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見面
第48章 見面
臺州客船。
此時甲板上的人還尚多, 但已幾近都在返回。
他人皆三三兩兩地進了卧房,間或傳來人語之聲,不乏聽得有人在議論這官兵之事。
顏汐與青蓮桃紅分開, 不知去向,見得不遠處下邊還有路可走便一直向下,漸漸來到了比那一層客房還底一層的船艙。
順着臺階下去之後,上邊的嘈雜聲慢慢變弱,視線也是如此。
顏汐扶着牆壁,擡眼尋望,倉中觸目所及盡是些救生用具、木筏、船帆等物, 不難斷出這是一處裝着雜物的倉房。
裏邊無人,光線很暗,挂在木壁上的油燈散着昏黃,顏汐從未一個人獨行過, 更從未一個人呆在這種昏暗閉塞的倉房過, 實則心中很是害怕,但此處再可怕也抵不過外邊的搜查,抵不過陸執。
終, 她還是壓下了這第一層懼怕, 快速地尋到了一處頗好的避身之地,鑽了進去, 藏到了幾架立起的小木筏之後。
小姑娘心中打鼓, 背靠船壁,輕輕閉上了眼睛,四下靜的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事到如今, 此時,只能聽天由命。
她仔細地感受着外頭的動靜, 間或還是能聽到士兵的呼喝。
正當這時,突然,船身微微一晃,顏汐緊緊攥上了雙手,睜開眼睛,耳伏在船壁之上,心潮澎湃,仔細地聽着外邊的動靜。
是水浪之聲!
這船竟是開了!
顏汐無疑慶幸又忐忑,諸多情緒一起湧上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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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什麽也做不得,唯能靜靜地等待時間的流逝。
大致過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外邊早已靜下來許久,聽不得人語聲,只有陣陣水浪間或傳入耳中。
可就在這時,毫無防備,她的身子猛然間打了個觳觫,耳邊竟是響起了腳步之聲。
那聲音不大,很慢,很緩,但漸漸靠近,正是朝她所在的倉房而來。
顏汐再度緊繃心弦,不知這是何人?
是路過;是來取東西的船役;還是她的錯覺?
她屏息凝神,一動不動,仔細着那動靜。
不時聽得清楚,人已到了門口。
那腳步聲便就停在了門口。
心都要跳出來了一般,越是等待,她越是覺得不對。
不是她的錯覺,門口就是有人。
油燈就在門邊,她小心地轉頭望去,清晰可見半道影子。
亦不是來取東西的船役。
否則為何不曾入內?
那...是誰人?
一個可怕的念頭仿是剛剛閃過,她便再度聽到了那腳步聲。
人又往裏緩緩地行了幾步,疑似停在了房屋正中。
旋即一聲火折子被打着的聲響與那人的一聲沉笑幾近一齊響起,随之而來的還有他的話語。
“出來。”
不鹹不淡,聲音熟悉至極。
顏汐瞬時如泥塑木雕,瞳孔猛然間放大,身子一動亦是動彈不得。
那是誰人?
正是陸執!
“出來。”
他仿若咬着牙槽,又仿若語中含笑,輕描淡寫,再度張口。
顏汐的手心已然是一層冷汗,嬌柔的身子輕輕發顫,心口起伏不定,強壓着悸動。
她自是沒出去。
但短短一瞬,心緒已是千層變化。
扪心自問,她沒想到她能敗露。
眼見為實,旁的都是虛的。
寺廟燒水的壺,她叫人處理的很幹淨,便是藥也是叫人分了很多天,很多次買的。
尤其,那七幻散為古書上記載之物。
夏神醫說過,世間知道此物之人少之又少,只因這東西用處不大。
不能救人,也不能害人,唯能騙人。
還需特定環境,十分難成,相傳是很早之前一個頑皮聰慧的小仙童為捉弄師兄弟玩樂而配之物。
她以為她能蒙混過去。
退一步,她也确實做了敗露逃跑的準備。
但她沒想到陸執參透的這般快。
事到如今,她在他面前已全全暴露,包括那一個多月的相欺,已與和他攤牌無異。
她也自是絕不想被他抓回去。
思及此,小姑娘瞧着那地上的人影,又瞧看了眼倉門。
他大抵沒帶兵上來,就算帶了人,眼下這門外也不像是有人的模樣。
千鈞一發,沒有過多功夫思索。
她從他隐隐約約的影子,大致判斷着他所站的位置,借着倉壁的力氣,嬌柔的身子使勁地推向疊在身前用布遮着的兩個木筏。
木筏忽動,徑直向那男人砸去。
電光火石之間,她趁着空隙沖将出來,拔腿就跑。
耳邊清晰地聽到了那男人扣滅那火折子的聲音;也清晰地聽到了他擡臂接住倒将下來那木筏的聲音;更是清晰地聽到他狠聲喚了她名字的聲音。
“沈顏汐!”
“救命!”
顏汐頃刻大喚。
借着這會兒的功夫,喘息之間已奔出倉房。
寂靜的深夜,出門便哭喊了出來。
陸執單手擎着那倒下來的木筏,冷着臉面,擡手将那東西一把甩了回去,再一轉頭,身後哪還有人?
男人咬着牙槽,面上怒氣明顯上湧而來,自是旋即就追了出去。
“沈顏汐!”
顏汐拼了命地向上跑。
最底層與那第一層的階梯相距頗遠,她也不知自己争取了多久的功夫,唯知決不能落到他的手上。
他大概是沒帶人來,即便帶了也絕不會多,否則他不會這麽久方才找到她所在的倉房。
這船上這麽多人,未必不會有仗義之人。
就算沒有,她不好,他也別想好!
他堂堂淮南節度使,長安第一豪族,陸家世子,他強搶民女!
她要讓這一船的人都知道!
“救命!!”
如此想着,求生欲與報複心皆有了,顏汐更大聲地喊了出來。
“來人啊,救救我!”
馬上便到了頂,她已然看到了外邊的星空。
夜晚繁星璀璨,清風徐徐,夾着這河水的氣息。
耳邊也響起了人語聲,她甚至也看到了有人從卧房出了來。
但就在這時,腰身一把被那男人從後攬住。
小姑娘轉瞬就入了他懷。
“啊!”
顏汐一聲輕吟,遮擋在面前的薄紗輕輕一蕩,背脊靠到了他結實的胸膛之上,鼻息之間也當即飄來了他身上的龍涎香氣,頭頂是他帶着威脅的聲音。
“沈顏汐,你找死麽?”
聲音不大,很怒,很低,不難聽出有意壓下了。
他在意是麽?
是啊,他當然在意!
适才他來的排場那般大,試問這船上的哪個人沒看上一眼?沒問上一句這是誰人?
怕是已經有人猜到。
沒人猜到也沒關系,她給他們介紹,這是大名鼎鼎的淮南節度使,治過蝗災、治過水患、破過奇案的前長安京兆府尹,寧國公家世子陸執!
“你放開我!”
顏汐掙紮,怎麽想也便怎麽說了出來。
“今夜,我就讓你身敗名裂,讓全天下的人都瞧瞧,看看你的品性,看看,你是什麽人?”
“呵...”
小姑娘不斷掙紮,清晰地聽到他呵笑一聲。
顏汐繼續張口:“我不好,你也別想好!今夜,我就和你徹底魚死網破!”
陸執扯唇,就兩個字:“是麽?”
如此情形之下,外邊也陸續出來了數人,便是沒出來的,船艙的門也打了開,他卻依然緊緊縛着她。
“救命!”
顏汐哭着,再度開了口。
這時,只見最前的一個包艙之中走出的男人開了口。
男人一襲墨綠色錦袍,髭須黑發,四十多歲的模樣,不難看出富貴,不僅從他的穿着與氣質上瞧得出這不是個普通富貴之人,便是從他住的那間船艙亦瞧得出。
裏邊甚大,是其它普通船艙的四五倍,內也非一個房間,而是兩個。
所住,乃這是這艘客船之上,最為華貴的一間包房。
男人擡手,頗為有禮地相問:“請問閣下,這是幹什麽?”
“他...”
顏汐張口便要相答,卻被陸執不疾不徐地打斷。
“啊,謝侯爺...”
那謝侯爺聽得他叫出了他的姓氏,且知曉他的身份,明顯認識他,顯然頗為好奇,灼灼目光也便盯在了他的臉上。
“閣下是...”
“在下寧國公之子陸執。”
顏汐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臉不紅不白地自報了姓名。
謝侯爺眸光微微一縮,眼睛定在陸執的臉上,人有些虛虛地呆滞了般,但只有須臾,仿若回過了神來,回口道:“原來是寧國公家世子。”
陸執笑了一下。
接着便見那謝侯爺瞧向了他身邊的顏汐,擡手詢問:“這...”
顏汐道:“侯爺救命,他...”
話未出口,聽那男人溫和地笑了一聲,回着那謝侯爺的話。
“內子,鬧了些小矛盾,生了我的氣...”
繼而低頭,目光溫和地瞧着她,語聲更是溫柔無比:
“別鬧了,我錯了。”
那雙好看的桃花眸中竟然露出深情。
顏汐:“......”
他這話說完,周圍一片議論,大多笑了出來,只道是小夫妻倆鬧了矛盾而已。
謝侯爺恍然:“哦,原來如此。”
顏汐搖頭:“不是,侯爺...”
但見陸執已經環住了她的肩:“好了...你說怎樣就怎樣...別再跑了就成,嗯?”
這般說話期間,已經摟着她離去。
倆人前腳剛走,首間船艙中披衣出來位花容月貌的婦人。
婦人身邊跟着婢女,為她又披了件衣服。
女子朝着倆人的背影問道:“侯爺,怎麽了?”
謝侯爺的視線定住,确切地說是定在了陸執的背影上,沒反應過來身後的女子相喚,卻是人又喚了一聲,他方才回了頭,答了女子的話。
“陸伯陵的兒子。”
女子眼中也微微有了變化,重複了一遍:“陸...的兒子...”
謝侯爺應了一聲。
女子的眼睛望向陸執的背影,不時,又望向了他身邊那個纖弱的背影。
“那小姑娘怎麽好像喊了救命?”
謝侯爺道:“小夫妻鬧了矛盾。”
答了話後方才回頭,瞧見她穿的頗少,開口道:“夜晚天涼,回去吧。”
女子應聲,擡眸又看了一眼那個纖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