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卡片情書

就在周揚上下眼皮打架快要睡着的時候, 馮欣欣終于在一片大功告成的歡呼聲中放過他了, 那一刻,周揚難得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這一下午他被‘批評’了好幾次不能亂動,就尴尬的保持着一個半躺不躺側身撐頭的姿勢——他全身都酸疼了。

走下床的時候, 周揚甚至還踉跄了一下, 他突然發現哪一行都不好幹,給人當模特躺着都這麽累。幸好時雲安走在他旁邊扶了他一下,才沒讓周揚當衆出醜。

“艹。”周揚忍不住低聲抱怨:“也他媽太累了。”

時雲安忍不住笑,輕聲說:“謝謝了。”

周揚哼了一聲:“你得報答我。”

等出了畫室大門, 時雲安才問:“怎麽報答?”

周揚顯然是提前就計劃好了,想也不想的說:“下周五晚上,陪我吃飯。”

“行啊。”時雲安痛痛快快的點了頭。

可周揚看到他一絲異樣都沒有的表情, 反而有些愣,腳步不自覺的慢了下來。時雲安察覺到他的停頓,不明所以的問:“怎麽了?”

“……沒什麽。”周揚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看來時雲安這家夥根本就不知道周五是什麽日子, 他……怎麽會不知道呢?周揚心底閃過一絲莫名其妙的心疼。這短暫的插曲過後, 周揚的興致就一直不怎麽高,時雲安當時注意到了, 可過後也沒放在心上,始終都去想過周五是什麽日子。

等到周五那天,他結束了家教的兼職飛快的掐着時間趕到周揚所說的餐廳,卻尴尬的被這家光看大門就很有格調的西餐廳門口的侍者給攔了下來——

“先生。”侍者看着身着襯衫牛仔褲,手裏還抱着一堆書的時雲安, 平板的說:“我店必須着正裝進入。”

“……”時雲安克制住扭頭就走的沖動,平靜的說:“我找人。”

“哪位客人?”

這麽多客人?他說了難道這侍者還能一個個去問?時雲安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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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面色一僵:“你是周少爺的朋友?”

時雲安點了點頭,然後他就看到一個現場表演——侍者就跟會變戲法似的,面癱臉上瞬間堆滿了谄媚的甜笑,急急忙忙的說着:“哎呦,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快請進!”

本來連門都不讓進的地方,提起周揚的名字頓時恨不得拿個轎子給他架進去,時雲安第一次體會到周揚這貨好像還挺牛逼的。他有些茫然的鎖上自行車後走進去,才發現這個西餐廳根本就是空蕩蕩的,沒有他所想象的那麽多人……怪不得剛才侍者問他要找誰。

不過……時雲安邊走邊看着一溜空蕩蕩的椅子桌子,到處都是華麗的水晶燈和各種蠟燭,這餐廳真的賺錢嗎?時雲安抱着這種疑問的心态走到了周揚那桌,發現他穿的也是襯衫牛仔褲,時雲安忍不住笑了,指了指自己:“你說咱們兩個穿成這樣,來這兒幹嘛?”

“有氣氛嘛。”周揚竟然站了起來,走過去幫時雲安把自己拉開,他不知道跟誰學的這一套,坐起來滿滿的違和感,笨拙的說着:“坐吧。”

“……”時雲安莫名其妙的坐下了,但他坐下就忍不住問出剛剛的疑惑:“這怎麽人這麽少啊?”

放眼望去,這偌大的西餐廳,估計也就不到五桌。周揚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的說:“貴,人就少呗?”

時雲安忍不住一頓:“有多貴?”

“也沒多貴。”周揚發現自己說漏嘴了,有些亡羊補牢的掩飾着,轉移着話題:“你想吃啥?”

時雲安沉默片刻,突然感覺在這華麗的餐廳裏有種華而不實的感覺,就仿佛一腳踩下去觸不到底似的,他忍不住說:“咱們要不然還是去別的地方吧?”

“噗。”周揚忍不住笑出聲了,低聲勸道:“來都來了,沒吃飯怎麽出去啊。”

沒辦法,時雲安只好在周揚的強迫下看起了菜單,結果看到那些昂貴的價格後,半天也不說吃什麽。周揚只好自作主張,點了一大堆的東西,在等着上菜的過程中,周揚突然從身後拿出一個深藍色的絨布盒子遞給時雲安——

“生日快樂。”他飛快又猝不及防的說了一句,時雲安卻愣住了。

怪不得,今天周揚要請他吃飯,而且那天他毫無反應的時候……他會那麽意外。原來今天是他的生日,可連他自己都忘了,時雲安怔怔的看着那個盒子半晌,有些感動的接了過來:“謝謝你。”

“嘿嘿,不客氣。”周揚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傻傻的看着對面的時雲安,而時雲安也看了過來,漂亮的琉璃雙眸裏笑盈盈的。西餐廳的氛圍一向是比較浪漫,橙黃柔和的燈光,折射在暗紅的酒杯上顏色鮮豔的反襯過來,迷離的環境裏兩個人對視良久,漸漸都覺得有些尴尬,又齊齊的別過頭去。

艹,我是不是太明顯了。周揚心想,有些煩躁,不自覺地扯了扯領口。而時雲安,也覺得尴尬的這頓飯都快沒法吃了,他和周揚兩個大男人,像一對情侶似的在這氣氛暧昧的西餐廳過生日,還……時雲安臉上雖然是一如既往地平板,但實際上都想扶額。

還好這時候服務生端着菜品上來了。

吃飯的時候,這尴尬的氣氛才稍微緩和了一點點,但周揚和時雲安都不怎麽吃西餐,有點用不慣刀叉之類的,寂靜的環境中總是弄的叉子刀子劃在盤子上撕拉作響,周揚都忍不住罵自己傻逼。

去吃麻小或者撸串那該多麽爽啊,為什麽要自取滅亡穿着襯衫牛仔褲到人均幾千的西餐廳來?此時此刻,周揚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時雲安看着他一臉郁悶,還是選擇安慰他一下:“還挺好吃的。”

還好不算全無所獲,周揚稍微緩解了一些郁悶,過一會兒倆人有些無聊,時雲安就拿出周揚送他的盒子晃了晃:“我能現在看嗎?”

得到周揚點了點頭的允許,時雲安才拆開這個對于周揚來說,包裝的非常仔細的盒子——裏面赫然是一只表。

時雲安忍不住愣了,要只是單純的一只表,他也不至于發愣。但……這只表和他手上戴着的十元店買的外形上一模一樣啊,時雲安忍不住擡頭看着周揚,後者撓了撓頭,‘樸實的’解說着:“你這表太破了,還總不走字兒,可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款式的,就只能讓朋友給打一副一模一樣的,快試試!”

說到最後,他的矜持已經随風而去了,又興奮了起來。時雲安有些哭笑不得,他當時在店裏挑這只表,純粹是因為這表的造型比較低調,其他的實在太花花綠綠還有那種鑲着一堆碎鑽的,周揚怎麽這麽實誠。

不過不願意駁了他的好意,時雲安還是笑笑脫下了手腕上那只表帶已經磨損老化的手表,換上了新的。剛一帶上那明顯的觸感差距,就讓時雲安感受到這兩只表雖然外觀所差無幾,但的确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而且仔細一看,這只表裏面的表盤時間,都是亮閃閃的藍色碎鑽……

“周揚,這表多少錢啊?”時雲安還是忍不住問這種煞風景的問題。

“靠。”周揚一口酒差點噴出來:“能別問嗎,送你的談什麽錢。”

“可是……”

“別可是了。”周揚打斷他的話:“謝謝就成了。”

時雲安抿了抿唇,看着對面大快朵頤把西餐吃成了中餐的周揚,心中柔軟的同時又感覺沉甸甸的。他和周揚……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态,他都搞不清楚。要是以前有人對時雲安說,你會和一個喜歡你的男生做朋友,時雲安只會覺得荒謬可笑。

可現在遇到周揚,他才發現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

吃西餐普遍都是慢速度,幾個人能優雅的磨蹭好幾個小時,可時雲安和周揚都是處于幾口一碗飯年輕力壯的時間段,不到半個小時,兩個人就把桌子上好幾千的食物一掃而空了。然後在侍者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兩個人都有一種‘可算能逃離這個鬼地方’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沖了出去。

時雲安把抱着的幾本書放在車筐裏,感慨的看了一眼這餐廳低調奢華的門牌,真情實感的說:“我第一次覺得吃飯這麽累。”

周揚相當贊同:“我也是。”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時雲安白了他一眼:“還說呢,都是你選的破地方。”

“別提了。”周揚咬牙:“都賴我堂姐,我現在想打個電話噴她一頓。”

他說着,就搶過時雲安手裏捏着的那個之前帶的破表,幹脆利落的扔進了垃圾桶。他估摸着他要不扔,時雲安還得繼續帶着這個。他什麽都好,就是有點不會享受。

時雲安:“……”

s市八月份的天氣晚間不似白天那麽悶熱,總有徐徐的涼風,周揚騎着自行車載着後座的時雲安遛彎的時候風打在臉上,不知道比在那個該死的西餐廳舒适多少倍,尤其是……現在時雲安的手還能揪着他的衣服!周揚滿足的看着,不自覺的漫無目的的兜圈子。

“周揚。”伴随着時雲安的聲音,周揚忽然感覺到後背彌漫開一股細細的溫熱:“讓我靠一會兒。”

“哈。”周揚有種中了彩票的感覺,痛快的說:“你願意靠多久靠多久。”

時雲安微微笑了笑,沒說話。

實際上,這是他第一次過生日,在他的概念裏生日沒什麽大不了的,只不過是最最稀松平常的日子罷了,他也從來沒有特意過的概念。更沒想到會有人……這麽費心。

“沒有蛋糕。”周揚突然開口問他:“你會不會遺憾?”

也怪他過于粗枝大葉了,等離開那個該死的西餐廳他才反應過來總感覺有點缺失的東西是什麽——一個生日蛋糕。

“不會。”時雲安果斷開口,敲了敲周揚的後背:“我已經很開心了。”

“要不然買一個去吧?”周揚仿佛比當事人還要遺憾。

“真不用。”時雲安連忙說,又敲了敲他:“帶我去轉轉就行了,難得不用補課。”

周揚對于這個提議求之不得,一蹬腳就載他去了灘邊的大廣場。s市是重點旅游超一線,作為著名景點的灘邊人不是一般的多,他把車子鎖在了自行車道,和時雲安順着廣場長沿,就像兩個大爺大媽一樣的溜了起來。

“說實話……”時雲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這還是我第一次過生日。”

“……真的假的?”周揚都有點不敢相信,側頭看着他。

“真的啊。”時雲安坦然的跟他對視:“我們家所有人,都不過生日的。”

周揚:“……”

他發現他還是沒有徹底了解村裏人的樸實,時雲安看着他,眼神幾乎是具有迷惑性的,嘴唇開合的輕聲問着:“你怎麽知道我生日的?”

“看到過你準考證。”

其實周揚有一定記憶的本領,但大多都得看他自己願不願意記,但看到時雲安身份證的時候他就莫名其妙的把那一串身份證號生日都背下來了……和後面背他手機號如出一轍。

時雲安又問:“那你是幾號啊?”

“我早着呢。”周揚渾不在意的答:“我媽大年初二生的我,這麽多天她都抱怨我沒讓她過好新年。”

大年初二,時雲安默默的記下來這個日子。兩個人一會兒說話,一會兒沉默的在灘邊晃悠到了八點多,才依依不舍的趕回學校。周揚寝室離的比較近,然而他非要堅持先把時雲安送回去,在宿舍樓底下的時候時雲安把幾本書抱出來,車鑰匙塞給他——

“你騎車回去吧。”

兩個校區離的比較遠,走路的話得将近半個小時呢。周揚沉默的結果要是,雙目直直的盯着時雲安,路燈在樹葉的遮擋下影影綽綽的打在他雕刻般的臉上,時雲安不禁心中一緊。

“嗯……”詭異的沉默後,他在周揚灼熱的目光下才勉強開口:“不早了,回去吧。”

周揚停頓片刻,才聲音有些喑啞的說了聲再見,騎車離開。時雲安沒有上樓,而是看着他騎車的背影,一如既往的肩寬腰窄讓人安心,薄薄的半袖被風吹的來回扇動——周揚忽然回過頭。

時雲安躲閃不及,瞳孔猛的收縮,幾乎是聽到了自己內心‘咯噔’一下的聲音。周揚目光停頓了片刻,似乎變的更加幽深了一些,随即他牽起嘴角笑了笑,飛速的騎走了。

我有病嗎?

時雲安心中浮現出這四個大字,源于對自己的質問,同時感覺到腦子裏簡直就是一團亂,像被貓咪抓亂後的毛線球。他從會說話寫字開始,無論幹什麽都是思路無比清晰,除了關于周揚的一切,他就像是一個蠻不講理的入侵者一般,搞的時雲安實實在在的理不清思緒了。

回到寝室的時候已經九點出頭,單一走進去依然是燈火通明,孔承的床上坐着一個女聲,纖細的雙腿上下晃悠着,嘻嘻哈哈的在說話,見到時雲安進來立刻誇張的叫着:“哇哦,大帥哥。”

似乎每個學校都有一個女生宿舍男生止步,男生宿舍女生亂入的這種不成文的規定,時雲安對于寝室突然出現的女生都見怪不怪了。這應該是孔承的女朋友,時雲安對她客氣的笑笑。果然孔承見到他,忙不疊的介紹着:“安兒,才回來啊——這是我對象,盛瑾瑜。”

盛瑾瑜是個嬌俏的女孩子,同時也是個花癡,一見到時雲安就挪不開眼了。搞的孔承都嫉妒的把她的腦袋扳過來,沒好氣兒的說:“看看看,別看了。”

盛瑾瑜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小聲說:“近距離的見到,更帥了。”

孔承:“……”

雖然時雲安的确很帥,但是天天見到他的三個室友都已經有免疫力了,坐在電腦前面吃雞的藍風一聞言忍不住笑了,朝時雲安打了個響指:“安安,你以後走向娛樂圈吧,要不然太屈才了。”

學校幾乎都快成立了他的粉絲團了。

“閉嘴。”時雲安跟藍風一關系不錯,把書放在桌子上後不客氣的怼他一句。

盛瑾瑜眼尖的看到那一沓書上面的盒子,對于一個對奢侈品頗有研究的姑娘,她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兩步,雙眼放光的贊道:“哇,vivary,有錢人啊。”

全寝室的目光頓時都落在那只盒子上面,時雲安有些僵硬的看着盛瑾瑜:“……什麽?”

“這是瑞士的一家手工定制手表品牌,超貴的。”盛瑾瑜好奇的直打量他的手腕:“求看看。”

她都‘求’看看了,時雲安雖然心中複雜的要命,但也只能勉強笑笑伸出手去給她看——頓時湊過來四只腦袋。

“唔……”盛瑾瑜謹慎的點評了一下:“這款很低調啊。”

孔承忍不住問:“雲安,這是…別人送你的嗎?”

因為時雲安生活簡樸,有閑暇的時間就把自己一個人掰成三份的去打工大家都看在眼裏,根本就不會有人認為時雲安會自己買這種天價手表。

“……嗯。”時雲安嘆了口氣,目光複雜的盯着自己手上的表。

“天啊,你可別被騙了。” 藍風一擔憂的雞都不吃了,眉頭緊鎖的湊過來:“是不是什麽有錢大媽送你的,貪圖你的美色啊?”

全寝室都忍不住笑了。

片刻的輕松過後,時雲安臉譜化的笑容就沉默下來,他忽然問盛瑾瑜:“你知道這種店裏的表,具體多少錢嗎?”

要是貴的超出他的認知,時雲安覺得自己真的無法接受。可盛瑾瑜無能為力的搖了搖頭:“這個我真不知道,定做的嘛,每個價錢都不同,你可以翻翻盒子底下,說不定有标簽。”

時雲安毫不猶豫的就把盒子裏的棉布都給拆開了,結果見到下面真的有一張卡片,他連忙拿出來打開這張折疊的卡片——

結果下一秒時雲安臉色就僵住了,盛瑾瑜興致勃勃的湊過去問:“多少錢。”

時雲安幾乎是在盛瑾瑜看到之前有些慌不擇亂的把這張卡片合上,臉色微微發白:“不、不是價格。”

“不是價格?”

“嗯。”所有人都搞不清怎麽一下子時雲安的臉色就變的這麽慌亂,他匆匆的說一句我去趟洗手間,然後近乎是腳步踉跄的跑出了寝室。

“該不會是價格太貴,他吓到了吧?”寝室沉默半晌後,蔡方做了一個略帶疑惑的總結。

而時雲安在跑到寝室走廊的安全通道,在燈光下被冷風吹了半晌,才稍微冷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再次打開那張被他攥的有些褶皺的卡片——上面是周揚平日裏還不錯,但可能是因為緊張,有些顫抖的字跡。

字字句句,都讓他心驚動魄。

[時雲安,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太喜歡說那些肉麻的話做那些肉麻的事的。

我知道你也不喜歡。

可遇見你以後,我竟然忍不住總是做一些蠢事情。

例如,嗯,我總想霸占你,不讓別人看到你這麽好看,給你送情書,艹,煩死了。

還有,我想學做飯,因為你做的挺好的,怕你覺得我不學無術。

要是把我前半生拍成電影給你看,你一定覺得荒謬極了。

因為沒遇到你之前,我屬于‘混蛋’一派裏面的,身邊的朋友也都是阿敘那種狗尿不佳的。

可雖然我之前挺混蛋,但早就他媽的重新做人了。

陪我一起吧。

哎,把這張操蛋的紙條藏在盒子底下,也不知道你猴年馬月能看見。或許……這盒子你都會扔了吧。]

這一封情書,在最後一句話裏周揚似乎都做好了讓他永遠見不得光的準備,但沒想到陰差陽錯的讓時雲安在當天就翻出來了。不知道他是凝聚了多大勇氣寫的,時雲安呼吸有些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清晰從這份樸實無華的情書中感覺到了一絲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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