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家
第2章 陸家
三日後
清晨,遠山綿延千裏,竹林碧碧翠翠,白雲流動,幾只鳥兒結伴飛過。
竹苑門外停就一大兩小三輛馬車,皆盡奢華,尤其首輛,引得路人時而駐足,三三兩兩稱羨私語。
幾名帶刀護從言笑晏晏。
院門四開,小厮、婢女來來去去搬着東西。
少傾,一位中年婦人笑着從院中走出。
她一身翡翠色緞面衣裳,其上繪着璎珞圖,發髻利落,四五十歲的模樣,唇上有顆黑痣,整個人瞧着穩重端莊,帶着身後的兩名端茶婢女朝着護從走去。
“東西就快裝妥,沿途還得勞苦幾位大人。怕是就快啓程了,各位大人先喝些茶吧。”
說着回身端起茶碗給幾人一一遞去。
“有勞宋嬷嬷。”
護從共計八人,相繼道謝接過。
為首一人姓鄭,有禮回語與她攀談。
“此番回長安,少說也要半個月,眼下正值初秋,京畿方向越行越冷,嬷嬷提前準備。”
“是。”
宋嬷嬷笑答,擡頭只将再說些什麽,卻見那鄭姓護從突然雙眸定住,本來頗覺沉穩之人竟略顯失态。
Advertisement
不僅是他,周圍另外幾人如出一轍,空氣瞬時凝結了一般,鴉雀無聲,人人視線都朝向了一處。
婦人微頓,但轉念了然,垂下眼眸也泯了笑意,慢慢回轉身去。
果不其然,朝陽照落處,朱色大門下,兩名婢女一名小厮擁着個姑娘走出。
那姑娘纖腰玉骨,青絲如墨,嬌嬌弱弱的,一襲無瀾白色披風,猶似身在煙中霧裏,容顏半遮只露了一雙清淩淩的美目,然就是這幅模樣也引得人丢了魂兒一般。
宋嬷嬷不屑地抽動了下唇角。
******
阿泰先一步到了車前,彎下身子,由着小姐踩着他的背脊。
青蓮、桃紅扶住顏汐,一點點送她上去。
小姑娘纖足踏入,美目流轉,慢慢掃過車中陳設,香枕被衾樣樣不少。
她拿起一條絨毯,回身叫住剛剛起身的阿泰,柔聲:
“拿着,外邊坐着小心着涼,阿泰記得多添衣服。”
“多謝小姐,小姐也要照顧好自己。”
小厮笑着溫聲接過。
青蓮桃紅亦滿目關懷,跟着叮囑阿泰幾句。
沿途趕路要好些天,她三人可待在車中,但阿泰終究是個男子。
沈家眼下唯剩她四人,這些年來四人相依為命,感情不淺。
一切就緒,馬車緩駛,顏汐輕輕掀開窗簾,朝外望去。
天空蔚藍,如茵青草翠綠欲滴,萬物祥和,唯她心中惴惴,不知自己是否已在遠離那夢,更不知來日會是何種樣子......
********
車輪滾滾,漸漸颠簸。
另一輛車中,婢女為宋嬷嬷垂着腿,笑着提及适才之事。
“這沈小姐可真是國色天香,小時候就夠美了,沒想到大了之後還能更美,嬷嬷可瞧見适才那幾個護從看到她時的樣子了?魂兒八成都沒了吧!”
宋嬷嬷目露鄙夷,良久方才語聲緩緩地開了口。
“生的再美又如何?還不是個沒福的!那般高貴的出身,落到這般田地還有什麽好說。往昔她沈家是何其風光,與當年的晟王又是如何交好。如若按部就班,想來她應該會嫁給那晟王獨子,來日做個尊貴的王妃吧。可誰能想到晟王與她父親皆這般短命,相繼戰死。”
“...現在,她還能有什麽出息,婚事都成問題,哪還可能高嫁?就算她父親是個幹淨的又如何?他叔父之事,沈家這輩子都要蒙羞,永遠也別想翻身,誰會願意娶一個罪臣的親侄女做妻。
“...也就是咱們國公爺仁慈,念着那點舊情,收留了她。可這麽多年過去,時光最能沖淡一切,那丁點情分怕是也早就消失殆盡了。終歸是個外人,誰還能多把她挂在心上?所以我方才想快着點回來,夜長夢多,陸家是何等高貴的人家,你怎知那邊會不會把咱們給忘了。”
婢女連連點頭:“嬷嬷說的是,我也怕極了呆在那窮鄉僻壤一輩子,再也回不來。”
宋嬷嬷輕呵一聲,眼睛慢慢瞟向一旁的木箱,笑容漸漸蕩開了些。
她倒是也沒白伺候那個沒福的。
*******
眼前朦朦胧胧,耳邊的聲音卻仍異常清晰。
“跑什麽,嗯?”
低沉的嗓音猶似就在她身邊。
男人臂膀健碩結實,大手上的溫度也仿佛還在她的身上,揉捏着她的腰肢。
熱浪一層翻湧過一層。
顏汐渾身燒燙,又一次猛然驚醒。
“小姐?”
馬車滾滾朝前,耳邊是風聲雨聲與馬蹄之聲。
青蓮将蓋在她身上的絨毯往上拉了拉。
“小姐,怎麽了?又夢魇了麽?臉怎麽又這般紅?”
顏汐半晌沒從夢中抽離,腰間仿佛還留有那男人手上的餘力與溫度,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方才得以緩解。
“嗯...”
她點頭承認,然亦如往昔,沒過多說什麽。
“小姐到底夢了什麽?”
青蓮好奇,也不僅一次詢問。
但顏汐自是從始至終都未相告,這次亦然。
桃紅本也睡了過去,這時醒來,為小姐拿來水袋,擰開,給她遞來。
“小姐,喝點水,壓壓驚。”
顏汐接過,臉上的緋紅未消,嬌豔唇瓣微啓。
“到哪了?”
轉眼她們已出蘇州十日有餘。
青蓮答道:“晨時啓程那會,鄭大人說今晚能入淮南道,再有十多日便可到京畿了。”
顏汐緊攥着手中的水袋,羽睫輕顫,嬌嬌糯糯地開口:“可知這附近有無惡霸?”
“惡霸?”
聞言,青蓮與桃紅皆是一怔,轉瞬兩人都笑了出來。
青蓮摸摸她的頭,安撫道:“小姐的小腦袋中在想些什麽?哪來的惡霸?便是有,咱們也不怕他,鄭大人幾人是國公爺親派的,不可能是等閑之輩,必然能護小姐周全。”
桃紅掩唇“咯咯”地笑。
“小姐該不會是夢到被哪個惡霸搶回去做壓寨夫人了吧?”
顏汐緩緩轉了眼眸,朝桃紅看去,自是未答。
青蓮收了笑意,瞧出了她是真的害怕,正色道:“別瞎說。”
轉而耐心安撫:“夢就是夢,都是假的,小姐莫要過心才好。我瞧着鄭大人等人都很是照顧小姐,趕路也未急,寧可多跑出幾十裏,生怕小姐颠簸勞苦。想來除了他人心善,怕是也有國公爺的事先交代。國公爺待小姐還是很好的。小姐可還記得咱們剛來陸家那會子,國公爺說過要收小姐為義女,還說會對小姐視如己出......”
顏汐當然記得。
但彼時她剛喪父不久,喚不了別人父親。
陸伯伯似乎也正是因為此,怕勾起她的傷心事,只提過那一嘴,後續便沒再相提。
再後來,她就落水出了事,去了江南養病。
雖然六年來,他沒來看過她,陸家無一人來看過她,但顏汐知道,那邊沒少往她身上花銀子。
扪心自問,她已知足,更心存感激。
何況即便是她小時,沈家與父親都尚在那會,其實她和這位陸伯伯也并不甚熟悉。
她熟悉的是...晟王...
馬車突而輕颠一下,将顏汐的思緒扯了回來。
青蓮、桃紅倆人一起扶住她。
乘車本就乏累,顏汐也不再多想什麽,由着婢女扶着躺在了香枕之上。
再度入睡前,她只想了一件事,便是快些入京畿,快些回到陸家。
似乎只有真的到了陸家,她方才能徹底安下心來。
馬車晝行夜宿,又走了十幾日,終是在十月初抵達了京畿。
顏汐沿途一路壓在心中的石頭總算落地,尤其在進入皇都的那一刻,瞬時感覺人都輕盈了不少。
她掀開窗簾朝着流水游龍,喧嚣繁華的街道瞧望着,一股子熟悉之感襲上心間,明顯歡喜了不少。
十月初六下午,她終于入了寧國公府......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