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chapter 5
城市燈火通明,襯得夜色更深,即使是寒英也無法在這樣的情形下看清天空,更無法看清羅煙的心。
嘈雜,混亂,沒有光線;荒寂、零碎、毫無規律:這是寒英感受到的。
在羅煙面前,她有了片刻的失明,這是此前從未有過的體驗。
寒英照着石頭的模樣凝了一塊冰,行走間又無知無覺将它踢去水面,輕輕松松打了六個水漂。羅煙尋聲看去,目光只捕捉到已經入水的冰,再然後便連這冰也看不到了。
“你知道水生之子嗎?”寒英提問總是猝不及防。
“水生萬物,生靈之母,我和玉塵都是水生之子。”
羅煙到嘴邊的話又被她咽了回去,想了想決定不貿然接話。
“玉塵先我一步誕生,也擁有着許多我沒有的東西,我是多餘的溢出的能量,玉塵将我攏了回來讓我化形,但我是水不完整的殘缺的孩子,我是不讨水喜的水生之子。”
羅煙搖頭:“你—”
“你不要傷心。”寒英打斷她的話說。
羅煙愣住,大腦一片空白,一瞬間她所有的語言被這話打得不能成句,思考了好久,意識在腦海裏穿梭好久,羅煙才終于在轉頭就忘的一段記憶中翻出了那句“她不止是我一個人的媽媽”。
寒英難道在安慰我?!
羅煙內心充滿不可思議。
她竟然會安慰人?猜錯了吧,自作多情了吧,還是說她真的在填充不完整的自己……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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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煙不知道。
肉眼可見範圍內,她們只看得到彼此,西招待所人太少了。
羅煙嘴唇輕輕顫着,沒有開口。寒英目視前方,并不在意什麽回答。
糾結茫然的只有羅煙一個。
想到這,羅煙微頓,慢慢地将心緒平複下來。
天空夜晚是沒法看見了,但幸好,還有有更值得的事物會吸引人們的注意,讓人們回歸大地,不至于為那觸不可及而忽略腳下。
已經第三圈了。
“我總覺得,執事的發間,應該別樣東西。”羅煙瞧着她,忽地說了這麽句話。
“嗯?”
“喜歡花嗎?”羅煙問道。
“還行。”
羅煙擡手,将一支白色繡球花發卡遞了過來,眼露滿意,道:“是執事的顏色。”
寒英垂眸,目光落在那發卡,或者說那只手上,沒接。
“執事?”
“你幫我別上吧。”寒英仰首看她。
羅煙微怔,旋即卻是沒有任何猶豫,毫無前兆地靠過去。
“…你,喜歡嗎?”
寒英碰了碰耳邊的白色繡球,才想起來根本看不見,也懶得凝面鏡子了。
“喜歡。”寒英說。
羅煙緩緩收手,輕輕摩擦了下指尖,餘光瞥着寒英,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剛才說的玉塵,也是令風閣的執事嗎?”
寒英懶洋洋糾正道:“是閣主。”
羅煙心底一驚,令風閣能有讓人聞風喪膽的名聲全靠其他幾位執事,而其閣主與今日之前的第五執事從不出面,因此沒有人能夠探查到這兩位的情報。
“貴閣聽起來管理得不錯。”羅煙沒話找話道。
寒英哦了一聲,說:“這是玉塵在管,換我來肯定不會了。”
“那會是什麽樣?”羅煙輕笑打趣,“全閣聚一起打水漂嗎?”
寒英眨眨眼,看向她,語氣算不上戲谑,但一定稱不上好。
寒英說:“你不會想知道的。”
風音歸零,湖面死寂。
羅煙頓了頓,迅速扯來個與這八竿子打不着邊的話題:“交流會要過兩天才開始,執事明日可有空?有空的話陪我過兩招成嗎?”
“…怎麽。”
羅煙苦惱說:“現在的我不太能控制好能力,想找人試又怕失手傷着人,恐怕只有與執事一起,我才能不僅不用收力,還可以放開手腳了。”
“唔……可以是可以。”寒英掀起眼簾,不知看到了什麽,語氣略顯古怪,說出的話也不知是對羅煙說的還是對其他人說的,“但後果自負。”
羅煙似有所感朝前方望去,迎面一對璧人互挽手臂。
她神色微妙起來。
她見寒英的注意力也在這兩位身上,遂小聲開口:“婳卿小姐跟韓相弈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羅煙說着短暫停了下,又道:“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一對嗎?”寒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二人,心想,沒有緣分呢。
“婳卿小姐本是BC住所裏的一位普通住戶,自從有天韓相弈的父親将她帶走後,我便再也沒見過她,直至我身死的那天。”羅煙抿唇說。
“走。”寒英突然當機立斷轉身說。
“什麽,現在嗎?”羅煙被扯得腳下一踉跄,懵道。
“現在不走,等會兒就要碰面了。”寒英臉色嚴肅,“這倆問題太多,我不想回答。”
像是炸藥投入海,羅煙思緒轟的一下炸開,身體逐漸失去控制,羅煙不太跟得上寒英的腳步,幾乎是被她扯着走的。
想必每一位在正月大陸的議事會成員,哪怕是外來者,都收到過一些上級下達的有關寒英的指令。
接近她。
或者,拉攏她。
羅煙不自覺将那兩個字念出聲。
“問題。”
問題太多,她不想回答。
寒英她知道,她什麽都知道。
-
眼看着即将照面的倆姑娘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原地二人都有些錯愕,百婳卿微瞪大眼,愣半秒霍地轉頭去看韓相弈,她輕輕一磨後槽牙,費力壓下內心的幸災樂禍,說:“她走了。”
“用不着你提醒,我知道。”韓相弈面上不好看,哼聲說,“她避不了幾時。”
韓相弈将手環打開,在寒英的資料卡片上輸下「危險等級S+」「言行簡單」兩行字後便眼神冰冷地逐字去瞧,聲音沉沉地說:“明天,後天,她總得碰上我,躲不掉。”
百婳卿一臉漠然,微微低頭,嘴上說的是:“嗯,她的确獨行不了。”
眼底卻帶着笑,“寫”的是:又能奈她如何?
另一頭,被寒英帶着跑遠後羅煙匆匆離開。
“砰!”
她動作很急,關上門後急促的呼吸在安靜的房間裏愈發明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羅煙的呼吸不僅沒平緩,還十分明顯地越來越亂。
她閉上眼睛,靠着門無力地滑坐到地上,冷汗直下。
一小縷風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鑽出來,溫柔輕撫羅煙的手,仿佛在安慰。
羅煙一邊将腦袋埋進臂彎裏,一邊動動手指回應它,絕望地想:
寒英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他們的目的,那計劃還有什麽用?全都透明的!
羅煙甚至還有閑心回憶自己說了些啥,想半天覺得,應該沒得罪到寒英。
這是唯一的安慰了。
她長長呼出口氣,面朝天花板視死如歸道:“自己約的人,自己去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