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斷線木偶

第49章 斷線木偶

“乖乖待在裏面,別輕易出來。”降落之前,核桃輕輕地戳了戳口袋裏探出頭的小腦袋,微笑着說。

通體雪白的文鳥有些不悅,瞪着烏黑的瞳孔,一張嘴卻是人類的聲音:“這麽謹慎做什麽,這次有你陪着,我肯定不會再有事的!”

儲文仁很不習慣這種躲藏在暗處的感覺,像是被剝奪了自由行動的能力。自動屏蔽了核桃的叮囑,儲文仁時不時伸出頭來四周張望,并叽叽喳喳地勸他趕緊放自己出來,“這本來就是我的任務,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在外面承擔風險呢?”

“你的任務就是我的任務。而且,真有什麽事我會叫你幫忙的。”核桃回答得依然溫和,态度卻不容置疑。

儲文仁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地伏在核桃心口的位置。從小作為家中長子,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承擔起大部分的責任,保護自己重視的人。

現在卻不得不化身為一只拳頭就能攏住的小巧禽類,強大的心理落差感讓他很難适應這個新角色。

就快抵達目的地,核桃沒有再跟他過多解釋,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降落在文鳥的頭頂順時針打了個轉,就将他摁回口袋,快步潛入校園。

密室已經隐匿,在主人沒有動用主觀意念開啓的前提下,別人很難尋覓到入口。核桃沒有糾結于這個問題,而是直奔教學區,這恰好符合儲文仁考慮的計劃。上一次來的時候他完全不占優勢,還沒來得及追蹤季明靈可能會留下的蛛絲馬跡,就被暴走狀态下的回聲襲擊了。

現在盡管有核桃陪着,他依然止不住心中的慌張。

因為救援小隊已經在他們之前搜尋過并帶走了學生,擔心磁場受到幹擾無法複原場景,核桃稍微施加了一些逆時異能,選擇在昨晚最初的幻境中展開任務。

教室裏原先整齊排列的桌椅盡數翻倒,不複往日的井然有序。走到窗邊的時候,儲文仁偷偷探出腦袋,看見外邊的情況和他離開時并無太多差別,操場上一片狼藉,被人連根拔起的大樹歪斜在地,無處不暴露出頹敗的氛圍。

核桃立刻察覺到了他的動靜,托着他出來透氣。“是不是太悶了?”核桃的手舉得很高,這樣就可以同他保持平視。

這般溫柔尊重的态度瞬間消弭了儲文仁心中的不平衡。“還好。”他搖搖頭,蹭了蹭核桃的掌心,自己乖乖地鑽進口袋,表示不會讓他擔心。

防止他等得無聊,核桃特地在空間裏布置了一個小型游樂場,幽靜的森林裏擺放着各種适合文鳥玩耍的設施。

剛看到的時候,儲文仁還有些別扭,覺得核桃這是把他當成寵物來養了,生怕他搗亂,弄了一堆幼稚的小玩意兒供他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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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靠近挂着小鈴铛的秋千架時,他還是沒忍住邁出小短腿,蹦了上去。伴随着清脆的鈴聲,他悠閑地搖晃起來,體驗着專屬于兒童的快樂,逐漸接受現狀,甚至自得其樂。玩累了還有自助飲食機和松軟的小沙發,簡直比人類還自在。

核桃同步感知着儲文仁的心境變化,确認成功哄好了戀人,放下心來,繼續搜尋線索。停在書架面前,他閉上眼,憑感覺抽出一本被保存得很好的教材,翻開第一頁就看到了郭清祈的名字。

核桃眯起眼,伸出手摁在潇灑的字跡末端,試圖捕捉到哪怕很微弱的訊號。

指尖的确有零星的能量波動,卻拼湊不成完整的段落,按理說這種最強異能者留下的簽名應該是可以迅速提取出有效信息的,核桃很努力地凝聚自己的注意力,卻發現手中的異能正在飛速減弱,完全不可控制。

“好奇怪。”核桃小聲嘀咕了一句。然而儲文仁在靜默空間玩得正起勁,沒有聽到他的這句話。

核桃皺起眉,快速翻看這本書,每一頁都有零星的筆記,越往後痕跡越淡,幾乎快要消失不見。他猜測是當年郭清祈在學校逐漸精神崩潰的緣故。

眨眼就翻到最後一頁,核桃本打算将書放回到架子上,鬼使神差地,他收回手,想要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查找出版日期。

重新打開第一頁的瞬間,核桃睫毛一顫,忽然發現原先寫着名字的地方此刻竟是一片空白。

他肯定自己沒有看錯,剛開始循着直覺選中這本書,就是因為上面覆蓋着強烈的氣息。

可是現在手中的教材卻輕薄得沒有實感,剛才還湧動着的泉流瞬間凝滞成了死氣沉沉的堅冰。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哪種級別的入侵者可以沖破門禁?還有季明靈,他那麽愛護學生、從未失職的一個人,怎麽會不留任何音訊地離開?

疑團像淩亂的毛線交織在一起,找不到頭緒。

糾結的同時,他卻感到慶幸。

要是讓儲文仁一個人面對這麽棘手的任務,他肯定會焦慮得薅光翅膀上的小羽毛吧。

核桃合起書,屏住呼吸離開這間教室。

才剛踏出門,一道黑影就從他面前掠過,只差一秒就同他撞上了。核桃心裏一驚,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黑影頭也不回地奔向走廊盡頭,像是在遵循某種神秘的召喚。

核桃平靜地注視着夜幕下的校園,無論看到多麽混亂的景象,淺金色的眼眸始終不包含任何情緒。

直到視線鎖定斷木下尚未幹涸的血跡,金瞳孔才閃過一絲血色。

儲文仁敏銳地感覺到核桃的心跳有一瞬的加快,趕緊離開游樂場,用意識和他交流:“怎麽了?”

核桃恢複成淡然的樣子,将目光從愛人受傷後留下的痕跡上挪開,簡單地說:“發現可疑目标。”

“在哪兒?”

“往天臺去了。”

“我們要不要跟過去?”

“再等等。”核桃搖頭,形勢對他們不利,還不能輕舉妄動。

“先找個方便觀察天臺的地方,怎麽樣?”儲文仁伸出一邊翅膀,指了指操場最邊角的位置。

以前在那個地方,一擡頭就能看到天臺上發表演講的漂亮學妹。

核桃周邊有一瞬的低氣壓。

儲文仁渾身一抖,炸了毛:“你不是說你關了嗎?”

“我擔心你會被獨木舟絆倒,所以開了一半留意你的動靜。”核桃收起眼中的不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狡辯道。

“……”

核桃展開随身攜帶的隐身衣,找了個隐蔽的地方,暗中觀察天臺。

一陣風吹過,這一整片操場寂靜得只剩下風聲。

等了許久都沒有在天臺上看到任何人或是魂魄,核桃不禁有些懷疑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目光向其他樓層搜尋。

或許是他想錯了,可疑目标并沒有往樓上跑?

剛在心中産生這種猜測,懷裏的文鳥就撲棱着叫出了聲:“小季?!”

核桃趕忙擡頭望向天臺邊緣。

欄杆上不知何時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一動不動,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不知道在沉思什麽。

儲文仁只覺得奇怪,季明靈怎麽會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明明是這麽緊急的關頭,他卻好像一點兒都不在乎學生安危的樣子,就這麽坐在天臺上放空。

“怎麽沒看到郭清祈啊,這家夥不是恨不得無時無刻都跟在學弟屁股後面的嗎?”儲文仁納悶。

核桃默默注視着上方的人,眸光一暗。

他很熟悉這樣絕望到極致的眼神,斷了一切念想,無論什麽事都不能再激起他的熱情與希望。

就像是,再度與心愛的人訣別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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