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孩子(2)

孩子(2)

謝知書接受了他的道歉,這件事情歸根到底他們誰都沒有錯,謝知書至今不知道原身那天晚上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而且從靳沐嶼的角度來看,他才是那個受害者。

但是現在小崽子是在他的肚子裏,對他的影響最大,所以謝知書決定收下這句道歉,誰讓他已經是個将死之人!

“你想要他嗎?”靳沐嶼又問了一遍。

謝知書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是想要這個孩子而來尋求自己的意見,還是擔心自己想要,希望能阻止。

謝知書搖頭,他不想要這個孩子。

他也接受不了由自己生下一個孩子,而且還是一個不該出現的孩子,就像自己一樣。

謝知書在福利院裏長大,從小到大見慣了被扔到福利院門口的孩子,他們就像是一件物品,被人喜歡的時候就好好對待,一旦不喜歡了就随意丢棄。

福利院有那麽多的孩子,除了沒有親人的,大多數都是被扔到福利院門口的。

小胖子就是,謝知書記得那時一個雪很大的冬天,一場大雪過後,福利院門口的停車棚被壓倒了,大人們趕緊去将自己的車子推出來,然後他們就撿到了小胖子。

躺在雪地裏,快要被餓死了。

謝知書不知道他究竟餓了多久,又凍了多久,總之,當小胖子好了之後就拼命吃飯,好像是想将過于沒有吃到的飯都補回來。

也是在一個又一個被扔下來的小朋友身上,他明白了不被期待的孩子有多麽可憐。

現在他因為自己的錯誤也有了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況且,他根本就活不下來。

“行,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剩下的交給我。”

Advertisement

靳沐嶼起身,将病床上的被子給他蓋上,還貼心的掖了被角。

推開門,賀庭軒就站在病房外,看樣子已經等了挺久了。

他嘴裏叼着一支煙,沒有點燃,就這麽叼着。

見到靳沐嶼後他将煙拿下來,把人拉倒辦公室裏。

“怎麽樣了,他什麽态度?”

靳沐嶼仿佛洩了氣一樣,閉上眼睛仰後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鏡頭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此時就剩下了滿身的頹廢和喪氣。

見他這個樣子,賀庭軒也明白了,他拍拍好友的肩膀,将兜裏剩下的半盒煙放在桌子上,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樣的情況,他一個外人什麽都做不了,總不能逼着人家将孩子留下來,接下來呢?再逼着人家結婚,逼着人幸福一生?顯然是不道德的,也是違法的。

房門“咚”的一下關上,屋子裏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靳沐嶼将桌上的煙盒拿起來,點了一根放進嘴裏。

随着辛辣感進入肺部,心口處的那個空缺仿佛短暫的被填滿了。

那種酸澀脹痛的感覺被擠出體外,似乎一起的難受都有了一個出口。

靳沐嶼沒有抽完那支煙,他将剩下的大半支按進煙灰缸裏,起身将窗戶打開。

北方的四月還有些涼,風吹進來将屋內的煙味席卷一空。

靳沐嶼在窗邊站了很久,直到身上的煙味完全散去。

私人醫院還有一點好處,就是只要有錢想吃啥都能行。

靳沐嶼打電話給小鹿,讓她去市場買了些新鮮的菜送到家裏。

醫院所在的小區叫晨光名苑,因為安保格外到位,住了很多圈內人士,靳沐嶼恰好就是其中一個。

趁着謝知書休息的時間,靳沐嶼回家做了頓飯。

他的廚藝還是讀書的時候練出來的,那時候他一個人住在出租屋裏,每天自己給自己做飯,有很長一段時間裏,吃飯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兩個小時後,靳沐嶼拎着剛出鍋的雞湯出現在病房門口。

他敲了敲門,沒聽到聲音便推門進去。

房間裏空蕩蕩的,謝知書不在床上。他放下保溫飯盒,轉身出去。

一邊找,一邊給謝知書打電話。謝知書手機號還是他讓周安找的,存在手機裏,一直沒有撥過。

才走到轉角的時候他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

是謝知書,就站在一間辦公室門口,在跟人說話。

“能盡快嗎?”

謝知書的聲音很輕,語氣中聽不出什麽情緒,整個人就像是一陣煙,抓不住也夠不着。

和他交談的醫生正好就是給他做檢查的,話裏話外勸他再考慮一下。

靳沐嶼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只覺得胸口緊繃,呼吸有些不暢。

謝知書跟醫生道了謝,退出房間。

男性生子在這個世界雖說已經變得平常,但是配套的醫療設施以及研究都沒有女性那樣全面,這也就意味着整個過程的危險性更高。

而且不止是針對生下孩子,也包括打掉這個胎兒。就目前的技術而言,即便他不要這個孩子,也需要做手術,而且手術也是存在風險的。

所以剛才醫生明确地告訴了他即便不要這個孩子,現在也不是做手術的好時機。他的身體不足以支撐這樣大的手術。總而言之,還是身體還弱了。

其實謝知書沒有考慮的那樣長遠,別人不知道,但是他的心裏跟明鏡兒似的,自己還能活多久都一定,可能都沒有機會上這個手術臺。

謝知書走過轉角,卻看到靳沐嶼就站在轉彎處,走廊南面照射進來的陽光被牆角遮住,将他包裹進一片陰影。

“回去吃飯吧,我讓鹿鹿給你買了飯。”靳沐嶼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如同一個普通下午的相遇。

謝知書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又聽了多久,既然他不說自己也就裝作不知道。

回到病房,謝知書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面前的茶幾上放着熱氣騰騰的飯菜。

靳沐嶼給他盛好湯,放在邊上晾着。

奶白色的魚湯上點綴着幾粒翠綠色的小蔥,香氣撲鼻而來。

謝知書嘗了口湯,很鮮,沒有腥味,味道特別好。

“其實你不用做到這個程度。”

謝知書手裏的湯匙戳着那片漂浮的魚肉,魚肉很爛,輕輕一戳就碎了。

“那天晚上其實也不是你的錯,他也是個意外。”

他開了個頭,又停下,臉上一陣糾結,努力組織着語言。雖然他之前就已經對靳沐嶼說不想要這個孩子,并且已經做好了對方不會再出現的打算,但是現在看來,靳沐嶼比網上介紹的還要負責。

所以謝知書不得不将事情說清楚,他怕産生更多的事情。

靳沐嶼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謝知書聞言,快速擡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猶豫之後,他斟酌着開口:“其實對于這件事情,你不要太在意,我還有他都不會賴着你讓你負責,而且說實話,他能待到什麽時候都不一定,”

謝知書的意思是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到時候這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會跟着消失。就算到自己死了之後又有新的宿主出現,面對這個上一個失敗者留下來的胎兒,做出什麽樣的應對方式都有可能。而且,他确實沒有想要這個孩子。

靳沐嶼點頭:“我沒有誤會你的意思,也尊重你的想法。”

過去幾個小時的時間裏,他不是什麽都沒做,反而了解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各種風險以及謝知書的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他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所以他十分理解謝知書的想法,也正在努力試着去接受這個事情。

靳沐嶼說:“那天晚上我也有錯,他的到來我也有一定的責任,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你不用覺得為難。即使你不想要他,但是就現在而言,你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所以這段時間我來照顧你,這也是我的責任。”

他們中間到底誰錯了呢?那一夜,每個人都感到了快樂,甚至這麽長的時間一直沒有忘記。

真正無辜的另有其人,或者都不能稱之為人,他還沒有出生,沒有人權,甚至沒有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

“所以,不論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他默默看着謝知書,陽光下的他,軟軟的,看起來很溫柔,很乖巧。

“但是這件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劉陽跟你的時間不長,這些事情最好不要讓他知道,至于周敞,憑我對他的了解,這個人還算可靠,也比較護短,說不說由你。至于醫院這邊,你不用擔心,他們每年都要簽署保密協議,不會出去亂說。”

靳沐嶼的話就像是給他下了一劑定心丸,特別是小O不在的時候。謝知書亂糟糟的腦子好像突然理出了一些思緒。

“行,我跟周敞說一下,好讓他安排後面的事情。”其實也是給周敞一個緩沖的時間,等到自己離開的時候不至于讓他也措手不及。

“你也可以跟周安說,畢竟他是你的經紀人。”謝知書補充。

靳沐嶼給他碗裏夾了一塊雞腿肉,說:“你想說就說,如果你不想讓更多人知道的話,我就不跟周安說了,這件事情我可以自己解決。”

靳沐嶼有自己的考量,既然謝知書沒有打算要這個孩子,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這樣對他的影響也能最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