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年心

004 少年心

毓瑚送回來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中秋之後了。

信是密報，如今莞嫔離宮已久，宮裏面就權當沒有這麽一個人。

但是弘歷在看完這東西之後，卻并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麽平靜。

他原本以為自己并不在乎這個女人的情況，只是把她的存在，當成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他原本只是覺得甄嬛是一個可以被利用的人，可是到了現在這個境地，他卻有些憐憫和揪心。

一個被皇宮之中驅逐出去的人，在哪裏都不會得到善待的。

“嬷嬷，讓毓瑚姑姑回來吧，這件事情也不必再查下去了。”

弘歷将這封密信放在燭火上點燃然後燒掉，聲音之中不帶一絲感情的吩咐道。

“知道了，正好眼下快要到臘月了，她能夠從熱河行宮出來并不容易，若不是皇後娘娘恩準，恐怕她還不能夠到宮裏來伺候阿哥呢。”

“恩準？”

弘歷無所謂地笑笑：“這深宮之中，又哪來的什麽好心？

我們這位皇後娘娘從來都不是簡單角色，當年我在圓明園的時候，想要給皇阿瑪請安，恩求了多少次，她也從來沒有開過恩。

雖然她私底下從來沒有對我動過手腳，但是卻也未必幹淨，至少她的好心，從來不在我身上。

咱們在園子裏面過了多少苦日子，嬷嬷難道忘了嗎？

如今她看着是答應了我的請求，可是毓瑚姑姑在我身邊多呆一天，就會提醒皇阿瑪我的出生，這可絕對不是件好事。

如果皇後娘娘真的為我着想的話，就會阻止我這麽做，可她卻半點動靜都沒有，對于我的請求同意的十分痛快，

就連我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嬷嬷你又怎麽可能不明白呢？”

其實有些事情，大家一直都心知肚明，只不過誰也沒有點破罷了。

“那皇後那邊送來的宮女和嬷嬷，阿哥要不要留下？”

“該留下的就留下，只不過別分配他們什麽重要的事兒，那些老嬷嬷八成也不是什麽好的，怕不是那邊的眼線，

讓她們管外頭的事情就行了，我身邊的事情，還是你和張嬷嬷來管，沒事，不許她們進閱是閣。

而且你要小心些，張嬷嬷雖然也是從小跟着我的，但是她和景仁宮走得太近，這兩年更是過分，毓瑚姑姑的事情，不必讓她知道太多。”

弘歷一句一句地囑咐着，在他身邊能夠相信的人實在太少，除了那幾個太監之外，就只有董嬷嬷和即将來到這裏的毓瑚是值得信任的人了。

張嬷嬷雖然也不曾背叛他些什麽，可是在圓明園的時候，她就和皇後身邊的剪秋走得很近，當時弘歷正想要依靠皇後，可惜努力多次，也沒有什麽用處。

從那之後，他就知道皇後不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選，所以開始為自己物色其他的可以依靠的人。

曾幾何時，甄嬛的确是他計劃之中最好的人選，可是他終究沒有想到，宮中發生了那麽大的變故。

很多事情，不在後宮是看不清楚的。

他不知道莞嫔的離宮到底是被誰所害，但是他很清楚，只要皇阿瑪仍舊對那個女人有心思，那麽甄嬛就絕對不會徹底失去回來的希望。

不僅僅是男人最懂男人，父子終究是父子，有些東西，他還是能夠感知得到的。

“阿哥放心吧，奴婢會處理好的。”

董嬷嬷人雖然不年輕了，但實際上也就才五十幾歲，她是弘歷的乳母，也曾經是熱河行宮伺候的人，知道很多宮闱秘史，毓瑚之所以會和弘歷有所聯系，也是因為她的緣故。

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弘歷是很放心的。

等到說完這些事情之後，嬷嬷就從閱是閣裏退了出去。

他坐在書桌的前面捧着書，卻一點也看不進去。

這些字明明每一個都認識，也背得也還算流利，可是此時此刻他腦子裏面一點也想不起關于這些書籍之中蘊藏的典故之類的內容。

滿腦子都是關于那個被從甘露寺趕出來的人。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毓瑚打聽回來的消息，是說人被趕去了淩雲峰的禪房。

病成那個樣子，他也不能出去看看。

可是想了一會兒之後，他便狠狠拍了自己一下。

他現在就算滿腦子都是這個人又有什麽用呢？

還是什麽忙也幫不上。

“孟子曰：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

我現在這樣子，不過是天性本能而已，不應該這麽挂心于她。”

他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好讓腦海之中的身影散去。

可是他又哪裏知道，這世間情長，不過是年少初心最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