槍,低頭找尋身上可以攜帶的位置,冷昌抱着胳膊斜靠在牆邊,無奈搖頭:“貪多吃不下,小心撐死。”
宋予腹部圍滿了彈夾,手臂和肩膀分別挂着兩把槍,背後還有三把大的,兩邊大腿也各綁了一把槍,小腿上綁着匕首,她現在手裏的是一把沖鋒槍,看了一遍,她沒找到合适的位置放置。
聽到冷昌那話,宋予翻起眼皮,冷聲道:“有本事你什麽也別帶。”
“我本來是可以不帶,但我現在被你拐跑了,山亦銘只要檢查了那些實驗體身上的彈孔,就會知道我私藏武器,現在還跟你叛逃了。”
“沒人求你這麽做。”宋予冷哼一聲。
“是,沒人求我,”冷昌垂手走來,走到宋予面前站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卻伸手将她手裏的那把槍握住,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指,“但我樂意這麽做。”
宋予嫌惡地抽出手:“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拖我後腿你就死定了。”
咔噠一聲,子彈上膛。
冷昌笑道:“這話應該我說。”
說完,他手指靈巧一轉,槍在他手裏飛快轉了兩圈,被他塞進了腰間的綁帶裏。
宋予再度低頭檢查自己身上的裝備,确定都準備好了才擡腳往門口走:“趕緊走吧,今天就勉為其難跟你當回隊友。”
冷昌眉頭一挑,煞有其事地說:“萬分榮幸。”
離開軍火庫,宋予一腳踹開門,門板咣當一聲撞到牆上,冷昌緊随其後。
回到半個時辰以前,兩人還在軍火庫的時候。
宋予急不可耐地拽住冷昌的衣領,要他趕緊說清楚剛才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冷昌那副淡定的樣子讓她更是着急,恨不得直接砸開他腦子,親自翻看一下他所謂的幫他們回去到底是怎麽幫的。
冷昌不喜歡被人威脅,更不喜歡被人拽着衣領說話,但宋予這麽對他,他心裏沒半點惱火,反而很受用,就着這姿勢,他故意往前半步。
兩人距離近在咫尺。
冷昌唇角帶着難以掩飾的笑意,他忽然偏頭貼近,宋予慌忙松手,往後一退:“你幹什麽你!”
冷昌緩緩睜眼,故作委屈:“你不是要吻我嗎?”
宋予怒道:“誰要吻你!你能不能正經點!”
宋予就知道這人沒安好心,沒個正經,她早知道這人就是想方設法要找她報仇,報當初她親手送他進監獄的大仇,她恨自己是走投無路,是豬油蒙了心了,信他的邪,她咬牙切齒地盯着他,想着剛才要是慢了那麽半秒鐘,她就要跟這人親嘴了!
一想到跟冷昌親嘴,宋予就沒由來的惡心,渾身雞皮疙瘩立刻起來了,她焦躁地原地轉了好幾圈,然後三步蹬牆,一把摘下牆上的□□,關保險,咔噠,子彈上膛,槍口對準冷昌,手指慢慢扣住扳機。
她深吸一口氣,冷聲道:“我沒時間跟你開玩笑。”
□□威力很大,但它的威力是建立在多發子彈同時發射上,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裏,四周牆面又是光滑的青石板,子彈很容易造成反彈,甚至回射。
她故意選這把槍,就是要讓冷昌知道,她不介意現在就跟他同歸于盡。
冷昌的笑容凝固了,他的眼睛盯着黑洞洞的槍口,笑意轉瞬即逝。
“我說。”
從抵達這個朝代開始,冷昌一直都在山亦銘手下做事,他在現代很少聽令于人,即便是曾經弱小到無法自保的時候,他也一直隐藏自己的野心,耐心等待着時機到來,然後毫不猶豫撲倒啃食,占據高位。
對山亦銘,他也秉持着一樣的态度。
山亦銘的技術是他需要的,他的人是山亦銘所需要的,他們是各取所需,誰也不信任誰。
但他們誰都知道,只要握住了對方的把柄,握緊了,攥住了,誰都不會背叛誰。
山亦銘以為的把柄是宋予,實際上,冷昌看中的是停放在地下深處的時光機。
有了那東西,冷昌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帶走宋予,到那時,山亦銘想對這個朝代做什麽,他沒興趣知道,也沒興趣陪他繼續扮家家酒。
冷昌可以利用時光機帶着宋予到別的時空,他還沒想好要去哪兒,打算把這個決定權交給宋予,所以他耐心等待,等待着她的到來。
只可惜即便是換了一個時空,一個朝代,她要找的人也從來不是他。
“星躍”已經墜毀,化作殘骸碎片。
現在他們要想離開這裏,唯有找到山亦銘的時光機。
知道還有機會離開,宋予當然高興,只可惜在此之前,他們還要先找到秦蕭才行。
宋予突然一拍腦袋,氣憤道:“你怎麽不早說?我要早知道皇宮地下有那玩意兒,我還用什麽炸藥啊我!”
她小心翼翼問了一句:“時光機應該沒事兒吧?不至于這麽脆弱,幾個炸彈就給炸壞了吧?”
冷昌搖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誰知道呢,也許吧。”
既然冷昌将這麽大的秘密都告訴了她,宋予決定暫時同意聯手,但前提是他要幫忙找秦蕭。
冷昌自然是一百個不樂意,但宋予接着補充道:“山亦銘的時光機我不一定能操作,我們需要‘司機’。”
說得也是。
冷昌接受了這個說法,他要是懂得如何操縱時光機,也不至于等到現在,老早便可以開着時光機到處找人了。
于是兩人勉強算是愉快的達成了合作,接下來只要找到秦蕭,回到皇宮即可。
撞開門,裝備充足的兩人俨然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
冷昌伸手按住宋予擡起來的槍頭,低聲道:“裝一下就行了。山亦銘手底下的人不止我一個,別說我沒提醒你,多注意天上。”
“天上黑黢黢的,有什麽好注意……等會兒,那誰啊?”宋予咽了口唾沫。
冷昌擡頭,看到了一道形同鬼魅的白色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