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離開
第25章 離開
老幣一路領着他們,曲沉以為要到哪挖墳呢,還在考慮要不要去找個鏟子啥的。
路邊的風景越走越熟悉,不對,這明顯就是回老厝的那條路啊。直到真的回了老厝,曲沉才确信沒有其他的岔路了。
“怎麽回來了?”他心裏冒出無數想法,難道老厝還有什麽暗室之類的?
老幣沒急着回答,依舊走在前頭,來到孤君亦的屋前,一把推開。
曲沉沒在吭聲,跟在身後探頭探腦。孤君亦墜在後面,間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老幣進來後,指着架子床對曲沉道:“喏,你跟我一塊鑽。”
“為什麽啊?”
“別問,一會就知道了。”
曲沉的好奇心很重,不讓他問,他就抓心撓肝的想知道,于是迫不及待的跟着老幣鑽入床底。
架子床底高約五十公分,一個成年男人用跪爬的姿勢鑽進去還是很困難的,曲沉趴下來,準備以匍匐的姿勢前進。
床底滿是灰塵和蜘蛛網,他頭剛鑽進去,就感覺頭頂碰到什麽東西,還癢癢的,就伸手抓去。
掌心的東西有一個雞蛋大,觸感是軟的、毛毛的,又有些紮手。曲沉立馬認出來,這觸感分明是蜘蛛啊!手中的蜘蛛還動了動,他一下驚呼出聲,揚手扔得老遠。
“別一驚一乍的。”
曲沉心有餘悸的呼了口氣,在他前頭是半個身子探入的老幣,此刻他不知道碰到什麽,還用手去拍,傳來“嘭嘭嘭——”的拍擊聲。
這拍擊聲聽起來挺低沉的,被拍擊的物體應該是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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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幫忙。”老幣發話。
曲沉看不清前方,用手摸索一陣才碰到一個堅硬冰冷的物體,物體摸起來果然是木頭質地,似乎還不小的樣子。
“這是什麽?”曲沉問。
“棺材。”
老幣答的幹脆利索,曲沉都要以為自己幻聽了,這是孤莊的特殊習俗嗎?床底放棺材。他可是在這張床上睡過好幾夜的啊,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啊。
心裏雖然這樣吐槽,但曲沉本質上是個心大的,震驚一下就接受了這個設定。
“別愣着,過來搭把手。”老幣道,“再往前一些,我們把棺材推出去。”
在兩人的合力下,棺材被一點點推出。出來後曲沉頭都白了,上面纏着不少蜘蛛網。
他在頭上胡亂扒拉兩下就算清理了,随後興沖沖的看着棺椁,大有一種下一秒就把棺蓋掀飛的架勢。
老幣還在拍灰,這個黑色的棺椁四周密密麻麻纏着紅絲線,還貼了不少符箓,曲沉沒敢妄動,就找孤君亦搭話。
“這放在床下多久了啊?”
“将近兩百年。”
“那……爛掉了身體還能用嗎?”
“……”
孤君亦不像老幣那個不耐煩,大部分情況下他都會好好回答曲沉的問題,滿足他旺盛的好奇心。如果不說話,就是接不下去。
老幣替孤君亦給了曲沉一個爆栗,這家夥嘴是真的欠。
曲沉捂頭暗自委屈,額頭撞石頭上的包才消不久呢,又打他腦門。
老幣不理他,對着棺椁搗鼓一陣,念了幾句訣後将符箓和紅線一起扯下。
“開棺吧。”老幣使喚曲沉。
曲沉捂頭的手立馬轉移到棺材蓋上,略微吃勁的推開。
棺內的屍體完好無損的平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曲沉視線在“兩個孤君亦”身上來回切換,一樣的俊臉,一樣的喜服,一樣的發髻,屍體的臉上還比魂體多了一些血色呢。
“哇。”曲沉發出感嘆,“這說剛死不久都有人相信吧!”
這話算不上贊美,聽得人哭笑不得。
老幣竟不知被拍到哪塊馬屁了,臉上肉眼可見的得意,“嗬!也不想想是誰的手筆。”
“神棍!”曲沉豎起大拇指,不吝誇贊,“高人也!”
孤君亦汗顏的看着二人。
曲沉這麽誇老幣的主要原因還是替孤君亦高興,他的屍體沒有正常屍體的死氣,嘴唇手指間都沒有發紫的痕跡,更不存在屍僵屍斑等問題。如果能在這個身體中蘇醒,那和活過來有什麽區別啊!
老幣得意了一陣就回歸正事,在屍體上又是一陣搗鼓,從屍體身上撕下五六張黃符。随後掰開嘴,從中取出一顆黑色的珠子。
這珠子曲沉見過,夏若忻的嘴裏就塞的這個。在運出孤莊時,這顆珠子也被取出,讓夏若忻的屍體回歸正常。
它便是防腐珠。
“好了。”老幣看向孤君亦,孤君亦了然,悠悠然飄入肉身中。
眼看兩者合而為一,曲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棺內,就等着看孤君亦睜開眼的瞬間。
瞬間沒等來,先等來了老幣“啪”一下貼在孤君亦頭上的符箓。随後,他又分別在孤君亦的額頭四肢也貼上符。
“欸?”曲沉一驚,忙詢問,“你這是把孤君亦封印了?”
老幣給了曲沉一個少見多怪的眼神,弄完手上的工作,才解釋:“他跟身體分開太久,得進行一段時間的融合,明天就能醒,剛好能趕上你們回去的時間。”
曲沉聽完松了口氣,目光希冀的看了看孤君亦,又看了看老幣。
“有話就放。”老幣最煩曲沉這表情了,總給他憋着壞的感覺。
“那他醒了,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模一樣啊?”
“……看起來是一樣的。”
“那能上班不?”
其實曲沉問這個沒啥壞心思,就是想了解一下孤君亦能不能适應正常生活,上班不就是成年人生活裏重要的部分嘛。
老幣卻誤會了,以為曲沉是想奴役孤君亦,他好自己逍遙快活。
他沒忍住暗“呸”了一聲,這小子怎麽開得了口的啊。轉念一想,孤君亦這沒出息的,估計很樂意養曲沉。關鍵孤君亦沒有痛覺,不需要吃飯睡覺,完全可以當生産隊的驢使喚啊。
想到這,老幣看眼前的小子愈發不順眼,就故意隐去前面的內容,揀着話說:“那可不成,他沒有呼吸體溫和脈搏,只是看起來像人,要是進一步接觸可就露餡了!說白了這就是另一種情況的僵屍,人多的地方大能也多,說不定路上随便一個人就是某個宗門出來歷練的,你可小心他哪天被收了啊!”
曲沉聽得眼睛都瞪大了。
“君亦這孩子命苦啊,現在跟了你,你可得對他好點。”老幣低着頭,做嘆息扼腕狀,“多帶他吃喝玩樂,見見世面。這孩子幾百年沒出過村子,土包子進城肯定得适應一段時間。”
“我知道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你住君亦這兒時,他那麽照顧你,一張床都給你睡,他以後跟着你住,有啥好東西可得緊着點他。”
曲沉眼睛瞪的更大了,總是被老幣“你小子”的喊,突然變成“好孩子”還有點不适應呢。
“千萬記得每月給他準備點血喝,動物血就行,煮熟的也行。”
“喝血有啥功效?”
“僵屍都喝血的啊,你不給他準備,小心他半夜咬你脖子。”
“!!!”
恐吓了一番,老幣心滿意足的住嘴了。
其實最後這句話前半段是真的,孤君亦最好每月食用一些血,來緩解靈魂的疼痛。
老幣沒有告訴曲沉,其實引魂入體後,身體是要通過消耗魂體能量才能運作的。在這個消耗過程中,魂體無時不刻都在承受極大的痛苦,這種痛苦直到能量耗盡,魂體消弭于天地,才會消失。
這術法實在有違“鬼道”,一直被稱為邪術,甚少會有鬼願意用這個方法再“活”十年。
二百年前,孤君亦請求将這種邪術用在他身上。
老幣跟他講明了術法的弊端,想勸他放棄。孤君亦怎麽回答他的呢?
他的思緒回到那個深夜,孤君亦給他鞠了一躬,語氣謙卑又誠懇。
[我與小沉只有一個婚約,這事是我一廂情願的。如果……如果再次見面後,他對我也有喜歡的話,我、我想……能用正常人的模樣和他一起生活一段時間。]
在那時孤君亦心裏,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十年都是貪心了。
他算是看着孤君亦長大的,頭一次見到這孩子臉上露出慌亂又羞赧的表情。
君亦從小就懂事的令人心疼,五六歲的年紀看見喜歡的東西,孤長生問他想不想要,他都會思考一下搖頭。
[不用了爺爺,我沒有很喜歡。]
這孩子唯一一次求他,叫他這個做長輩的怎麽忍心拒絕。
從回憶裏抽出,老幣收斂了表情,低聲又說了一遍,“你可得對他好點。”
“放心。”曲沉将胸脯拍的啪啪響,“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虧待自己都不虧待他的。”
*
孤君亦融入體內後,眼前就只剩一片混沌,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見。他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只感覺過去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開始擔心是不是出了差錯。
腦海裏響起來一段對話。
[你什麽時候走?]
[明天吧。]
如果明天過去了,他還沒有醒來的話,是不是會被抛下呢?
他很少有太過強烈的情緒,此時卻被不安感占據了心神。
他都答應帶他走了,就差一點點了,只要醒過來……醒過來……
混沌中出現了一縷光,暖洋洋的,他拼命的朝那縷光靠近,再靠近。
現實中,孤君亦睜開了眼,屋頂破洞處射下的光正好照在眼睛上,晃了他的眼。
“呀!你醒啦。”是略帶驚喜的聲音。
他調整了一下角度,眨了眨眼,視線恢複清明。在他頭上,是扒着棺沿看他的曲沉。那雙明亮的眼睛直勾勾與他對視,竟讓他心髒漏跳了一拍。
不對,他沒有心跳,這種感覺應該叫——悸動。
曲沉一手撐在邊沿,一手伸向棺內的人,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走吧,我們一起離開。”
離開,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