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攤牌
其實時雲康會來找自己這事兒, 周揚早有預料, 畢竟那天在門外和河邊聽了時家人的态度,他們并不像時雲安那般清高,知道還不起就會自動自覺的放過救命稻草的那種人。于是時雲康來找他那天, 站在富麗堂皇的飯店局促的絞着衣服下擺, 吞吞吐吐的說着來意的時候,周揚忽然就感覺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
不借錢,把時雲康攆回去,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徹底和時雲安斷了最後一絲聯系, 這是他想要的結果麽?
借錢了,時雲安又會不會不高興?畢竟這比錢是他無論怎麽倒貼着勸他收下的時候,他都不曾接受的。
到底該怎麽辦好?周揚靠在軟綿綿的椅背上沉思着, 對面的時雲康看着他不理自己,立刻就心涼了半截。惴惴不安的等了半晌,時雲康吞了口口水,嗫嚅着說:“那個, 周少爺……”
“可以。”周揚打斷他, 淡淡的開口:“借你,可以, 估計你們家也還不起,所以借條就算了,只是……”
他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我是看在時雲安的面子上。”
時雲康第一次覺得他弟這麽‘有用’,一聽說這筆錢甚至借了不用還立刻笑的見牙不見眼, 哈巴狗似的點頭:“是,是。”
“希望我下次見到他,他身上不要有傷。”周揚沉聲說,微微笑着看着時雲康,只是眼睛裏并無笑意,仿佛就是故意用這種表情考究的看着他。時雲康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哆嗦,立刻更加端正了态度,忙道:“您放心,我絕對讓俺爹不再打老四了,不過……”
不過這個周少爺怎麽這麽向着時雲安?時雲康狐疑的想着,但掂量着周揚的表情,還是把後半句話吞進了肚子裏。
“而且他快要高考了。”周揚不知道什麽心态,可能還是源自于心底的不甘心和在想拼一把的沖動,竟然鬼使神差的補上了一句:“s大是個好大學,你回去勸勸他……呃,還是算了,他願意考哪兒考哪兒吧。”
周揚說到一半又覺得自己有威逼利誘的嫌疑,連忙反悔了,就是心裏郁悶的不行,賭氣似的皺起眉頭。時雲康多精一個人啊,一看周揚這模樣就知道他的訴求,現在時雲康面對周揚就如同面對大恩人的心态,忙一拍胸脯保證道:“您放心,我肯定勸勸他!”
放心個屁啊,周揚無語,心煩的揮揮手:“你趕緊走吧。”
當時就提了一嘴的事兒,周揚早就忘了,也沒想到時雲康不該有多想的時候卻這麽有‘眼力見兒’,回去就聯動了時老爹一起‘勸勸’時雲安。結果卻強烈激起時雲安的反骨,弄的整個事情都崩盤了。在時老爹和時雲康都快急瘋了,幾乎發動了全村人尋找時雲安的時候,周揚卻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昨天和幾個朋友混了一宿,早上才睡,是晚上八點多鐘被電話鈴聲吵醒的,第一遍還沒接,結果對面的人相當執着,鈴聲持之以恒的想着,周揚終于躺屍不下去了從枕頭裏爬起來怒氣沖天的接起:“誰啊?!”
“……周揚。”
那邊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清,還帶着一絲疲憊,是周揚不用思考就能知道是誰的,他立刻全身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坐了起來,聲音有些激動:“時雲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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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來車站接我一下嗎?”時雲安的聲音有些無助:“我找不到路。”
“等等,你在哪兒?”周揚邊問邊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套衣服,感覺激動的心髒突突的,心想難道時雲安來s市了?
時雲安的回答印證了他的猜測:“就在…上次那個車站。”
“我馬上去,你等我十來分鐘。”周揚光速套好了衣服,跑到客廳在他老爸老媽的注目禮之下二話不說的就搶走了茶幾上的車鑰匙跑出了門。
“周揚!”周志廣後知後覺的咆哮着:“你拿車鑰匙幹嘛去啊?”
這貨剛考下駕照沒兩天呢就開車嘚瑟?周志廣連忙追了出去,結果只看到一騎絕塵的汽車尾氣,氣的他站在原地直跺腳。晚上□□點鐘正是車多的時候,這一路給周揚堵的啊,氣的他差點把方向盤砸爛。而且火上澆油的是周揚趁着等紅燈的時候,回撥給時雲安給他打過來的那個陌生號碼,竟然怎麽打都打不通……
周揚初步判斷這可能是公共電話。
等他野馬脫缰似的繞了一段車少的路飛快開到,停車場來不及找就直接聽到違章路段,鎖上車門就跑到車站裏面。他估計時雲安應該還在上次他們一起出來的那個東門等他,畢竟他算上這次才來第二次,也找不到別的路。周揚果然判斷的沒錯,等他氣喘籲籲的跑到東門,尋摸了一圈就在一個公共電話亭前面看到了時雲安的背影。
周揚只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松了口氣連忙跑過去,時雲安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轉過頭,正巧對上周揚精光熠熠的雙眼。
“……”半晌相顧無言後,時雲安才開口:“謝謝你。”
他第一句就是感謝,周揚有些懵:“謝我什麽?”
時雲安從衣服口袋裏拿出周揚那張金光閃閃的銀行卡,雙手遞還給他:“謝謝你借錢給我們家,但是我們不能收。”
“……”周揚有些氣憤,僵硬的開口:“這是借給時雲康的。”
時雲安笑笑:“不都一樣。”
“你為什麽不收我的錢?”周揚真的來氣了,咬牙切齒的問:“甚至在你哥借錢之後還回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你爸更得打你,甚至不上你上學,你不就成了你家的罪人了?到底為什麽這麽倔!?”
難道他就真的這麽讨厭自己,周揚感覺心口氣的快要爆炸了,只想迫切的知道一個答案。時雲安微怔,靜靜的看着他,直到把周揚看的有些發毛的時候他才一如既往平靜的開口:“我知道這些錢對你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對我們家卻是救命的,可是……周揚,我真的是個自私的人。我不想自己背債,一直沒法平等的看待你,所以我寧可我家裏人受罪,也要保全我自己的清高,你明白麽?”
時雲安這種不但與他劃清界限而且還口口聲聲強調自己是個爛人的态度更讓周揚難受了,他忍不住一把抓住時雲安的肩膀,聲音壓抑:“你到底在抗拒什麽?”
“……周揚。”時雲安被他捏的肩膀生疼,卻沒有掙開,而是不躲不閃的看着周揚那雙漂亮的,帶着火星的雙眼:“非要說的那麽明白麽?你那天為什麽跑回村子,又為什麽偷偷親我?”
這句話一落,周揚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瞳孔忍不住一縮,幾乎是狼狽的放開他後退兩步,不敢置信的問:“你、你知道?你一開始就知道?”
時雲安居然醒着麽?周揚一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看着時雲安,仿佛被蠱惑一般的低頭親他的手背,心裏就又焦又躁跟火烤似的,時而心虛時而甜蜜,還不住的慶幸着時雲安還好不知道,一會兒又可惜時雲安為什麽不知道……就這麽糾結了他好幾天。
結果時雲安居然知道,且有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他後面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斷地疏遠自己,這讓周揚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般,忍不住擡頭看向他,幾乎是乞求似的,希望時雲安給他一個讓他不那麽難堪的答案。
然而時雲安點了點頭:“是,我知道,那天晚上我醒着。”
他就像一個麻木不仁的軀殼,仿佛沒有七情六欲,無論周揚有什麽樣的情緒波動,對他而言都是看着一個跳梁小醜,絲毫影響不到自身一樣。周揚忽略心中的疼痛深吸一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沉聲問他:“那你一開始不說,現在說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覺得你這麽幫我,可能是喜歡我。”時雲安笑了笑,坦坦蕩蕩的說出來周揚這種老流氓面對一個男人說都會不好意思的話:“所以我不想讓你幫我,也不想利用你的這種……喜歡,懂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