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寒暄
寒暄
因為錦華公主元櫻的進言，皇帝的怒氣瞬間消散，只責怪了元澈與謝漓幾句，并未有任何處罰。
許是為了彌補元鳳，作為父親的元洗硯又封給了他不少賞賜。
元鳳一言不發，默默回到了席位。
少年表面非常平靜，好像什麽事也沒有，可洛凰從他幽深的眼眸中便能看出，他心中萬般沉重。
從前他的目光只有純澈，不染任何雜質。
席間的衆人其樂融融，舉杯暢飲，仿佛方才的小插曲根本不存在，連謝氏一族也依然與君王有說有笑。甚至洛凰一擡頭，便能看見太子元澈那得意又嘲諷的目光，絲毫不加掩飾。
洛凰心中那個氣憤啊，然而卻無能為力。
這般結果早在洛凰的預料之中，太子位高權重，蘭陵謝氏也是權傾朝野，哪有這麽好對付啊，況且皇帝又耳根子軟，加之錦華公主也站在太子那邊，種種形勢皆不利于元鳳。而洛成仁雖是群臣之首，可洛凰只是陳王妃，而那謝太尉的長女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後，族妹又是寵冠後宮的貴妃，縱然洛成仁有心幫元鳳，也無法壓倒太子與謝氏一族。
宴席結束之時，突然有位宮女前來傳話，說是賢妃有請，邀元鳳夫婦移步賢妃宮中。
洛凰本來想先出宮回府，但是不放心元鳳的狀态，便只好跟着元鳳去了。
來到賢妃宮中，剛跨進宮門，洛凰一擡頭就看見了賢妃身旁笑靥如花的少女，當然，那人不是在沖着她笑。洛凰默默扭頭看了眼身旁的元鳳，他好似未曾看見那人一般，不聲不響地向賢妃躬身行了個禮。
狀态還沒緩和過來呢。
“七哥哥！”楚潇潇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少許，激動地撲上前來抓住元鳳的手臂，眼中有幾分憂色，“你怎麽了？為何不說話……”
元鳳像是此時才察覺到楚潇潇的存在，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溫和的笑意，“我無事，你不用擔心，只是方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洛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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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對她笑？
先前一直死氣沉沉，當旁邊的洛凰不存在一樣，這會被人小姑娘一聲七哥哥瞬間喚起了生氣，而且他的手臂還被楚潇潇抓着，也沒有要掙脫出來的意思……
再看謝浣，她眼見楚潇潇與元鳳拉拉扯扯，也沒有任何要勸止的意思。
洛凰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早知道不跟着來了。
青梅竹馬就是青梅竹馬啊，分分鐘秒殺她這個奉旨成婚的正妻，連謝浣都默認他們之間的親密關系。
洛凰不想再看他們拉拉扯扯，果斷扭頭将視線轉向了別處。
楚潇潇還沉浸在元鳳的笑容中，元鳳卻默默抽出了手臂，面色又恢複了沉靜，與興高采烈的楚潇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幾人進殿，洛凰就坐在靠着窗臺的位置，特意給元鳳和楚潇潇騰出了一大片地方。
楚潇潇坐的位置比她更靠近元鳳。
謝浣坐在對面，笑容和藹可親地看着元鳳兩人，道：“七郎，你與潇潇許久未曾見面了，是該好好敘敘舊了，今日在我宮中都不必拘束。”
楚潇潇笑着點頭附和，懷着期許望向元鳳。
洛凰單手撐着腦袋，百無聊賴地盯着桌上熱氣騰騰的茶盞，忽然有一片花瓣從窗臺飄了進來，正好落在洛凰的茶盞旁。
春季到了，她與元鳳相識也快一年了。
但到現在為止，她居然還沒有真正把這小子搞到手，而且他的小青梅也回來了，怕是要拱手讓人咯。
洛凰散漫地瞄了他們一眼，因為能和元鳳相聚，楚潇潇與謝浣都挺高興的，但是元鳳那小子……面容沉靜，毫無波瀾，顯然心思不在這，方才的乍見之歡并未持續多久啊，而謝浣兩人都沒有過多在意元鳳的心事。
楚潇潇滿懷期許的眼神，并未得到元鳳過多的回應，只見他僅僅配合地點了下頭。
洛凰暗嘆了口氣，伸出指尖将茶盞往元鳳面前推了推，揚了揚下巴說道：“別想那麽多了，世道如此，權位至上，正義也比不過。太子與蘭陵謝氏權勢滔天，即使你父皇有心，也不能将他們如何。”
一番話說完，楚潇潇與謝浣皆是一怔，沒有料到洛凰會突然說這些。
而元鳳終于不再沉寂，轉動視線向洛凰看了過來，在洛凰的示意下，他伸出手慢慢執起了茶盞移到唇邊，靜默片刻，他緩緩開口：“權位至上……難道正義仁德之士，注定只能被權位淹沒？”
洛凰沒所謂地擺了擺手，“身在皇族，争權奪利，手足相殘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聽着兩人的對話，楚潇潇張口無言搭不上話，謝浣輕輕嘆息語重心長道：“七郎，太子是未來的君王，手握生殺予奪之權，在這亂世之中，我等只求明哲保身就好，別的事情你便不要多管，更不要與太子一黨作對，吾兒可明白？”
元鳳望着自己的母親神情複雜：“所以眼睜睜看着無辜之人枉死，也要選擇袖手旁觀？”
不争不搶，是謝浣一貫的作風。
洛凰不禁暗自腹诽，若元鳳一直遵循謝浣的為人法則，那便會像書中的結局一樣，元澈一登上皇位根本容不下這些兄弟手足，更何況是最為得寵的元鳳。
看這情況，元鳳似乎也不太認同謝浣的說法，洛凰趁機見縫插針對他道：“如今你也看到了，太子為了權位不擇手段，将來登上皇位會如何治理天下也可想而知，現在就這般針鋒相對，他日登上皇位，你還會有招架之力嗎？我親愛的夫君，你可得好好想想。”
說到最後，洛凰又變得不正經了，嘴角勾起了魅惑的笑。
元鳳沒有反駁她的話，甚至在聽見那聲夫君時，深沉的眼底升起了一絲亮光，又變得純澈清透起來。
許是被洛凰給激到了，楚潇潇臉色一沉，沒好氣地看了洛凰兩眼，又扯了扯元鳳的袖子，嬌聲嬌氣地說道：“七哥哥，她所言欠妥！如今太子是儲君，她這話要是被陛下聽了去那可是大逆不道！你若是與太子争搶，陛下定不會姑息的，如賢妃娘娘所言，我們能明哲保身就是最好。”
謝浣也皺着眉提醒道：“阿凰，你這話在我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太子将來會如何治理天下，不是你我能夠妄議的，只要七郎無過錯，也不怕那太子會如何。”
洛凰兀自笑了笑，這想法也太天真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依照太子的手段，怎會給陳王府生路？”洛凰伸手輕輕撚住落在茶盞旁的花瓣，眼波流轉，一半正經一半散漫，“你若不想看見黎民百姓受苦受難，便只有自己大權在握，你才能守住心中的正義和公道。”
她擡起手輕輕一吹，花瓣便随着窗外的風飄走了，回歸于天地間。
元鳳眸中若有所思，沒再言語。
為了守護天下蒼生，讓大秦子民安居樂業，也為了自己和身邊人，他都不能再坐以待斃。
一旁的楚潇潇看出了元鳳的動容，她頗為憂慮地抓住少年的手臂，“争權奪利是很殘忍的事情，潇潇不希望你蹚這渾水，七哥哥……”
元鳳仍是沒說話，在洛凰的注視下，他還主動與楚潇潇拉開了距離。
楚潇潇看着空空如也的雙手，眼中難掩失落。
下一刻，她就向洛凰投來了一個銳利的眼神，洛凰則置若罔聞。
接下來的時間，謝浣還拉着元鳳寒暄了很久，畢竟她就元鳳這麽一個兒子，母子情深，直到天黑之前才放元鳳兩人出宮。
馬車平緩地行駛在夕陽下的長街上，京都有夜市，此時街上已有不少行人往來。
“停車。”
元鳳突然出聲叫了一句，車夫立即拉住馬缰使馬車停了下來，就在洛凰感到莫名其妙時，元鳳拉開簾子望向街邊的一家攤鋪，“要不要去吃碗馄饨再回府？”
“呃……好啊。”
雖然有些意外，但洛凰只猶豫片刻便應下了。
她與元鳳一前一後走出馬車，街邊的攤販看見他們向自己攤位走來，連忙捧着笑臉迎了上去，“公子，您與夫人這邊請！”
兩碗熱氣騰騰的馄饨很快就端上來了，兩人都拿起筷子一言不發吃着馄饨。
剛出鍋的馄饨湯汁很鮮美，但也很燙嘴，洛凰每吃一口都要吹幾下，等到終于吃了一半時，擡頭就見旁邊元鳳的碗裏已經空了。他早已放下筷子，端坐在那等着洛凰吃完。
宮裏的美味佳肴他都沒怎麽動，街邊的馄饨倒是吃得這麽幹淨。
洛凰也不得不加快點速度了，剛想把碗端起來埋頭苦幹，元鳳卻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猛地将她往旁邊拉。下一刻，就見兩人方才坐的桌椅被一刀劈開，未吃完的馄饨随着碗碎了一地。
洛凰駭然，心有餘悸地望向元鳳。
若非元鳳反應敏捷，她恐怕就要成為刀下亡魂了。
一時之間從街邊屋頂上跳下來數名蒙面人，皆向洛凰兩人湧來，而攤販早已吓得倉皇而逃，街邊的行人見此情形也紛紛四散奔逃，唯恐殃及池魚。因在宮中停留的時間太長，此次随行的護衛并不多，在人數上就已經輸給了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