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修)
看着遞到面前被小狼狗用濕巾擦的锃光瓦亮的安全帽,林思寧有些怔住。
但反應過來後伸手接了,眼中也帶了幾分微不可查的笑意,将安全帽戴在了頭上,輕聲對身邊的陸遠舟道了謝,剛準備再說點什麽,忽然感覺眼前有些發黑,身體中的力量頃刻間被抽走了大半,沒由來的感到心慌。
聽到林思寧和緩的道謝,陸遠舟臉上極快的閃過了一抹羞窘,他掩飾性的輕咳了一下,搖了搖頭,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原本與林思寧并肩而行,現在卻已經一股腦的往前走了一大段。
然而,陸遠舟顯然不知道,自己因為太緊張的緣故,走路的時候不自覺就同手同腳了,等他感覺不對勁停下的時候,轉過頭就看到林思寧蹲在地上,頭埋在膝蓋中,身體微微有些發抖。
見此情景陸遠舟腦子‘嗡’的一下,有點懵。
臉上因羞憤而蹿出來的紅暈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有些發白,原本溫熱的手掌漸漸變得冰涼,連心都不自覺的提了起來,連陸遠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麽,可身體卻已經像是不聽使喚一般,邁開步子朝着遠處的林思寧跑去。
站在林思寧面前,陸遠舟動了動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彎下腰,在林思寧面前蹲下來,湊近他,用極輕的聲音小聲問道:“哥你怎麽了,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
陸遠舟這話說出來連自己都是一愣,低血糖?可是他大哥的身體向來很好,從沒有聽說過他有低血糖啊,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的往這方面去想?
更可怕的是,陸遠舟伸手探入衣服口袋,手指觸碰到了一個硬物,他拿出來,發現是一塊榛果牛奶糖。
這塊牛奶糖是前兩天晚上下班回家路過一家蛋糕店,在看到櫥窗裏擺着的一罐子榛果牛奶糖時,鬼使神差的就走進去了,還買了一罐子奶糖。
陸遠舟是典型的喜好鹹辣口,對甜食向來嗤之以鼻,糖果這種東西他已經多少年沒碰過了,就算偶爾吃上一次,大多也都是口感比較清爽,甜度沒那麽高的薄荷糖口香糖之類的。
奶糖這種甜膩的口感,陸遠舟是從來不會碰的。
可那天看到那罐糖時卻忽然就很想買,買下來以後就擺在家裏也沒有吃過,只是每天出門的時候會非常自然的拿上一顆放在口袋裏,就像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習慣一樣。
将那顆奶糖從口袋裏取出,飛快的把糖紙剝幹淨,小心的擡起林思寧的臉,将奶糖塞進了他有些蒼白,沒什麽血色的嘴裏。
奶糖的醇香與堅果粒逸散在口腔,熟悉而又久違的味道讓原本因為低血糖有些不舒服的林思寧費力的睜開了眼睛,他看着面前這張寫滿了緊張的臉,他舉手投足都帶着手足無措和小心翼翼的緊張。
想要伸手觸碰,卻又擔心自己的力氣太大,把他碰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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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他擡頭不見低頭見,朝夕相處了近一個月的臉,此時在林思寧眼裏看起來熟悉又陌生。
林思寧向來堅定和慵懶的琥珀色眸子裏罕有的閃過了一抹茫然。
面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知道他喜歡吃糖,尤其偏愛榛果牛奶糖的人,別說這輩子,就連上輩子都少得可憐,在他記憶裏他似乎也只和那人說過,可陸遠舟是怎麽知道的。
是……巧合嗎。
可是這人偶爾流露出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的,如果這些都是巧合的話,那未免也太巧了點。
茫然只是片刻的功夫,林思寧回過神,原本錯愕茫然的眸子裏已經斂起了剛才的失态,重新恢複成了一汪死水,無波無瀾,平靜至極。
“你是誰?”
陸遠舟清楚的聽到林思寧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那聲音明明如同往常沒什麽區別,可傳入耳中的時候,卻冰冷的像是冬天的刺骨寒風,讓他僵在了當場。
他是誰?他當然是陸遠舟啊,不然還能是誰?
可是林思寧看着他的目光裏充滿了探究和好奇,與其說是看着他,不如說更像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我是陸遠舟。”陸遠舟聽到自己是這麽回答的。
可連他自己都止不住的在心裏重複着林思寧的那個問題,他……到底是誰?
不等陸遠舟想明白,卻見林思寧已經豁然起身,強行忽略掉低血糖帶來的不适和眩暈感,定定的看着陸遠舟,目光冷淡又疏離,是他與林思寧相處這麽多年以來從未見到過的。
看着林思寧朝裏走的身影,陸遠舟抿了抿唇,伸出手在自己太陽穴用力揉了揉,像是這樣就能夠掩飾自己剛才奇怪的舉動,以及腦子裏那亂七八糟的想法一般。
然而陸遠舟清楚的知道,有什麽東西在那一個對視間,已經悄無聲息的發生了改變。
陸遠舟搖了搖頭,朝着林思寧的位置追了過去。
可能……只是最近看資料太累了,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吧,今天回去以後早些休息,過段時間應該就會好了吧。
然而,陸遠舟沒想到的是,自從那天兩人一起去中心湖區爛尾樓考察過後,他與林思寧之間的氣氛就變得非常奇怪,甚至他發現最近一個多星期見到林思寧的次數都少的屈指可數。
明明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明明他們連辦公室都在同一個房間。
可林思寧這一整周卻根本沒怎麽去公司,就連平時在家裏吃飯也見不到人影,就像是在刻意躲着他一樣。
當然,躲着他并不意味着不折磨他,林思寧消失的這一整周,由他的秘書楚瀾親自跟他溝通,傳達林思寧的指令,陸遠舟驚恐的發現,這一整周他做的工作相比起之前簡直翻了兩倍有餘。
忙碌與時間果然是最好的良藥,能夠治愈一切奇奇怪怪的胡思亂想。
陸遠舟的生活已經全部被馬不停蹄的工作填滿,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半用,分身乏術的他已經完全無法去回想考察那天的情況了,就這麽忙了整整一周後,陸遠舟心無雜念,心如止水。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林思寧騙到一個沒人的小巷子裏,然後錘死他錘死他錘死他!
狗屁的兄弟情。
他和林思寧之間的兄弟情一文不值!
兄友弟恭都是騙人的,林思寧就是一個魔鬼,頭上長角屁股上長尾巴,手裏還拿着一柄小鋼叉的那種混世大魔王。
毫無人道,不講情面,人性缺失,道德淪喪。
壓迫的盡頭是什麽,是革/命!是抗争!是起/義!!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陸遠舟趕完了最後一份資料,暈頭轉向的合上了文件夾,顫顫巍巍的扶着桌子緩緩地站了起來,翻出了今天剛剛到貨的電子秤,三下五除二的将外包裝給拆掉扔進垃圾桶。
深吸了一口氣,閉着眼睛光腳站上了體重秤。
兩秒鐘後,體重秤上跳動不斷的數字終于穩定了下來。
一百四十五斤。
比起三個月前學校組織體檢時,整整輕了十五斤,一米八五的肌肉型男,居然瘦成了這麽一副慘樣子,皮包骨頭,慘不忍睹。
陸遠舟伸手撩起自己的睡衣,想要看看自己的腹肌還在不在,一伸手,那柔軟的觸感讓陸遠舟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腹肌呢,他結實性感的八塊腹肌呢??
陸遠舟已經忘記自己上次去健身房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明明他是個非常自律的人,即便是在創業初期也一定會定時鍛煉身體的男人,可現在他一時間居然想不起上次去健身房的時間了,可見年代之久遠。
将衣服放下,陸遠舟癱倒在了床上,整個人宛如一條失去了夢想的鹹魚。
片刻後,房間裏傳來了一陣滲人的磨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