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殺人(下)
第60章 殺人(下)
本無論再怎麽肯定那張姓男子挑事一事乃陸執作筆, 顏汐也沒有實質證據。
此時不然,他的殺手就在她住處附近已是鐵證。
這二十多天來,她處發生的一切他怕是都一清二楚。
虧得她白日裏去找他對峙, 他還裝作不知發生了什麽。
他還真是一肚子壞水,毫無底線,無所不用其極!
身體已然不支,意識更是愈發地混沌,不知過了多久,顏汐到底是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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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節度使府。
陸執沐浴過後, 一身白色裏衣,敞着懷坐在矮榻桌前,自酌自飲。
這時,屋外傳來腳步聲。
女殺手被東福引入房中, 停在墨色珠簾之後, 躬身禀道:
“啓禀主人,小夫人處遇上意外,宋鐮看上了小夫人, 連夜帶人意欲強搶, 小夫人受了莫大的驚吓,已然不省人事...”
“!!”
陸執本面無表情, 眸子晦暗幽深, 動作不疾不徐,從容不迫,直到聽到那殺手所禀之言, 無波的眸子驟然見變,仿是頃刻之間便猩紅狠厲了去。
男人起身, 一言也無,拿了衣裳便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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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的混亂在三名女殺手陸續到來之後,很快恢複平靜。
二十幾個打手,包括那五公子宋鐮皆被束縛。
哀嚎遍地。
宋鐮自是那叫嚣最為厲害之人。
他被單膝跪在地上,雙手被捆,但依然一副嚣張之态,虎目怒睜,滿面不屑。
“你們是誰的人?膽敢綁了你爺爺,知道小爺是誰麽?”
“小爺姓宋,乃宋二爺之子,小爺不管你幾人是誰的人,馬上放了小爺,否則小爺讓你和你主子吃不了兜着走!”
人姓宋,如此跋扈嚣張,又一看便是個養尊處優,家境極好的纨绔子弟,他不自報家門,幾人也猜到了他定然和這當地的三大戶“賈、趙、宋”中的宋家有着極大的關聯。
但殺手三人自然是理都未理他。
轉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外邊便響起了“嘚嘚”馬蹄聲。
那宋鐮絲毫不畏懼,依然在罵天罵地,聽得聲音,看那幾個黑衣女子的反應,猜到了是她們的主子到了。
他倒要看看,她們的主子是誰?
這淮南十三州,還沒有敢不給他宋家面子的。
這般正尋思着,轉眼終聽得了馬匹的長嘶之聲,只見:一名黑衣女子當即收了手中的刀劍,奔去門邊開門。
“吱嘎”一聲,伴随着朱紅大門開起,暗夜下,一名玉冠束發的玄衣男子映入眼簾,在他之後,四五十個騎兵随之而來。
衆人轉眼便包圍了整個院子。
宋鐮眼睛驀地睜圓,視線直直地定在了為首之人的臉上。
巧之不巧,雖然他還不配,但這三個月前剛上任的淮南節度使他正好曾見過一面。
宋鐮萬萬未曾想到這幾個壞事的女人竟是節度使陸執的人!
他自然也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知曉陸執的家世背景,知曉他曾是天子身邊的紅人,更知曉其乃大雍第一豪族陸家的世子,其父是陸伯陵!
嚣張的氣焰頓時消的無影無蹤,宋鐮臉上當即便現了幾分讨好的笑。
“陸,陸大人...”
“小人不知這幾個女護衛是陸大人的人...”
“更不知那個美...”
他想說他更不知那個美人和陸大人有關系...
但話沒說出口,原因無它,眼睜睜地看着陸執下了馬來。
他語聲讨好,臉面堆笑,然對方與他恰恰相反,沒有任何笑意現在臉上。
取而代之的是狠厲,殺氣,嗜血...
宋鐮頃刻更慫了去,渾身不自覺地戰栗起來,哆嗦亂顫地笑道:
“陸大人,陸大人...”
這般言語之間,人昂藏的身影已近在眼前,俯身一把捏起了他的臉。
接着宋鐮便見他手入了懷中摸出了一把銀色小刀。
黑夜之下,刀子無疑更加顯眼刺眼。
宋鐮當即目眦欲裂,抖如篩糠,意識到了那最糟,他也斷斷沒想到之事。
人壓低着聲音,嘴唇煞白,臉色煞白,連連商量,笑着相求:
“不至于,不至于,陸大人息怒,我沒碰到她,一根頭發絲都沒碰到。一個...一個女人而已...陸大人,不,不,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我...我爹是宋二爺,我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全,全揚州都知道,呵呵...陸大人就算是不把我爹這號人物方才心上...還,還有一個,我,我小叔叔,長安淮陰侯,長公主驸馬...我小叔叔,我親小叔叔,陸大人一定認識,呵呵...算起來,咱們,咱們是一家人,陸大人放過我這一次,回頭,我...我給陸大人尋覓更美的美人...更美的美人...”
他渾身打顫,牙齒打顫,滿臉堆笑着,斷斷續續道着話語。
然那男人的表情變都未變,除了将他的話聽完了,沒有任何留有餘地之意,更是仿若連思索猶豫分毫都無,唯沉聲,狠聲道了一句話:“你知道她是誰麽?”
言畢,手掌滑動,刀子封喉。
宋鐮瞳孔放大,當即睜圓眼睛,一道血流從嘴角流出。
“陸...執...我...爹...不會...放過你...”
言罷,人斷了氣。
暗夜之下,風起雲湧,烏雲密布而來。
陸執徐徐站起了身,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拿出帕子,甩開,擦拭那被血染紅的刀子。
忽而一道閃電自他身後劈打下來,暗夜被照得瞬時一亮,又很快歸于黑暗,人立在黑暗之中,背着光亮,看不清臉面...
轉而大雨落下,雷聲短暫地壓滅了院中那十幾個打手的哀嚎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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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暴雨如注,傾盆灑下,偶爾雷聲四起,閃電穿梭。
房中陳設奢華,燭火通亮。
顏汐躺在床榻之上,雙眸微閉,周圍輕紗瀉下。
卧房之內,除了青蓮、桃紅外,還照顧着四名婢女。
大夫走了約摸半個時辰,人服了壓驚藥,但還未蘇醒過來。
桃紅有些許的着急:“不是說并無大礙,怎地還沒蘇醒?”
青蓮也頗擔憂,恨不得小姐馬上就醒來,但安慰着桃紅:“應該就快了...”
她話音剛落,便見小姐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婢女二人盡數看見,俱大喜,更靠近一步。
“小姐...”
耳邊聲音空靈,意識依舊混沌模糊,漸漸地,适才之事慢慢浮現腦海,那“五公子”靠近過來的聲音與身影再度浮現在耳邊,眼前。
顏汐一聲驚呼,猛然睜開眼睛,滿頭是汗地坐起。
“小姐!”
“小姐不怕,沒事了,沒事了...”
顏汐思緒錯亂,看了青蓮,又看了桃紅,仿若半晌方才回過神來一些。
但剛剛思緒清晰,便發覺了自己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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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執房中。
東福聽得汀蘭閣的婢女來報小夫人醒了,馬上禀給世子。
過來之時,陸執房中正立着幾名殺手。
幾人皆為男子。
他座下養了三十幾個殺手,男女皆有。
女子多只是辦事,不派遣殺人的任務。
然男子一出現,便多半是殺人之事。
東福姑且沒進來,自然也沒去耍耳音,細聽,相反走的頗遠。
直到那幾名殺手出來,東福方才回來,躬身進了去。
“世子,小夫人醒了...”
陸執背身而立,面前是一盆開得正盛的紫羅蘭。
剪刀在手,他本正修剪着盆景的枝葉,聽得後停了手,并未轉身,開口問道:
“什麽反應?”
東福回着:“過來的婢女說,起先反應頗大,但很快又安靜了下去,她的那兩個貼身婢女大抵是道了原委。”
陸執微微眯了下眼睛,接着又問:“有無提及錯藥之事?”
東福道:“婢女沒言。”
陸執動了兩下手指,讓人退了。
他立在原地,垂眸瞧着那盆花,不時繼續修剪了去,姑且沒去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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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汐聽婢女你一句我一句地言着,嬌柔的身子微微發顫,小臉冷白,有些被吓到。
她亦是這時方才知曉那五公子的身份,也是這時,知曉了陸執殺了他。
雖然看出了那宋鐮像是個惡霸,非什麽善類,這種事兒也顯然不是第一次做,确實該死,但也知陸執其實不該殺他。
殺他怕是會惹上麻煩。
因為宋家的背後,是長安的淮陰侯,長公主驸馬——宋钰。
關起了門來,主仆三人小聲說着話。
青蓮道:“人殺的很決絕,沒有半分猶豫,但聽了那宋鐮把話說完,很是從容不迫,也不像是沖動之下所為...”
桃紅連連點頭,聲音小之又小:“不知道為什麽會那般堅決...”
顏汐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素手微微攥着被衾,怯生生的沒有說話。
殺人這種事,她本就害怕,緩了一緩,想了想自己眼下這處境,或許就是天意。
她非但沒有走成,又回了來,因着這事端,倒也不可能再走。
三人對視一眼,青蓮會意了小姐心中所想,安撫道:“那便等兩個月後吧...”
顏汐慢慢地點了下頭,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
思及此,她又回憶起适才突現的三名女殺手。
顏汐後怕至極,好在她夠仔細,這二十幾日來,沒怎麽與青蓮桃紅倆人說那“第二封信”之事,即便提起,三人也都心照不宣,說的模棱兩可,也未因得了自由就急着去見那花農詢問事情。
現在想來,但凡她稍微疏忽一點,都有可能被那幾個女殺手探去訊息...
如今最長兩個月。
如若謝伯伯剛到了長安便送了信,陸伯伯見了信便派了人來,最短可能她只需再等待半個月...
事剛想完,青蓮突然插口,将話題又引回了那厮殺了宋鐮之事。
“不是沖動,也沒猶豫,雖然人最大惡疾,事實卻也只是吓到了小姐,就因為他吓到了小姐...”
“...若是旁的小人物,諸如宋嬷嬷的兒子,那個福祿,也便罷了,但這個宋鐮,據說是宋二爺最寵愛的一個兒子,會善罷甘休麽?世子可能要惹上麻煩...”
桃紅接口:“我也一直在想此事,倒也沒看出來他平日裏怎麽在意小姐!若說吓小姐,誰有他陸執吓得多...做的事絕!他...”
婢女還要待繼續說下去,被顏汐打斷。
小姑娘将食指豎于唇邊,沒讓桃紅繼續。
這話題也便被她打住。
她只略略想了一下,也便罷了,不願深想,也不想深想。
第一,無論是什麽麻煩,他都解決的了。
第二,也是最關鍵的,她現在心中腦中,只有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