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親事(上)

第5章 親事(上)

此事于她而言猶如晴天霹靂。

顏汐幾近一夜未睡。越想越怕,越怕越急,不知當如何是好。

她本想得陸家庇護,避免事态朝着夢境發展,卻萬萬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就在陸家,且會是陸執!

翌日早上,她昏昏沉沉,不甚精神。

前日老夫人喚了她今日過去陪伴。

她早早地起了,也早早地去了,只是沿途一路都心不在焉。

待到了福安堂,小姑娘被婢女引入堂廳等候。

婢女道:“老夫人在念佛,就快結束了,小姐稍等一會兒。”

“好。”

顏汐點頭,擡步邁入屋中,本內心平靜,好不容易這會子姑且短暫忘卻了那事,豈料進屋擡眼就看見一男人長身獨坐其內。

衣冠楚楚,俊美無俦。

不是別人,正是陸執!

顏汐一驚,腳步頓滞,心中當即便慌亂了去,更下意識便想逃,但又知道他餘光定然已經看到了她。

屋中寂靜,空氣冷的像結成冰了一般,只有她主仆三人的腳步聲。

鄰近座位,身旁兩名婢女齊齊躬身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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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

顏汐唇瓣嗫喏兩下,“哥哥”沒叫出口,“世子”也沒叫出口,終只是微微矮身一福,在他較遠處慢慢坐下。

剛剛坐穩,毫無防備,聽得他淡淡地開了口。

“你叫什麽來着?”

顏汐心口狂跳,很乖巧地馬上擡起了頭朝他望去,更乖順地當即答話。

“我叫,沈顏汐。”

倆人眸光相對,一個垂眼,居高臨下,帶着幾分慵懶和随意,一個仰着小臉,像是一只潔白軟糯的小貓,嬌柔可欺。

但只有一瞬,顏汐便馬上錯開視線,轉了眸子。

身邊的青蓮笑着溫聲接口:

“世子,您年少時,還救過我家小姐。”

“是麽?”

男人的手指有一搭無一搭地在身旁桌上緩慢輕點,目光幽幽,神色疏離,那句“是麽”竟是好似帶着幾分嘲意,繼而繼續:“不記得了。”

青蓮道:“是的世子,那時世子大概只有十六七歲。小姐不慎落水,恰好世子路過,多虧了世子...”

“哦...”

尾音略長,略低沉,而後也便沒了下文,男人的視線徐徐地從她身上移開。

顏汐心口“噗通,噗通”地一直跳的很快,雖緊張又害怕,但她的腦子甚是清醒,聽得明白他的話。

他像是,故意的...

故意小視于她?

可是因為還是嫌棄她?

他怎麽可能不記得她的名字?又怎麽可能不記得他救過她?

屋中再度靜下來。

這時卧房的珠簾輕響,劉嬷嬷從老夫人房中走出。

“世子,小姐,老夫人有請。”

顏汐慢慢站起,但沒動腳步,讓陸執先進了去,自己在外侯了半刻鐘。

半刻鐘後,那男人出了來。

顏汐微垂着頭,餘光瞧見:人目不斜視,從她身前走過。

小姑娘頓在原地好一會兒腳方才不再發麻發軟,慢慢地松了口氣,進了老夫人的房中。

一上午,她陪着老夫人說話、下棋,時而為她垂肩、揉腿,時辰過的倒是也快。

午膳之後,返回房中,顏汐心緒漸漸撫平,不再像前幾日那般急躁了。

因為,她覺得事情和她夢中所示并不一樣。

陸執對她,大抵是沒有那個意思的......

他對她很冷淡,可謂是這陸府之中,對她最冷淡之人,且最最關鍵的是,他明顯對她有着些嫌棄和不喜。

此時于她而言,這倒是成了好事。

或許只要她不招惹他,躲着些,小心着些,與他毫無瓜葛,倆人就不會有甚關系,那夢境也自然就會破滅。

事到如今,這可能反倒是最好的結果。

當夜,顏汐終于入了睡。

轉眼七日。

她每日上午都會去陪伴老夫人,下午幾近不怎麽出門。

七日,府中路上她遇到過陸執兩次,基本亦如第一次,甚至還不如那第一次。

除了福身請安,她幾近同他沒有言語。

對方就更是。

到了第八日,顏汐漸漸放下心來,不再記挂此事,忙起了旁的。

她算着日子,根據夢中所示,将有一個賺錢的機會。

如若她有了錢,便可以找她的姐姐了。

自然,她與青蓮、桃紅、阿泰也能在這府中過的更好些。

眼下她已歸回半月有餘。

府上已人人皆知國公爺要履行當年諾言,收她為養女。

但同樣也人人皆知,她是罪臣的侄女。

她不會高嫁,但凡想謀仕途的男子都不會娶她。就算有了陸家女兒的頭銜,她的身份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改變,尤其在這高貴的陸家。

所以,手中握着些錢才是根本。

夢中所示,今年初冬,白疊子的價格将暴漲。

她早便讓阿泰出去打聽過小道消息,确有風聲,但尚無人肯信。

顏汐當了不少自己值錢的首飾,讓阿泰在外替她屯了貨物。

轉眼事情已經辦好,只待半月之後翻倍賣出。

這日下午,小厮回來複命。

從阿泰歡喜的模樣上瞧,顏汐與青蓮、桃紅三人便知一切順利。

青蓮插上了門,桃紅守在外頭。

顏汐聚精會神地聽着阿泰講述,越聽越喜,也愈發地确定,此番她們确實能賺到一筆。

待得此事說完,小厮恍惚想起了另一事,轉了話題。

“對了,小姐可知我今日在集上碰到了誰?”

顏汐搖頭:“誰?”

“江公子。”

“江公子?”

顏汐重複,腦中搜索着記憶。她認識的人不多,不難記起。

人怕不是去年,她在蘇州竹苑機緣巧合下認識的一位公子......

那公子姓江,名知衍,是長安靖安侯之子,家世顯赫,書香門第,祖父曾是先帝帝師,家門一度名望甚高,只是眼下早已無實權多年,空有爵位。即便如此,也是這京城之中人人敬仰的名門世家。

江知衍喜歡游山玩水,就是因為如此,去年方去了蘇州靈岩山,機緣之下,結實了顏汐......

*******

“江知衍...?”

顏汐喚出了他的名字。

阿泰笑着應聲。

“不錯,就是他!”

屋中的青蓮也跟着笑了起來。

“他說了什麽?可是說想念小姐了?”

“胡說!”

顏汐小臉轉瞬泛紅,語聲軟綿綿的,有些急,打斷婢女之言。

阿泰笑的更加歡快,接口道:“青蓮姐姐還真是猜對了...”

繼而轉向小姐:“...江公子還真就是這般說的。他說去年一別,魂牽夢繞,甚是想念小姐,如今知道小姐就在長安,已迫不及待前來看望...”

顏汐再度出言:“胡...胡說...”

“胡說”二字,屋中其餘三人可是半分不信。

往昔那幾個月,幾人都看得分明,那江家世子甚是心悅她家小姐,變着法地尋理由,留在竹苑不走,更是變着法地與她家小姐見面,哄她家小姐歡喜,若非後來家中傳了書信相催,他還不知要再留多久。說不心悅她家小姐,三人打死都不信。

這般憶着,屋中又響起了一陣笑聲。

“莫要再笑了...”

小姑娘明顯更加局促。

話音剛落,外頭傳來婢女的通報之聲。

“小姐,有人找您...”

********

一個時辰前,京兆府

朱紅大門四敞,石獅肅穆,陸執一身墨色披風,在一行人的擁簇之下出來。

人剛一露臉,外邊石階之下,一位二十出頭的男子便喜笑顏開地朝他迎之而去。

“陸兄,我可等你散衙很久了!”

陸執垂眼朝人瞧去。

男子一身藍色披風,玉冠束發,一股書生氣息撲面而來,生的儀表堂堂,溫潤如玉,十分俊朗,正是靖安侯家世子——江知衍。

“何事?”

陸執緩緩下了石階,待得皂靴落地,江知衍已到了他身邊。

人歡喜異常,始終春風滿面:

“好事,天大的好事,我同你到車上說。”

馬車在側,說罷,卻是比陸執還先了一步上去。

陸執在他之後,落座到他對面。

車門尚未關閉,江知衍已然迫不及待,彎身向前,朝着陸執笑問:

“你家近來是不是從蘇州回來位姑娘,你妹妹。”

陸執聽罷沒立馬作答,視線定住,注視了他好一會兒方才慢慢緩緩地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有一搭無一搭地開了口。

“你聽誰說的?”

江知衍笑道:“別管,你先說有沒有這回事?”

陸執輕描淡寫地“啊”了聲。

江知衍朗聲笑了起來。

“我沒聽誰說,是我自己碰上的,今日上午,我在集上碰到了你妹妹在蘇州的小厮。”

“你可知道,我認得你這妹妹!說來巧極,去年我去靈岩山,錢袋被人偷了,又逢天降大雨,無處安身,便尋了處借宿,巧之不巧,就是你妹妹養病的居所。初見之時,雨幕之下,我還當自己入了仙境了。她生的可真美!心善又單純,可可愛愛,不止不止,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樣樣精湛,我就喜歡這樣的姑娘!”

他越說越激動,俨然停之不下。

陸執平平淡淡:“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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