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前傳:前塵往事皆因果(6)
第37章 前傳:前塵往事皆因果(6)
扶着黑無常趕來的白無常,看見這一幕內心無比複雜。私心裏他不願意曲沉和孤君亦簽下誓約。
不願曲沉入輪回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孤君亦魂魄受到的損傷将由曲沉承受,曲沉得消耗自己的靈氣來維持孤君亦魂魄不散。
曲沉才破蛋幾百年,能積攢多少靈氣啊,這一消耗無疑是将曲沉身體掏空。
孤正言從白無常臉上的表情,猜出了其內心的想法。他站起身來,退後幾步來到白無常跟前。
“就非得讓曲沉來嗎?”白無常知道自己這樣說太過冷血,依舊艱澀的詢問。
孤正言表情淡然,他沒有講什麽恩情道義,反而将白無常的私心擺在明面上:“勾錯魂本是一債,現在孤君亦又因為曲沉即将魂飛魄散。如果真散了,天上地下再沒有孤君亦這人,曲沉的因果該去找誰還?”
白無常面上一滞。
“難不成你要讓曲沉去歷劫銷債?上個千年,閻王來人間歷劫,連他都差點身死道消,你可是親眼看見的。”
這番話下來,白無常像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無力的垂下頭。孤正言話都說到這話份上了,他還有什麽可說的。
曲沉沒聽見他們的對話,他依舊以跪地的姿勢抱着昏迷的孤君亦。有一股能量如細流般從他的體內流瀉而出,但他毫無所覺,睜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天空。
天上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明明還只是秋天,明明在溫暖潮濕的南方,這場雪就這樣突兀的下起來了。
這是不化骨死後引起的異象——一場十月的雪。從未見過雪的曲沉伸出一只手來,接住了一朵飄下的純白雪花。
孤莊的村民們在地動山搖時,紛紛聚集到空地,他們都聽到古怪凄厲的嘯聲,一聲接一聲,宛如亘古而來的悲鳴。
“是龍嘯嗎?是不是地龍又翻身了?”
村民們擠擠挨挨,七嘴八舌的議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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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很快就過去了。”身為村長的孤奎站在中間的石頭上,大聲安撫着民衆。
這些村民們代代相傳着“地龍”的傳說,只要大地發生震顫就以為是地龍翻身了。孤奎早年游歷見多識廣,知道大地震動是一種自然現象,每隔很長時間就會發生一次,根本不是“地龍”這種可笑的說法。
他號令着一群青壯年疏散大夥,偏偏還有一些愚蠢的家夥不趕緊逃命,還要跪在地上祈求“祂”不要發怒。
這次搖晃果然沒有持續太久,結束後孤奎囑咐大夥不要馬上回家,可能還會發生餘震。村民們對村長的話都極其信服,大部分人都選擇繼續在空地等待。
嘯聲慢慢轉小,孤奎越聽越覺得這是僵屍的咆哮聲。聽說,伏僵有搬山禦嶺的神力,不少地震山洪都出自它們之手,莫非這次地震就是伏僵引起的?
聽這越來越凄厲的咆哮聲,伏僵大概要被收服了,別谷門有能力收服伏僵的也就只有孤正言一人了吧。孤奎心中不由更多了幾分忌憚,他修煉邪術的事情可千萬不能暴露。
突然有人大喊一聲:“下雪啦!”
不知誰愉悅的大呼一聲,人群中轉瞬爆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孤奎錯愕的看着這場突如其來的雪,他也好多年沒見過雪了,上次見到都不記得是何年何地了。
一襲黑金錦袍的男人緩步走近,孤正言目光不自覺落在這個耀眼的男人身上,男人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尖,他都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家夥了。
閻王直直擦過孤正言的肩,目光毫不偏移,來到曲沉跟前,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
曲沉保持着跪坐的姿勢,不明所以的擡起頭,那動作,那表情都顯得傻愣愣的。
“曲沉,你勾走生魂,隐瞞不報。又害的生魂破損,無法回歸軀殼。導致三生石、生死簿大片出錯,千百人命運脫軌。以上種種,該當何罪?!”閻王聲音渾厚威嚴,帶着令人膽顫的氣勢。
“啊?”曲沉不覺抖了一下,目光怯怯的看看閻王。他又看看閻王身後臉色鐵青的孤判官,突然有種預感,現在還是不說話比較好。
“你吓唬他幹嘛?”孤正言上前一步冷聲道,“酒是我給小鬼喝的,隐瞞不報也是我指使的,召出不化骨的也是我門下弟子,你有事就沖我來。”
閻王冷笑的轉過頭:“放心,我堂堂地府閻王,最是賞罰分明。”說着他湊近孤正言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緩聲道,“你的賬,我都記着呢,就等你回地府,再跟你一一清算。”
孤正言感覺到冷冽的氣息噴灑在耳廓,不自然的別回頭,強撐着冷漠道:“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短時間內不會回去。”
閻王像終于找到孤正言茬了一樣,眼睛危險的一眯,一手用力扣住面前人的腰,一手鉗住下巴,低下頭去——
孤正言眼睛盯着越湊越近的薄唇,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地上的曲沉興奮的瞪圓眼,等着看啵啵。白無常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冰涼的手捂住他的眼睛,“你還小,看了會長針眼的。”
“我要看,我要看!”
白無常另一只手捂住曲沉嘴巴,不讓這個聒噪的小鬼破壞前面的氛圍。
曲沉憋屈極了,什麽也看不見,只能依稀聽到掙紮發出的摩挲聲和淩亂的喘息聲。
強制的一吻結束,孤正言終于推開閻王的胸膛,不悅的瞪眼。
他一點都不喜歡在這麽多雙眼睛下,做這種親密的舉動,可是這家夥總是無所顧忌,絲毫不顧及他的臉面。
親過之後,閻王的表情好看了不少,他語氣也放緩下來:“你不想回去地府,那換我來找你。”
“不行!”孤正言一口否決,“我有我的事要處理,沒空理你。”
閻王剛平複的眉頭又重新擰了起來,語氣比起之前更沖了:“好!那你最好別再讓我發現你跟別人勾搭!”
豎起耳朵偷聽的黑白無常,紛紛縮起脖子,滿臉唏噓。
這話一出口,不得炸啊!
“封!焰!”孤正言低着頭,一字一頓的直呼閻王大名,捏緊的拳頭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在對面人的臉上。
被捂住眼睛的曲沉抓心撓肝的想知道又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剛啵啵完就吵起來了,不會要打架吧。
孤正言并沒有動手,摘掉手腕的銅錢串兒往地上重重一摔,轉身很快不見蹤影。
閻王失神了幾秒,彎腰撿起銅錢串兒,拇指擦去上面粘上的灰塵,劃過圓圓的銅板時,還能感受到上面殘留的體溫。
黑白無常都沒敢發出聲音,這種時候誰敢觸這個黴頭啊。
閻王看着孤正言消失的方向,幾秒後收回視線,朝相反的方向揚長而去。
*
孤君亦殘破的靈魂被修補好後,曲沉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嬰兒,他的能量被掏空了,變回來最初的模樣。
曲沉被帶回地府,閻王親自審理這件案子,在一衆鬼吏鬼差的懇求下,刑期被壓縮到二百年。
白無常抱着小小曲沉,放入豁了個口的黑色蛋殼中。
他捏捏這酣睡的臉蛋,安慰道:“睡一覺醒來,就可以出牢房了,要好好修煉,好好長大。”
曲沉蜷縮在蛋殼中,舒服的打起呼嚕。地府靈氣充沛,在這裏可以最大程度積攢能量,相信二百年的時間夠他恢複了。
孤莊——
慧娘的母親和小妹被掃地出門,無家可歸的她們在大雪紛飛的十月,差點凍死在路旁。
孤君亦看見母女倆依偎在一起,睡在樹下凍的發抖,默許了她們住進家中。
孤長生命數已盡,出氣多進氣少,等地府那邊把生死簿重新整理出來,便會派人再來勾魂。在此之前,慧娘的母親、小妹會負責起照顧孤長生的起居。
慧娘的小妹頗有靈性,她能感覺到這個家裏有鬼魂的氣息,剛住進來不久就吓得病了好幾天。
孤正言發現了其中的症結,便同她說明了情況。
于是小妹便知道了,在這個家中還有君亦公子的魂魄,他一直在這座老厝裏,在等着一個人。
一轉眼幾十年過去,小妹變成了病榻上的老妪。她将君亦公子的故事告訴了兒孫們,并告誡他們,如果有個叫曲沉的人來到這裏,千萬要将他留下來。還要告訴他,君亦公子在這裏等了他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
*
亓衢市——
曲沉剛休完一周的假,整理好心情回到工作崗位。
上完一天班,他拿着鑰匙往停車場方向走。
昨天忘記定鬧鐘,今天早上起晚了,他趕不上進特案組刷臉打卡,就蹭了總局的打卡機,小電驢也停在了總局的戶外停車場裏。
曲沉吹着口哨,一邊想着晚上吃什麽,一邊騎上小電驢。驀然間,他看見總局門口的馬路牙子上,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孤君亦?
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孤君亦不應該在家嗎,怎麽跑到這來了?他趕緊發動小電驢,朝那個身影駛去。
靠近一看,果然是孤君亦,穿着上次商城買的玄黑立領襯衫,燙金鶴紋在車燈的映照下,反射出細碎金光。他的長發沒有束起,自然披散在腦後,增添了幾分不羁。近一米九的個子,僅僅站在馬路牙子上,都仿佛走在T臺上一般。
“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在家等嗎?”曲沉停下車,摘下安全帽,皺眉詢問,“你在這兒等多久了?”
見孤君亦不回答,曲沉用腳趾頭一想就知道,必定是等了挺長時間了,一時又氣又無奈。
“你這是幹嘛呀,來這兒你也進不去,還不是得在外面等。這大夏天的外面多少度啊,你就不怕曬中暑嗎?還有啊,神棍說了你不能在外面晃悠的,很危險的,我跟你說……”
孤君亦低着頭,默默聽着曲沉叽叽咕咕的“講道理”。
曲沉不明白的是,在哪等不是等啊,可是……他想離近一點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