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長春臺
長春臺
“元鳳！！！”
洛凰一聲怒吼，樹下的兩人齊刷刷向這邊看來，元鳳面色微怔，垂眸順勢摟着女子的腰将她扶了起來，然後當即收回手與女子拉開距離。
那女子也是低着頭往旁邊退開，羞怯又慌張。
方才這兩人的姿勢就像是在調情，洛凰要是再晚來一步，他們估計都得親上了！
是以，洛凰此刻格外兇狠地瞪着兩人。
相比女子的慌張，元鳳倒鎮定許多，坦然對上洛凰的視線，語氣卻有一絲急切：“洛凰，事情并非……”
“你別說話！”
洛凰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元鳳張了張嘴，最終竟真的沒再說下去。
他微微垂首，樣子竟有幾分溫順。
女子勉強擡起頭來，眼神卻一直在閃爍，急道：“姐姐，你別誤會，我們沒有……”
“你也閉嘴！”
洛凰沒好氣地斜睨着她，看見她這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洛凰就大為反感。她都還沒開始問責呢，這女人就已經先委屈上了，真是能裝。
此前在洛府見過，她是洛成仁偏房所出的庶女，年齡比洛凰小。
長着一張白蓮花的臉，實則頗有心機。
洛凰抄着手慢悠悠地走上前，歪頭瞧着他們兩人，嘆息道：“我才走開這麽一會兒，你們就開始搞事情，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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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慕何會出現在這，寓意很深。
據洛凰所知，她這院子與洛慕住的地方隔了十萬八千裏，若非刻意，她根本到不了這。
洛慕側過頭，視線越過洛凰直望向元鳳，一張小臉盡是慌張無措，“陳王殿下，怎麽辦？姐姐她不肯聽我們解釋，方才我當真是無心的，殿下您可否讓姐姐別處罰我……”
她眼中泛着淚光，楚楚可憐，已然把洛凰說成了兇神惡煞之人。
洛凰還什麽都沒做，就已經被她倒打一耙。
元鳳只回看了洛慕一眼，并未理會她說的話。
洛凰自然不能忍，往旁邊挪一步徹底擋住洛慕的視線，目光陰沉沉地盯着她：“無心你個頭！姐姐才剛成婚，妹妹就迫不及待要勾引姐姐的夫君，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洛慕臉色一僵，羞愧之餘還在努力擠眼淚，洛凰已經很不耐煩了：“別用你那些狐媚手段玷污了我家郎君，快滾。”
洛慕訝然擡起頭，不知所措的愣了一瞬。
洛凰卻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揚起下巴指向院外。
元鳳始終沒有為洛慕辯護過一句，洛慕自知再留下去也無意義，只好咬了咬唇先行離開。
但她好似還并不甘心，從她猶疑的步伐就可以看出來，若真是懼怕洛凰處罰，此刻早就應該跑得比兔子還快了。
等洛慕走遠了，洛凰才回過頭來看向元鳳。
但她只是盯着元鳳看，一句話也不說，後者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釋：“方才她來找你，你還沒回來，她轉身走的時候不知怎的被絆了一下，我便出手扶住了她，然後便是你看見的這樣。”
還恰好是攔腰扶住了她。
洛凰抿嘴笑着，轉而圍繞着元鳳打量起他來。
“我家七郎生得這般俊俏，招蜂引蝶是難免的事。”洛凰頗為驕傲地盯着他的臉龐，接着話鋒一轉，笑容消失了大半，“只不過你不要上了別人的當，這地面這麽平坦，怎麽會摔跤？就算摔一下也沒什麽，男女授受不親，讓別人看見了會說閑話，洛慕那臭丫頭明顯是心存不軌。”
元鳳目光深沉地望着洛凰，随即移開視線沒再出聲。
他原本還以為洛凰會誤解什麽，先前他也沒想那麽多就出手了，現在看來倒是他多慮了，洛凰方才的發怒只是用來威懾洛慕。
既然沒有誤會，那便不必再多言。
坐上馬車離開洛府時，風吹起了車輿裏原本垂落的簾子，洛凰無意間往外面瞥了一眼，就看見大門後面快速縮回去一個人影。
雖然那人縮得很快，但洛凰還是看清了她的身形，就是之前才打過照面的洛慕。
洛凰回頭看了眼元鳳，他并沒有察覺。
這個洛慕挺不老實的，竟然對她的夫婿起了心思，可元鳳偏偏性情純良，還不具備識別綠茶的能力。好在洛慕只是司徒府不受重視的庶女，平時也沒什麽機會接觸到元鳳，雖然洛凰與他只是合作關系，但除非是他自己喜歡自己要納妾，否則洛凰不會允許其他人勾搭元鳳。
回到陳王府後，看見元鳳依舊清冷淡漠，洛凰很識趣地準備與他分道而行，卻在剛邁出步子時身後驀地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明晚宮宴，務必随我出席。”
……宮宴？啥宮宴？
洛凰很迷惑，回過身正要問個清楚，然而元鳳已經揚長而去了，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肯說。
“……”
洛凰只好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陶征，陶征随即拱手回道：“王妃，南方堯州一帶的叛亂終得以平定，聖上大喜，明晚要在長春臺設宴慶賀，皇族中人皆要出席。”
所以她也得出席。
洛凰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然後就朝合歡院而去。
堯州叛亂，這個詞咋那麽熟悉呢？
洛凰一時半會竟想不起來。
……
因為要出席宮宴，折柳又給洛凰穿上了款式複雜繁瑣的宮裝，發髻間插上金釵步搖。
書中這個朝代國號雖為秦，但并不是歷史上那個滅六國統一天下的大秦帝國，而是歷史上根本不曾存在過的架空朝代。這個朝代的服飾有點類似于宋朝，至于官職嘛，則是各個朝代的大混雜，洛凰也有點摸不懂。
洛凰正準備出門時，雲皎月忽然出現擋在房門前，但她一句話也沒說。
洛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說話。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雲皎月終于把下巴一揚，極其傲慢地開口道：“我随你一起去長春臺。”
洛凰哼笑：“你又要跟着我？”
“你管不着。”雲皎月翻了個白眼，移開視線就不再看洛凰。
可洛凰還是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絲緊張。
她居然在擔心洛凰會不肯帶着她，真是少見。
洛凰稍微一想，就看透了雲皎月的心思。
皇帝舉辦的宮宴自然盛大，很多人想目睹一下那場面都沒這資格，雲皎月想去看看也很正常。只是洛凰之前聽說雲皎月的父親告病在家，這次的宮宴應該也不會去，雲皎月無法跟着父親前去，便只好賴着洛凰了。
這點小心思被洛凰拿捏得死死的，洛凰也沒拆穿她，推開雲皎月就往前走，“随你咯。”
聽見她的話，雲皎月眼中瞬間閃過欣喜，但她很快收斂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随洛凰身後。
等到了長春臺，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下來，夜幕降臨。
長春臺不在宮城之中，而是在城東的秦淮河畔，但此處的亭臺樓閣與皇宮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是皇室貴族才能來的地方。
河岸邊燈火通明，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
這個朝代的人沒有夜生活，入夜之後基本都是閉門不出，萬籁俱寂，而今晚總算是不一樣了，長春臺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洛凰就喜歡晚上熱鬧一些，不然一入夜就沒啥事幹了，無聊得很。
但洛凰還是頭一次出席這樣重大的宴會，也不懂宴席上的規矩，只能緊跟在元鳳身旁，遇到向他們打招呼的人就學着元鳳的樣子點頭微笑。
一路走過來，洛凰臉都快笑僵了，終于到達了自己的席位。
她與元鳳同席，雲皎月則坐在她身後。
原以為終于能歇會了，可當有比他們年長的皇親國戚經過時，她還得随元鳳起身問安。禮節不難，可這樣如此反複，洛凰的耐心都快被磨沒了，古人就是麻煩！
就在洛凰滿腹怨言的時候，又有一人從她席前經過，眼角餘光看見元鳳起身，洛凰萬般無奈也跟着起身，但是連頭都懶得擡了。
不管來人是誰，反正她不想理會。
“三哥。”
聽見元鳳對其的稱呼，洛凰依然無動于衷，而對方卻遲遲沒有回聲。
洛凰心裏正好奇是誰這麽大架子，竟然都不回禮，就在此時對方驀然開口了：“阿凰，近來過得可好？”
這聲音……
洛凰一擡頭，看見的即是太子那張帶笑的臉，幽深的眼眸直直注視着洛凰，猶如來自地獄的鬼煞。
洛凰不免心驚，這哪像是問候啊，分明充滿殺氣！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麽長時間沒見，不曾想今夜竟在這遇上了，看他這眼神，分明是不打算放過她啊。
洛凰心裏有點慌，勉強扯着嘴角笑回道：“過得……還行。”
在沒有他的日子裏，過得還行。
但是現在就說不好了……
元鳳看了兩人一眼，面色平靜如水，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眸光微微沉了沉。
元澈如此肆無忌憚地盯着洛凰，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書中男主自有男主光環，別人都可能會死，但他絕對不會死，洛凰不得不對其心生畏懼，她可以把誰都不放在眼裏，但是男主不行。作為書中配角，而且還是惡毒女配，洛凰還真沒這個信心能鬥得過狠厲的男主。
就在洛凰全身緊繃時，元澈終于移開了那讓人發毛的目光，轉身去他自己的席位了。
緊接着經過席前的是一位女子，準确來說是一位絕色女子，與青花樓的無虞不同，她是清新脫俗的美，且端莊優雅。
她身後還跟着不少宮人，她的穿着也很高貴華麗，卻并不豔俗。
沒等她開口，洛凰就主動行禮問安：“太子妃。”
對方也笑着颔首：“陳王，陳王妃。”
回過禮後，美人也沒再多言，轉身朝着太子的席位走去。
等到她入座，洛凰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可真是個風華無雙的美人啊……
書中早就對女主有過描寫，且設定是姑蘇第一美人，是以方才一看到這般驚為天人的女子，洛凰很快認出她就是《太子千歲》的女主，當朝的太子妃謝妤。
男主生得俊美無雙，女主也是風姿綽約，兩人坐在一起還真是般配，郎才女貌啊。
別人自然是不可能俘獲男主的心，插足他們的感情都不會有好結果，也不知書中女配是怎麽想的，居然要與女主搶奪男主。
洛凰只想敬而遠之，這樣的男主送給她她也不敢要，唯有他的真命天女才能鎮得住他。
但是……看看還是可以的，俊男美女很養眼。
只要元澈不往她這邊看就沒什麽大問題。
元澈與謝妤雖然是同席，可他們竟也和洛凰兩人一樣，彼此基本沒什麽交談，大有相敬如賓之勢。
……大概是現在還沒有真正相愛吧。
元澈此時對謝妤這麽冷淡，等到時候真正愛上了，就該啪啪打臉了，現在有多冷淡，到時候就粘得有多緊。
洛凰暗自搓了搓手，她竟然有點期待元澈拜倒在女主石榴裙下的樣子。
“咳……”
聽到身旁的輕咳聲，似乎帶些警醒的意味，洛凰這才回過頭看了眼元鳳，果然就見他的臉色冷沉了些許。
這是在介意她盯着別人夫妻倆看？
不過也正常，整個長春臺都沒人像她這樣直勾勾盯着太子夫婦……
洛凰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只是會時不時的掃一眼對面的貴族子弟，基本上都是風度翩翩英俊潇灑，這皇族還真是不缺俊男美女。
直到洛凰等得快要打瞌睡時，宴席的主角皇帝陛下終于閃亮登場了！
皇帝緩緩走出禦辇，所有人都在頃刻間起身下拜，無一例外，齊聲高呼陛下萬歲，幾乎是如雷貫耳。
洛凰頗受震撼，以往只能在電視劇裏看到的場面，這下終于親自體驗了一把！
皇帝名洗硯，年號天眷。
天眷，意為上天眷顧。
皇帝落座于上方席位，一聲令下，宴席正式開始，衆人紛紛舉杯向皇帝道賀，說什麽此次叛亂平定，皆是陛下的恩德，黎民百姓都應感念陛下。
這些朝臣拍馬屁的功夫可真是一絕，把皇帝吹得天花亂墜，偏偏皇帝就喜歡聽。
洛成仁沒有說奉承話，但也沒有否決他們。
作為朝中首席宰相，洛成仁的席位自然很靠前，洛凰都與他相隔不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有喜悅，可也有憂郁。
如今朝中的風氣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看見洛成仁沒有阿谀奉承，有些朝臣便看他不順眼了，舉着酒杯陰陽怪氣地質問：“司徒大人為何沉默不語？難道……是對聖上的恩德置若罔聞？”
挑事的朝臣這麽一提，其他人也紛紛将注意力轉向洛成仁，瞬間将他推到風口浪尖。
有些膽大的朝臣也向洛成仁提出了質問，連皇帝都被吸引了目光，洛成仁不屑與他們多言，場面竟有些僵持。
“家父不善言辭，不及諸位口齒伶俐，還請陛下見諒。”
原本還在等着看洛成仁如何應對，卻突然聽見一道清亮有力的女子聲音從親王席傳來，衆人紛紛轉頭看去，只見陳王元鳳身邊站着一位女子，面容帶笑神态不卑不亢。
這不就是陳王妃嗎？洛司徒的嫡長女！
皇帝也往這邊看了一眼，洛凰頓時成為萬衆矚目，可她依舊面不改色，儀态端莊無絲毫慌亂。
只要不是跟男主對峙，她誰都無所畏懼。
片刻過後，皇帝笑顏溫和地點了點頭：“無妨，朕知洛愛卿剛正清廉，不願随波逐流，諸位就莫再拿洛愛卿打趣了。”
皇帝都發話了，那些朝臣自然也不敢再針對洛成仁，紛紛點頭稱是。
接着元洗硯又轉向洛凰，眼中似有贊賞之色：“陳王妃雖為女子，卻有如此膽量，乃是吾兒之幸。”
洛凰心裏很認同，面上卻很謙虛：“陛下謬贊了。”
這一段小插曲并未影響皇帝的興致，宴席繼續，夜色下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場面竟出奇地和諧。
洛凰沒心思管別的，只管盯着宴席上的佳肴。
雖然平時在王府的夥食也不錯，但跟這皇帝舉辦的宴席相比還是差了些的，什麽山珍海味都應有盡有。
洛凰最喜歡的莫過于眼前這盤香辣蝦了，真是又香又辣，很合洛凰的胃口！
沒想到這個朝代的人也吃蝦，而且還能做出技術含量如此高超的香辣蝦，總算是能讓洛凰一飽口福了。
沒過多久，一大盤蝦就只剩辣椒了。
元鳳面前的碗筷基本都是幹淨的，而洛凰面前堆滿了蝦殼，還有不少果皮，被元鳳盯着看時，洛凰心虛得都有點無地自容。
在皇帝的宴席上除了吃也幹不了別的了，總不能坐着發呆嘛。
元鳳慢條斯理地拿了個橘子剝皮吃，再一擡頭，案上的果盤裏就只剩兩粒葡萄了，難得吃一次的海蝦也只剩渣了。
“……”
敢情她來這就是為了吃的。
元鳳很無奈，先前是沒胃口吃東西，現在倒好，只有喝清茶的份了。
山珍海味都很昂貴，尤其是這海蝦，所以每個人分到的量都不多，洛凰雖然把蝦都吃完了，可還是有些意猶未盡。
真是太久沒有吃到過這樣的味道了。
“咳！這蝦怎麽如此辛辣？”
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抱怨聲，洛凰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雲皎月盯着碗裏吃了一半的蝦眉頭緊皺，臉色似乎也很難受，連喝了兩杯茶水。
洛凰有點詫異，才這麽點就辣受不住了？
雲皎月注意到洛凰的視線，幹脆就将一整疊蝦往前一推，故作傲嬌：“這蝦太辣了，我吃不下，你既然那麽喜歡吃，那就都給你吃好了，讓你辣個痛快。”
“在下很樂意代勞。”洛凰也沒拒絕，欣然将一整疊蝦端到了自己席上，回頭朝雲皎月眨眼一笑。
沒想到這小妮子也有如此仗義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