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宮查案

一聲“皇上駕到——”響徹牢房上空,步萌趕緊張羅着把麻将包起來,指揮着大家:“快快,收攤,別搞這麽惬意,牽絆住我賣慘的腳步!”

麻将剛藏好,溫樓就背着手走進來,他一身高貴的皇袍與大牢壞境格格不入,那雙黑色的眼眸裏就好似承載着萬天星光。衆人忙給他行禮:“參見皇上。”

他的語氣裏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嫌棄:“起來吧,挺熱鬧啊。萌妃,贏牌了嗎?贏了記得給朕上稅。”

步萌剛想嗆聲點什麽,就住了嘴,因為溫樓身後……一個穿着淡青色官服的男子低着頭走進了大牢,他長身玉立,面容有幾分蒼白,可表情專注,眼神利得很,上下過你一趟,就好像骨頭被剔了一遍,委實是審問罪犯的好手。

步萌微怔:“甄大人,你真的肯來……”還以為連皇上都請不動的甄世爽,她也是萬萬不可能請動的,曾經的交情畢竟已是過去。

甄世爽笑了,那笑如濃霧輕風,他的眼角眉梢都是寵,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娘娘有難,微臣怎會不來。”

“沒白認識你啊!”步萌惬意十足地長籲短嘆,“阿甄,我冤得都快要嘔血了,看在咱倆的情分上,你一定要幫我!”

溫樓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有些陰晴不定。言輕一手拽着曲碗碗,一手拽着骁貴人貓着腰溜走,曲碗碗頻頻回頭看溫樓,那依依不舍之情就像恨不得馬上化作一塊膏藥黏過去。

言輕将她倆拽到牢房拐角才停下,三人同時探出腦袋去看——

曲碗碗嘟囔道:“我不明白剛才的地形那麽好,我們為什麽要來這偷窺?”

言輕打了一下她的頭:“你傻啊!那裏氣氛明顯不對啊,你沒見皇上好像有點不大開心。看戲呢,就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不然戲跑偏了,萬一皇上再跟情敵撕起來了,濺我們一身血怎麽辦?”

曲碗碗點點頭:“有道理,我穿得可是新衣裳,還是躲在這裏看比較好。”

那兩人的視線黏着在一起,就好像拉都拉不開,溫樓輕咳了一聲,都沒有人理他,他就好像一個多餘的旁觀者。好在甄世爽還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他側身對溫樓再次拱手行禮:“皇上,臣相信萌妃娘娘是無罪的,應該是有人嫁禍。”

這麽快就得出結論,這麽快就站到了她這邊,步萌又是驚訝,又是感動不已。

溫樓看見步萌望着甄世爽的眼神,略微有些不爽,他皺起眉,故作質疑:“哦?萌妃和嫌貴人有了争執,兩人打架她還挖了一下嫌貴人的臉,然後伸手推人,嫌貴人在掉進井的那一瞬拔掉了萌妃頭上的發簪,這個作案過程不對嗎?”

甄世爽道:“有很多地方不對,皇上,接下來微臣說的話可能會很傷人,請皇上恕臣無罪。”

“朕免你的罪,說吧。”

“嫌貴人臉上的那道指痕,确實是萌妃娘娘和她争鬥所留,這個仵作檢驗得沒錯。但微臣再次細查屍體,發現嫌貴人身上不僅有淤青,也有幾道指痕,以及……”

甄世爽的停頓猶豫,十分吊人胃口,簡直就是在逼着溫樓馬上問出:“以及什麽?”

“以及一些與男子歡好過的痕跡,臣不會驗錯。”

誰都知道嫌貴人并不受寵,皇上根本就沒召幸過她,這個論斷一出,就是在宣揚皇上被戴了綠帽,難怪他事先說好,讓溫樓不要動氣。

嫌貴人出牆,其實沒什麽值得氣的,可是步萌卻不停地用赤裸裸的視線騷擾他,渾身上下流露着一股“天吶你好可憐啊”的氣息,溫樓不生氣也得生氣了:“甄世爽,你好大的膽子,是在挖苦朕頭頂很綠嗎?”

甄世爽擡眼望着,回答的不卑不亢不重不輕:“皇上息怒,恐怕事實正是如此。屍體不會說謊,它能完全交代自己的所做所為。”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嫌貴人與他人有奸情,萌妃殺害她就情有可原,理應從輕?”

“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嫌貴人頭上的傷是墜井時磕在井壁上留下的,仵作在井壁上發現了血跡,而她身上的傷又是歡愛時留下,所以從頭到尾,萌妃娘娘與嫌貴人的唯一關聯就是打了一場架。”

步萌眼睛笑成一輪彎月:“他說得太對了啊皇上,我早說過是嫌貴人纏上來罵我打我吓我威脅我,跟發神經病一樣,我掙脫的時候指甲才不小心劃到她的臉,之後我就走了,沒有推她入井。”

甄世爽一字一句說道:“是的,嫌貴人的死亡時間在亥時到子時,和她們争執的時間不符。”

溫樓默然而立,仿佛是在思考那發簪是怎麽回事?要不是那發簪,萌妃也不會那麽快成為犯罪嫌疑人。步萌尴尬地撓撓頭:“說來尴尬……我總是丢三落四,發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丢的,也許被別人撿到了。”

“怎麽會那麽巧就被殺害嫌貴人的兇手撿到了,還被兇手戴在了頭上?”這實在說不過去,溫樓問道,“嫌貴人墜井的時候,為何偏偏要拔那根并不能證明兇手身份的發簪?”

“皇上,發簪不是嫌貴人從別人頭上拔下來的,她在掉進井中的時候,手裏就握着發簪。臣可以做個試驗,”甄世爽對步萌拱手,“得罪了,娘娘您推我一下。”

步萌特別聽阿甄的,畢竟他是破案高手,一舉一動皆是學問,她伸出手,依言推了他一下。甄世爽在後退一步之前,伸手拔下了步萌頭上的木簪,然後對溫樓示意:“皇上,人在後仰時一把拔下別人的發簪,應該是簪頭在手心,杆在外面,這個角度才對。而嫌貴人屍體被打撈上來時,手裏的簪子,卻是杆在手心,簪頭在外。所以萌妃娘娘并不是兇手。”

想了想确實如此,溫樓只好下令:“你說的有道理。甄世爽,朕給你五天的時間破了此案,找出殺害嫌貴人、嫁禍萌妃的兇手到底是誰,查不出朕就治你得罪。有難度嗎?!”

步萌脫口而出:“時間這麽緊怎麽可能啊!皇上你不要鬧了。”

溫樓瞪她一眼:“又沒有問你。”

步萌還要為甄世爽說話:“可是——”卻被甄世爽笑着打斷:“微臣遵旨。”

溫樓莫名感覺不爽,胸口發悶,就跟壓了一層花崗岩似的,他看了他們倆一眼,起身朝外走,沒回頭抛下一句:“萌妃,你無罪釋放了,跟朕出來。”

步萌“哦”了一聲,慢慢朝牢外走去,途經牆拐角,她看見言輕一人在那擠眉弄眼叫她,于是一臉意外地問道:“她倆都走了,你怎麽還沒走?”

“像我這麽八卦的人,遇到這種場面,怎麽舍得走?”言輕拍了拍萌妃肩頭,眨了眨眼,“去吧,皇上找你必有委任,前途似錦哦。”

皇上找她從來就沒什麽好事,前途就像荒原,哪裏似錦得起來!跟着溫樓出去後,步萌已經察覺到他情緒不佳,不知該說什麽,只等着他先開口。

溫樓突然停步轉身,悶頭走的步萌一頭就撞進了他懷裏,還沒等她産生點不好意思之類的羞怯情緒,溫樓就不高興地抱怨着:“步萌,你方才一直盯着他是幾個意思?難不成他是降世如來?佛光普照到你,所以才讓你這麽移不開眼?”

“呃……只是他願意相信我,我有點小激動罷了。”

“朕說相信你無罪的時候,也沒見你激動地蹦上天啊。”溫樓開始挑刺,“還有,你說甄世爽是這世上最棒的男人,這又是幾個意思?

“我說了嗎?”

“你用眼神說的。這件事不能這麽算了,你給朕解釋清楚。”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解釋……怎麽解釋?”

溫樓的眉頭又皺了幾分:“他甄世爽還能比朕厲害不成?你知不知道你對他的崇拜,比吹煙撥炭還讓人上火?雖然朕答應你事情完結之後放你出宮,但起碼現在你還是朕的妃子,當着朕的面誇別的男人,這種行為通常會被稱之為——作死。”

“好吧,臣妾知錯。”

看她認錯比較及時,溫樓臉色漸好:“你記住,是朕救的你,你要感謝先感謝朕,分清主次,別那麽蠢笨。”

步萌被他說的“噗嗤”笑出聲來,眼珠子一轉,反應過來:“诶不對啊皇上,你這麽介意,該不會是吃醋吧?”

被她這樣一說,溫樓不免有些臉紅,他一口氣順不上來,捂着心口幹咳不止:“咳咳,別逗了!吃他的醋?因為你?呵,你醒醒吧,別做白日夢了。”

他繼續朝前走,步萌追上去:“皇上,你真沒吃醋?”

溫樓挺直胸膛,回答得有力堅定:“那是自然!”

“你确定?”

“百分之百确定!”

“那好,臣妾想随甄大人一起查案,好自證清白,皇上要是沒吃醋,肯定會批準吧?”

“準了!”

雖然溫樓與她有千般孽緣萬般結怨,但是此時此刻,步萌竟然覺得他的帥臉更加帥了:“謝皇上!皇上今日四米八!太偉岸了真的!臣妾告退!”

步萌興奮地朝回跑,溫樓的表情更加不爽了,感覺自己似乎掉入了什麽語言陷阱……

步萌蹦蹦跳跳地去找甄世爽,就像回憶裏曾經不斷湧現的畫面一樣,她俏皮着說道:“阿甄,皇上答應讓我和你一起去查案了!可是我忘了征求你的意見,我會不會拖你的後腿啊?”

甄世爽一時竟覺得有些恍惚。他性子沉穩,斷案比較犀利,總會有人聽了他的傳說而覺得他一定長得很粗狂,比如像包青天一樣看起來就頗有威嚴,實際上呢,甄世爽擁有這白皙的膚色,看起來就像一個書生,這個從不開玩笑的嚴謹男人,現在很明顯有了進步,他看着步萌淺淺笑道:“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沒有後腿。”

“那就預祝我們合作愉快,早點讓命案真相大白!”步萌向他伸出了手。

甄世爽遲疑了一下,還是慢慢握住她的手,稍後便松開:“在我的印象中,皇上不是這種能輕易答應荒謬請求的人。”

“你真是不會說話!不過沒關系,我原諒你了。”步萌微微一笑,笑得格外蠱惑人,“我還要謝謝你的觀察入微,救我出了困頓,還好是你來了,才能發現那些別人看不到的證據。”

“就算沒有那些證據,我也知道不是你幹的。”

“為什麽?”雖然這麽問着,但是步萌一顆心已經開成了爆米花。

“曾經跟你相處過很長時間,我知道你雖然個性頑皮,但特別貪生怕死,你沒膽量去殺人,就算是失手,你也會吓個半死,不會這麽淡定,還打麻将。”

你真的不用分析這麽細,直接說相信我不就好了……怪不得你沒有女朋友!步萌有點囧,擺擺手:“讨厭,別說這個了。現在我們去哪兒?”

甄世爽道:“去嫌貴人的住處。”

兩人一起朝目的地出發,步萌元氣十足地做了一個打氣加油的手勢:“阿甄,我們雙劍合璧,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的!”

甄世爽又當頭一盆冷水潑下:“做事情先別妄下斷論。”

步萌:“……”

說話依舊這麽怼人,你單身至今真的是有原因的啊小夥子!!

到了嫌貴人的房間,步萌一進去就到處翻找,知道的明白她是來找證據,不知道得還以為她是蝗蟲成精,所過之處就如土匪過境一樣,甄世爽急忙喊停,她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哦對,我忘了,這樣會破壞現場——诶,不對啊,這也不是第一現場第二現場,為什麽不能翻?”

甄世爽按了按太陽穴,很無奈:“你告訴我,你想找什麽?”

“就……沒有目的瞎找找,萬一找出什麽可疑的東西來呢。”正說着,步萌的餘光就瞥見床上有一把很眼熟的扇子,她忙跑過去拿起來,激動道,“阿甄,這扇子我認得!是東王爺的。哈哈,我的記憶力快趕上你了!”

東王在臘八節的家宴上,拿這扇子調戲宮女,說只要宮女給他笑一個,這扇子就送她。當時沒成功,難道私下宮女又去給東王笑了?那這把扇子出現在這裏——

步萌一跺腳,激動不已:“我知道了阿甄!是那個宮女殺害了嫌貴人?天吶,這麽快就要破案了嗎?這感覺太酸爽了,好給力!”

甄世爽看着步萌,她那模樣長得實在是好,像是一幅極美的畫,看看都覺得賞心悅目,可是她的腦子……唉……到底還是比不過他的。甄世爽道:“五年不見,你的智商還是這麽岌岌可危。”

“啊?”

“兇手不是宮女。”

“為什麽啊?”

甄世爽擡腳離開此處,步萌一愣,追在後面:“阿甄,阿甄!別走這麽快啊,我問你話呢,你聽沒聽見?”

“聽見了。”

“那你快告訴我兇手為什麽不可能是那個宮女呢?”

甄世爽腳步放慢了,側頭看向追上來的步萌:“我以為這麽簡單的推理你能想明白。如果東王真的把扇子給了那個宮女,宮女作案竟會把暴露身份的東西忘在被害人的住處,這麽多天還不來取,等着我們發現?”

步萌撓撓後腦勺:“诶?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僅僅是有點道理?”

“好吧,你說得對,一般人不可能那麽蠢。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甄世爽得出結論:“出宮,去找東王打聽一下。”

步萌立刻雀躍了:“出宮?好啊好啊!我好久沒出宮了!”她拍了一下甄世爽的肩,“聽着阿甄,你在這兒等我,我回去換身便裝!馬上就過來!”

直到步萌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甄世爽才淡淡自言自語開口叫了一聲“皇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腦子有問題在跟空氣說話,可下一瞬溫樓就從旁邊的樹叢中閃了出來,幹咳一聲:“咳,你也在這兒啊?朕只是恰好路過。”甄世爽欲給溫樓行禮,溫樓擺擺手:“愛卿不必多禮。案件進展到哪一步了?”

“回皇上的話,微臣這就要出宮去見東王,想調查點事情。”

“哦,那事不宜遲,你快去啊。”

甄世爽的眼神瞥了瞥步萌剛才離去的方向,溫樓頓時反應過來:“哦,你在等萌妃呢是吧?”

“皇上,依臣之見,您可以禁止萌妃娘娘參與此次辦案,一來比較安全,二來……”甄世爽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找合适的措辭,“二來可以避嫌,也省去了皇上的擔心,不是嗎?”

溫樓斜睨他道:“你們兩人之間要是沒事,也無需避嫌,朕不在乎。她愛去不去,朕不管。不過她太浮躁了,腦子不是進水就是上火,你自己多擔待。”

甄世爽點頭:“明白。”

溫樓上下打量甄世爽一遍,越看他越覺得他這平淡的表情下面隐藏着一股笑意,說不定還是嘲笑,嘲笑他對步萌的放不開,溫樓哼了一聲,憋着一股氣離開。回到長極殿後,他一屁股坐在胡凳上,吳惟庸趕緊給他倒茶,遞過去:“皇上,喝口茶順順氣。”

他故作不知,反問道:“有什麽值得氣的地方嗎?”

吳惟庸連連道:“是是是,不值得生氣。”

溫樓眼中精光一現:“吳惟庸,他們不是要出宮辦案嗎?派人跟着他們。”

“是,皇上。”不一會兒,吳惟庸安排完又回來彙報,“皇上,老奴已經派福熹出去監視他們了,您不用急。”

溫樓皺眉:“監視?”

“是啊,皇上不是說要找人跟着他們嗎?”

“不光是要盯着他們的行蹤,還要保護他們的安危,那兩個人都沒有功夫防身,萬一遇到了什麽事,福熹那種面瓜能起什麽作用?!”

“那這……”

溫樓拍了下手,十八殺神出鬼沒出現在他身後,拱手行禮:“皇上。”

“這件事還是交給你做吧,務必不要露出行蹤,別讓他們知道是朕的主意——”

“遵命!”

說完十八殺就跳窗消失了,吳惟庸還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

步萌高興着小跑回芳華宮換衣裳,一進大門,就看見言輕、曲碗碗和骁貴人三個人正癱在院子裏曬太陽,造型就如同坊間的老大媽們在家門口曬鹹菜的休閑姿态,步萌想不吐槽都不行了:“藥不能停啊!骁貴人,你也跟着她倆瘋?”

言輕聳聳肩:“聽聽,咱們多心酸啊,不紅的人連曬一下太陽都會被當作有病。”

曲碗碗對步萌招手:“萌妃姐姐你也來,我給你讓位置。”

“不了,我要跟阿甄出宮辦案,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跟你們說了,我進去換衣服。”

步萌進了屋,其他三人愣了,骁貴人掏了掏耳朵:“我沒聽錯吧?跟甄大人一起?”

言輕點點頭:“這的确是千載難逢的外遇機會啊……”

步萌換上了男裝,煙兒一邊幫她梳男子發髻,一邊努力道:“主子,您真的要出宮嗎?讓奴婢陪您一起吧,還可以服侍照顧您。”

步萌拒絕:“我是去辦案,又不是去度假。”

待頭發梳好,煙兒又一直往包裹裏裝吃的:“主子,把這個包袱拿上,防止你路上肚子餓。”

步萌再次拒絕:“拜托煙兒,我是去辦案,又不是去逃荒,裝這麽多吃的幹嘛……”

步萌扮好男裝,有幾分英姿飒爽之感,但細瞧之下,還是能看出那幾分婉約的女兒姿态,她一身輕松地出了寝室來到院中,那三人依舊在曬太陽殺毒,可是眼神裏的八卦之風蔓延,都快要比陽光還火熱熾烈,步萌道:“你們是不是都有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三人齊齊點頭,步萌在石凳上坐下,翹起腿,一副純爺們的姿勢拍了拍大腿,不羁道:“好吧,我大發慈悲,給你們一人一句的提問時間。”

言輕馬上湊近:“皇上同意你跟甄大人出宮查案了?”

步萌道:“是啊。”

言輕又問:“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想給你制造紅袖出牆的機會,然後把壞了名聲的你趕出宮去?”

步萌道:“你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了。下一個。”

曲碗碗将言輕推到一邊,舉着手湊近步萌:“我我我,該我問了。我的問題是萌妃姐姐你和那個甄世爽什麽關系啊?”

言輕插嘴道:“這還用問嗎?她都一副春心洋溢春情萌動春潮泛濫的表情了,明顯就是舊相好啊!”

“春春春你個頭啊!我跟他是舊相識。我也拜托你一下,男人和女人之間不是只有愛情的這個選項!愚蠢的衆生啊!朋友的定義如此簡單,你們為什麽要給它加注太多的糟粕?”步萌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技能顯然已經爐火純青。

言輕更是技高一籌:“看,我說得沒錯吧,‘激動’與‘說廢話’都代表着這中間貓膩!”

步萌舉雙手投降:“我真是敗給你們了!好吧,我承認我曾經對他有過好奇和好感,但是請注意,‘曾經’這個詞是個過去完成時的标志詞。下一個問題。”

骁貴人道:“我來問。你曾經對他有好感,那為什麽沒有和他在一起呢?”

步萌一針見血:“親愛的,像這種錯過的感情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啊,造化弄人。”

骁貴人立刻否認:“我才不了解,我又沒有錯過,在我有生之年,我等的那個人一定會出現的。”

曲碗碗再次舉手道:“我還有問題!萌妃姐姐,你到底怎麽錯過的他?”

步萌說:“就是被他間接拒絕了啊……”

言輕一臉贊嘆:“啊?他那樣冰冷的人只是拒絕了你嗎?他沒有拿刀砍你讓你貢獻遺體以供他研究嗎,這才是愛的奉獻啊!”

“你想哪兒去了,那時我多天真單純,只請他一個人來送我,我都想好要跟他說什麽話了,比如評價一下我們的交情,展望一下彼此的未來,探讨一下以後的人生會不會有交集。可是他沒來送行。”步萌聳肩,“就是這樣。”

骁貴人道:“這明顯是暗戀未遂,後來呢?”

“後來我家搬到都城以後,我給他寫過信,讓他來提親,結果顯而易見,他沒回信,從此杳無音訊。”

“好一個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不愛你啊。唉,真是一段崎岖到讓人想要流淚的故事啊,”言輕看着步萌,一雙眼睛深有內涵,像是要叮囑什麽人生大事,“我只有一句話要交代你——”

步萌猜到她要說什麽,唉,知道的,不要太在意那段無果的感情,她已經淡定了,那些都是過去。她洗耳恭聽,沒想到言輕接下來的話卻是:“出宮以後你幫我代購一下東街的最新款胭脂。”

曲碗碗也激動了:“我也要我也要,聽說宮外的糖葫蘆特別好吃,姐姐,你回來的時候可不可以買給我?”

步萌無奈扶額,然後看向骁貴人:“親愛的,你們中間屬你最靠譜了,都沒讓我代購。”

骁貴人伸出一根手指堵在步萌嘴唇前:“我沒說不讓你代啊,宮外有個很有名的鑄劍大師,你等下,我給你列個清單注明型號,你幫我從他那買幾把好劍回來。”

步萌:“……”

這三人一直拉着步萌記錄需要代購的物品單子,生生把時間從白天耽擱到了太陽落山,等步萌完事後再來到和甄世爽分開的地點時,發現人已經不見了。步萌老大不樂意了:“什麽嘛!竟然不等我!這個人真是的!人際交往能力依然為零!”

總是這樣錯過,這就像是命定的結局。不同的是,步萌已經不會像以前一樣失落了,她早已對甄世爽沒有了期待,她有更新的生活。她在宮門口伸手攔下一輛馬車,上了車之後,她也不知道應該去哪兒,只能告訴車夫:“你先往前開。”

“往前開?”車夫被她弄得滿頭霧水,“姑娘,你讓我往前開,那是開多少?”

“先開十文錢的吧!”

車夫無奈,卻也只好揮鞭開路,馬車緩緩行進。行駛了一會兒,步萌掀開馬車簾子朝外看,看見石橋上有個人像甄世爽,她忙拍打車窗:“車夫!停車停車!”

馬車停下,步萌跳下車,兩只手渾身亂摸,四下找荷包,卻發現自己好像沒帶……她打了一下腦袋:“哎呀!瞧我這腦子,吃的可以不裝,荷包是必須要裝的啊,我竟然會忘記!”

正在她焦急的時候,一只纖長的手伸過來,将銀兩給了車夫,步萌回頭,發現正是甄世爽:“阿甄,你為什麽不等我啊?”

甄世爽意有所指地道:“我以為我等得夠久了。”

但是腦神經比河邊老槐樹還粗的步萌根本沒聽懂弦外之音,她解釋道:“這是我頭一次出公差,準備時間長了點,也是情有可原嘛……”

甄世爽沒說話,帶着她去風月場所找東王,步萌一臉嫌棄:“你們男人都喜歡去那種場所嗎?”

甄世爽很慎重地表示:“我不喜歡,她們為了拉攏客人,會編一些漏洞百出的悲慘故事獲取同情,智商不怎麽高的樣子,我瞬間就能拆穿。”

“怪不得我當時來都城後,給你寄出的信你沒有回,現在想起來,上面真的有好多別字,語句好像也不怎麽通順,顯得智商也不怎麽高的樣子,真是污了你的眼了哈哈。”步萌幹笑兩聲,笑着笑着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了起來。

甄世爽皺眉,表情非常意外:“信?什麽信?”

“你該不會沒收到吧?哎呀算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不提了。我們趕快去找東王吧!”

甄世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帶着步萌進了春風得意樓,這裏面有很多穿着花花綠綠衣服的姑娘在笑鬧,步萌用手扇了扇鼻子前濃烈的脂粉氣,問道:“你确定東王會在這裏嗎?”

“今日進宮之前,我聽見有路人在讨論春風得意樓最近來了一頭肥羊,姑娘們被摸一下指尖都會得到賞銀,那裏日夜笑聲不斷。從作風來看,應該是東王沒錯了。”

“那我們找找看吧。”

老鸨迎上來,看了一下甄世爽的冰塊臉,考慮幾秒,決定還是挽住步萌的胳膊:“哎呦,這位小哥好生俊俏,頭一次來吧?有什麽口味啊?我們這裏的姑娘圓的扁的胖的瘦的醜的俊的黝黑的白皙的,各型各款應有盡有,任君選擇。”

步萌張大了嘴,驚訝于老鸨的口速,甄世爽把步萌從老鸨手裏拉出來:“我們找人。”

老鸨用手帕扇到甄世爽的胳膊上:“哎呦,客官吶來這裏的可不就是要找人嗎?你是要找莺莺姑娘還是燕燕姑娘,還是桃紅、柳綠、春夏、冬秋……”

步萌道:“我們找肥羊,哦不是,我們是要找東——”她停頓,正在考慮要怎麽稱呼,老鸨就搶答道:“小哥,你是說東東公子嗎?”

步萌憋不住笑:“東東?他跟你們說他叫東東?”

跟着老鸨上樓梯時,步萌還在偷笑:“我知道來這種地方都得披馬甲起個外號,可是他的這馬甲可真夠遭笑的。”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打趣甄世爽,“阿甄,換作是你,你要取什麽外號?爽爽公子?”

甄世爽正色:“我們是來查案的。”

步萌撇撇嘴:“切,真是沒有幽默感!”

老鸨推開雅間的門,東王左右各摟住一個姑娘,笑得風情萬種,老鸨提醒道:“東東公子,有貴客找。”

“噢?什麽人啊?”姑娘們喂了一顆葡萄塞進東王嘴裏,東王正好擡起頭,看見步萌就噴了葡萄,葡萄差點打在步萌臉上,被甄世爽突然伸手攔截,接住了。

東王立刻把姑娘們打發走,然後看向步萌:“皇嫂,你出宮所為何事?怎麽如此裝扮?本王差點沒認出來。”

“難為你還稱我一聲皇嫂,宮裏發生那麽大的事,我差點就——”

話還沒說到高潮,東王就擺了一下手,用手指堵住兩只耳朵:“別,別說,本王從不打聽宮裏的事兒!”

甄世爽掏出扇子,遞給東王:“王爺,這是您的扇子嗎?”

東王辨識了一下:“對啊,怎麽在你這兒?不過本王還有好幾把,你要是喜歡,就賞你了。”

“王爺,您還記得這把扇子您給誰了嗎?下官奉皇上之命在辦一樁案子,希望王爺您能回憶一下。”

“給誰了?本王好像給——”東王做回想狀。

那一晚散席後,他又拿着扇子挑起一個小宮女的下巴,還沒開口,西王就突然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将他的扇子奪走,還指着他大罵:“看看你的樣子!”

他不明白自己的樣子有什麽不好,宮女這時也被吓得跑走:“本王又怎麽啦?老弟,你是不是遇到中年危機了,這麽容易暴躁,動不動就給本王臉色看,這一年才能團聚幾次啊,你對我這個哥哥溫柔一點不好嗎?”

“哼!你一天風流來去沒個正經,叫人怎麽高看你?!”西王轉身走掉,手裏還抓着東王的扇子……

回憶結束,東王一臉恍然大悟狀:“啊,本王想起來了,這扇子被西王拿走了,現在怎麽會在你們手裏?唉,西王這人也真是的,拿走了人家的東西,還不好好保管,讨厭死了。”

東王語氣透露着撒嬌之氣,比五大三粗的壯漢賣萌還讓人感到不适,步萌打了個寒顫,搓了搓胳膊:“也不知西王現在哪兒呢?”

東王翻了個技術含量頗高的白眼:“這個時候啊,本王猜他也許在街上晃蕩,看見不順眼的人,就揍一揍之類的,畢竟這種骨子裏的暴力傾向是沒辦法憋着的。”

“謝王爺告知。”

步萌跟着甄世爽出了房間,酒樓的一個大花盆後面,福熹露出兩只眼睛眨巴眨巴,眼睜睜看着那兩人走出去,小聲感慨道:“啧啧啧,一起逛青樓,皇上太有先見之明了,他們果然有問題啊!”

步萌渾身不自在地活動了一下:“阿甄,你有沒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們在被人窺視诶!天吶,會不會是真兇,是想幹涉我們查案還是想殺人滅口啊?”

“你想太多了。”

“難道真的是我太敏感嗎?”

“都能被你察覺到,那一定不是高手,既然不是高手,何必理他。”甄世爽真是酷到沒朋友,每一句話都那麽有道理。

步萌靈光一閃:“對了,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假設,會不會和嫌貴人做出不軌之事的人是東王,你看他這麽風流花心,萬一就想玩玩禁忌的刺激呢?”

甄世爽長眉微動:“‘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句話是沒錯,但你的膽也太大了點,已經大出了常規範圍。”

步萌錯以為他是有所顧慮:“別擔心,這裏又沒有別人在,不用顧忌皇上的面子,再說了,他估計直到現在都記不得嫌貴人的樣子。”

甄世爽在皇上面前都敢直言,豈會在這時候害怕:“別亂說,東王他不喜歡女人。”

步萌驚呆了:“怎麽可能?你怎麽知道?!他一直在和女人玩鬧啊,難道是裝出來的,完了,他是不是想裝作花心拉低自己的品性風評,好讓皇上不疑心他?”

這世上的腦洞達人還是要屬步萌,甄世爽服了:“你想太多了。首先,很多年前先帝還在時,東王給一個男子寫的情書被人截獲曝光,上了各大小報的頭條,東王迫于壓力和先帝承認了他是彎的,還彎的很嚴重,此生無法再延續皇室血脈。這是官方的說法。”

“我還以為是野史緋聞,這你都記得……”

“當然,我擁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另外,和女人玩鬧或者調戲女人不代表就喜歡她,你這個邏輯很不嚴謹。”

步萌想了半天,終于有所領悟,她一臉鄙視道:“所以……也可能是‘姐妹們的聚會好嗨皮’那種?”

“算是吧……”

“我是真的受驚了。他顏值這麽高竟然還去喜歡男孩紙,直接照鏡子不行嗎?!”

這時,突然一個路人甲被打飛,鼻青臉腫地摔倒在步萌鞋子前,步萌吓得縮回了腳,甄世爽下意識地将她擋在身後:“什麽人?”

路人甲爬起來就朝遠處磕頭作揖:“大俠,跪求饒命,小的真的再也不敢偷您的東西了!”

兩人擡眼一看,也是巧了,走過來的正是西王,他撸起了袖子,比以往更加狂放,顯然是喝醉了酒,他踢了路人甲一腳:“難道別人的東西就可以偷?”

路人甲都快哭了:“不偷不偷,小的明天就金盆洗手!”

西王又擡起腳,重複道:“明天?”

“不不不,今天!現在就金盆洗手!”

“滾!”

路人甲屁滾尿流地跑了,步萌直勾勾看着有點神志不清的西王,雙手護頭,生怕被誤揍:“那個……”

西王暈暈乎乎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步萌:“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甄世爽拿出扇子,打開在西王眼前舉着:“王爺,有印象嗎?”

西王頓時火冒三丈:“這不就是那只老孔雀的扇子嗎?天天就知道尋花問柳招貓逗狗,丢死人了!”

“那您還記得——”

甄世爽話還沒說完,西王就一頭栽倒在他肩膀上,步萌一看這情況就頭皮發緊,這位大哥,我們在查案呢,你怎麽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呢?她有點沒主意:“阿甄,現在怎麽辦啊?”

線索中斷,她很着急,可是甄世爽依舊淡然道:“先找個房間讓王爺睡覺。”破案只限五日內,他那種神情,就好像睡覺才是天大的事情一樣,步萌不得不佩服他的鎮定。

等三人去客棧開了房,福熹才小心翼翼從一個障礙物後繞出來,污眼見人污地感慨道:“啧啧啧,萌妃娘娘啊,不是小的不幫你,你怎麽能和兩個男的一起去客棧開房呢,太重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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