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癱瘓

第二天一早, 時雲安就被周家的司機陳叔送到了郊區附近的醫院, 是腿受傷了沒有辦法跟着一起來的周揚強烈要求的。至于具體強烈到什麽地步……時雲安想起來早上翟玉非一臉無奈的跟他說:“雲安,你就坐我們家車去吧,不麻煩, 要不然周揚得一直鬧。”這句話, 就足以見證周揚強烈想要參與的态度。

昨天時雲安一宿沒有睡好,弄的非得跟他住一間病房的周揚似乎也有心靈感應似的,也翻來覆去睡不着。

“周揚……”時雲安覺得自己這麽打擾病號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然你還是回自己房間吧。”

周揚裝作睡意濃重的樣子對他咕哝:“都退了怎麽回,別說了, 我要醞釀睡意。”

時雲安無奈,本來周揚應該在骨科住院處,他是普通的內科, 結果這家夥非要違反規定的換過來。醫院本來是不允許這種不符合規定章程的事情的,但誰能奈何的了這家夥一個勁兒作,于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想到剛才周家父母在這病房裏噓寒問暖了半晌才氣呼呼的走了,時雲安就覺得有些尴尬。

周揚非要跟他住在一起, 又态度強烈的要幫他, 時雲安在周揚父母的面前,真的不免有些‘做賊心虛’, 生怕他們兩位看出來什麽。尤其是今天早上,周揚一副要拖着殘腿跟自己一起去找人的模樣落在周志廣和翟玉非的眼裏,他們真的不會多想麽?雖然那兩位再跟他說話的時候,态度依舊和藹,但時雲安就是忍不住擔心, 再去郊區醫院的一路,都不可避免的思考着這個問題。

想的有些投入,時雲安最後還是被陳叔的聲音給呼喚回了思緒——

“小朋友,醫院到了。”

“謝謝。”時雲安連忙道謝,下車之後還禮貌的跟陳叔鞠躬:“謝謝您送我這麽遠。”

“不客氣。”禮貌謙虛且長的好看的孩子,一向是長輩們無法避免的萌點,陳叔笑的雙眼眯起:“盡管進去找,陳叔在這兒等你。”

時雲安一愣,連忙擺手:“陳叔,這怎麽好意思麻煩你,你先回去吧。”

“這怎麽行。”陳述堅定地搖頭,态度基本是不可商量的:“少爺特意囑咐我,一定要把你帶回去。”

“……”周揚這個家夥,時雲安咬牙,強笑着勸道:“陳叔,我這……很慢的,讓您一直待在車上不好,您還是先回去吧。”

周家這些人過于客氣禮貌還有熱情,就讓時雲安壓力越來越大,而且讓一個年近半百的人在車裏等自己這種事情,時雲安真的做不出來。

“哎呦小朋友,你就別推脫了。”陳叔幹脆的說:“我是周家的員工,收錢辦事,少爺讓我幹嘛我就得幹嘛,你可不用有壓力,盡管去找人吧。”

話說到這個地步,時雲安也只好勉為其難的走了,感覺心裏沉甸甸的。尤其是他一進入醫院大廳,濃重的消毒水和血腥泥土味道鋪天蓋地的鑽入鼻尖,滿地都是受傷的人,灰頭土臉滿身傷痕,時雲安這才從周揚帶給他的‘高級’醫院中一片祥和的假象裏醒來,清楚的意識到了天災帶給普通老百姓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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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不似s市中心的醫院,都是有錢人才能進。郊區的醫院堆滿了一批又一批送來的從村裏鎮裏傷員,大部分人根本沒有病房,甚至連鋪蓋都沒地方搭,都麻木不仁的堆在角落,就像等待醫生清理的垃圾一般,認命的等着。

定定的在原地站了半晌,時雲安才從心中的激蕩裏清醒,謹慎的穿過一片傷員,走向忙的團團轉的護士站:“請問,有叫做時雲康或者…時永隆的病人麽?”

猶豫了一下,時雲安才叫出時老爹的大名,可醫院裏過于嘈雜,時雲安不小的聲音也沒能讓護士聽見,他甚至又重複了一遍才讓一個離他近的護士終于舍得暫時從鐵架子裏的針劑中擡頭,看到他就是一愣。

或許長的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本來被巨大的工作量弄的焦頭爛額滿臉不耐煩的護士,一見到時雲安竟然和顏悅色了起來:“你找哪位?”

時雲安見有人理他,迫不及待的又重複了一邊。護士立刻低頭擺弄電腦,回了他一句:“等會兒,我給你查一下。”

“好,謝謝。”

“是時間的時,雲彩的雲,健康的康?”不一會兒,護士就問了他這麽一句,謹慎的确定傷患的名字。

居然真的在這裏,時雲安感覺心中一直懸着的大石落地,連連點頭:“是的,他是我哥。”

“那就好。”年輕的護士沖他擡頭笑了一下:“送來的不知他一個,還有一個年齡大的病患,就是你剛剛說的時永隆,還有一個名叫做孫靜的年輕姑娘。”

看來所有人都活着,時雲安忍不住笑了,急切的問:“我能去看看他們嗎?”

護士的表情不自覺地僵硬了一下,片刻後才猶豫的對他說:“時雲康和孫靜現在可以探望,他們是輕傷,包紮過後就在收護站呆着了。就是時永隆……他是你什麽人啊?”

“他、他是我爹。”聽到護士語焉不詳的問話,時雲安回答都有些磕絆了,感覺心口不間斷的下沉:“護士,他怎麽了?”

護士嘆了口氣,迅速的翻着電腦中的病案:“呃……他被屋頂落下來的橫梁砸中了,腰椎嚴重受損,昨天連夜做了手術,基本上已經确定癱瘓了,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總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吧。”

護士即使對時雲安的外貌驚豔,在交代病症的時候已經刻意溫和了許多,但比起當事人心中真實的地震,還是顯得那麽無情。時雲安在昨天和今天分別被這麽交代過兩次:家屬做好心理準備,只不過前者是個烏龍,這次卻是實實在在的……時老爹可能要不行了。

時雲安在這人來人往的大廳裏,護士擔憂的目光下忽然受不住的蹲了下去,臉色白的像紙,感覺心裏疼的幾乎喘不過氣。怎、怎麽可能……他爹怎麽會……醫院裏的嘈雜,護士的驚呼,周圍人擔憂的視線忽然都變成一片霧茫茫的馬賽克,時雲安眼前仿佛只有小的時候,時老爹抱着他,和他沒有去世的親媽一起下地種菜的模樣。

堅毅樸實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和妻子一起插科打诨,那個時候的時老爹是一個真正溫和的父親。而不是後來妻子死後性情大變喜怒無常,又受了王繼鳳蠱惑大罵他賠錢貨,災星的男人。

時雲安承認自己有時候很恨時老爹,尤其是在時老爹逼迫自己,利用自己的時候,他總會懷疑時老爹把他當做什麽。但不可否認,他是他爸。他不能只記得他的壞,不記得他的好,在生死面前,那些往日的争吵仿佛都是過眼雲煙一般。

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時雲安拒絕了打一劑鎮定劑的提議,渾渾噩噩的找到了時雲康和孫靜所在的收護站。一進去,時雲安就看到了他三哥那張顯眼的臉,正灰頭土臉無比喪氣的坐在鋼絲床上,左手被紗布虛虛的吊在脖頸上,孫靜也造的埋埋汰汰,挽着時雲康的手臂,兩個人頭挨頭的貓着,肢體語言上都是滿滿的惴惴不安。

收護站也全都是人,滿地坐着,時雲康他倆找到那麽個地方坐着實屬不易,時雲安不便越過地上的一片人走過去,遠遠地喊了一句:“三哥!嫂子!”

時雲康和孫靜聽到時雲安的聲音都是一愣,然後迫不及待的望了過去,随後時雲安就看到這倆人用一副在山裏看到羊的野狼眼神,都冒綠光了,連滾帶爬的飛速跑了過來——

“老四!”時雲康一下子就哭了,醜臉上涕淚橫流:“你跑哪兒去了!?”

剛剛他倆跑過來絆倒了不少地上的人,此刻都憤怒的看着激動不已的時雲康,時雲安覺得在這裏說不妥,招了招手示意他出來。時雲康和孫靜看着時雲安冷靜的模樣,也稍微平靜了一點,拽了拽飛起來的衣服就跟在他屁股後面出去了。

“三哥。”一出收護站的門,時雲安就沉聲問道:“爸的情況到底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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