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咖啡還剩了一大半,本想坐着喝完,見她哥都起身了,陳婧端了咖啡在手中,向坐着的兩人說了再見,就跟着一同向外走了。
有點突然,不知是不是他剛剛看了手機,有什麽事要回去處理。
昨晚李姨削了水果,她給送去書房時,他正站在窗邊跟人打電話。聽到了開門的動靜時,皺了眉頭回頭看了眼,發現是她,也沒說什麽。
他在家處理工作時,不喜歡別人進去打擾,更別說會讓她聽到些什麽。
看他神色不愉的樣子,她當時知趣地離開了書房,倒是沒想到他這個假期還不得清閑。她再沒興趣,也大概知道前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不知他是不是還在忙那些。
“你是趕着回家處理工作嗎?”
“什麽?”陳岩倒是沒想到她問了這個問題,“沒有,怎麽了?”
“那你這麽着急幹什麽?”她還心疼了他一秒,覺得他太辛苦了,“多坐一會都不行嗎?”
“去車裏坐不也一樣嗎?”
更安靜,還暖和。
陳岩沒有再搭理她的抱怨,繼續向前走着,忽然身旁同行的她就停了腳步。他回頭看了眼,她正瞪着他,“你不會要到跟我說,就賴在這不走吧?”
他腿長,步幅又快,她要一刻不停歇的快步向前才能趕上他。明明是出來玩,這麽急幹什麽?
而就在剛剛腿腳緊跟着邁出時,她感受到了身下的一股熱流與潮濕。
“對,我就賴在這不走了,你要走自己走。”陳婧都懶得跟他講話,直接轉身離開。
陳岩看着她往回走,也沒有去追。她這麽大的人了,不會真幼稚到再回咖啡館去坐着。果然,人有三急,她朝着廁所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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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卓倒是不意外那個陌生男人走了,看到旁邊這位還在接着吃薯條,倒是樂了,“這麽喜歡吃薯條嗎?”
“還行,就有點餓。”
“你怎麽也學人說還行了。”想起這茬,周卓不厚道地背地吐槽了句,“那人也真是,太不禮貌了,挺傲慢的。”
的确,很傲慢。
吃多了薯條也油膩,許嘉茗拿了張紙巾擦了手,聽着他背後說認識人的壞話也不太好,“我認識他。”
乍一聽,周卓都沒反應過來這句話,重複了遍,“你認識他?”
“對啊。”
“那你倆怎麽不說話?你剛剛也不跟我說。”
“不是說話了嗎?”
“那也叫說話?”
“所以我說是認識,認識就是不熟。”
周卓一臉狐疑的看着她,“你怎麽認識他的?”
許嘉茗想了想,還是說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嘛,我幫人遛狗,狗就是他家的。”
周卓想起了這回事,是上一次打電話時跟他講的,還記起了她說了一句給錢多,“你說給錢多,是多少?”
見他徹底沒了輕松的神情,還這樣嚴肅的看着她,她都有些後悔,不該多嘴跟他講。
“一次一百刀。”
“一百刀?”
周卓很震驚,對遛狗來說,這個錢實在是給的太多了。
“你怎麽找到這份兼職的?怎麽跟他認識的,詳細告訴我。”
他職業病發作,她也頭疼,只能如實講了,跳過了去要錢的那一段,末了還補充了一句,“我問對方要的是現金,不會留下證據的。而且人家也不需要我去了。”
“你又不要交稅,現金才徹底沒證據了。”
周卓推敲着整件事,毫無邏輯可言,就是個巧合,也不像是別有用心。想起剛剛那個男人,也與她一副不熟的樣子。如果表現的熟絡,才值得懷疑。
但他看着她,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很聰明,賺到一小筆就克制着不再去;她也很單純,就這麽傻乎乎地給人去遛狗了。一百刀,對于遛狗來說很貴。可對曾經的她來說,可以不放在眼裏。
對很多人來說,錢權富貴,即使遙不可及,也要努力與掌握這些的人靠得更近些。這沒什麽,人總要向上走。
周卓卻希望現在的她,離這些人與事都遠一些。比如那個男人,背景不簡單,而且還不是長居于此。
“反正我也不去了啊。”許嘉茗還是為陳岩解釋了句,“他看上去不像是壞人。”
“你什麽時候會給人看相了?”
“但人家的确不可能為了這麽點錢來坑我啊。”
“不是這點錢的問題,我是在擔心......”周卓組織了語言,“在這個關鍵時刻,我怕有人來利用你。”
許叔叔的事一點都不小,只是現在暫時沒了消息,像是風平浪靜而已。許叔叔也只有嘉茗一個女兒。
許嘉茗想駁斥他說不可能,你想多了。什麽都不知道,你就不要亂猜。
但她卻什麽都沒說,眼睛極力聚焦地看着面前的薯條,手攥着沾了油膩的紙巾。
一個人時,可以不跟任何人交流這件事,接收着極其有限的信息,騙着自己,只要等待就好了。
他這一句話背後的分量,她根本無法去細想。
忍過了一陣強烈的沖動後,看着逐漸冷掉的、在紙袋上留下點點油印的薯條,她沉默而聽話地點了頭。
周卓怕多說了,以後她有事也不會同他講,“嘉茗,我沒有幹涉你交朋友。”
“我跟他不是朋友。”
不想在這個不愉快的問題上糾纏,許嘉茗朝他笑了下,“我會更小心點的。時間不早了,不知道回去路上會不會塞車,要不我們先走吧?”
“行,那我們走吧。”
在咖啡館呆了大半天,到底是山上,出來時還挺冷,冷到她不想開口講一句話。
而走到一半,周卓才意識到頭盔沒拿,難怪感覺手裏少了什麽。
“我回去拿,你就在這等我啊。”
“好。”
擡頭看去,是一座座的雪山,連接雪山與腳下高地的,是一片雲海。不遠處是成片的針葉林,在其中,人只是很渺小的存在。
獨自站在外面等待,寒冷之中,臉上一熱,許嘉茗才反應過來,從口袋中取暖的手拿了出來,擦掉了眼淚。
她對自己說過,不會在家之外的地方哭,可現在一個人,她沒有能忍住。
已經一個月了,她根本不敢去想,爸爸呆在裏面,會被怎樣對待。
再好的風景,再安全的地方,于她而言,都是用來将她困住的。在雪山之上,卻想起了第一次同爸爸坐飛機來加拿大時,她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時爸爸還在坐着看書。見她睡眼惺忪,爸爸看了眼時間,跟她說,接着睡吧,還有四個小時呢。
在那個密閉的空間裏,她睜眼看着頭頂的小燈,想的是,好遠啊,以後回家都得坐這麽長時間的飛機嗎?
擦掉的眼淚又不争氣的流下,許嘉茗厭惡在外面哭泣這樣軟弱的行為,可她卻一時難以自控。
怕周卓很快就趕過來,她邊往前走邊擦眼淚。她不能被他看到,要在他來之前,停止哭泣,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淚水蒙住了眼睛,沒有紙巾,衣服都是防水的,她只能粗暴地用手背去抹掉眼淚。卻在低着頭向前走時,不小心撞到了路人,她向對方說了sorry後,就擡起頭看着路向前走。
吸了鼻涕,不可以再哭了,最後一次擦掉眼淚,眼前由模糊變得清晰後,許嘉茗卻看到前面的那個男人在看着自己。他就站在那,像是一直在看着。
許嘉茗想擠出個笑容,向他打個招呼。說真巧,又遇到了。
但看着他的面無表情,她倒是覺得喘了一口氣。不熟的人,見到了他人的難過,無視不是殘忍,而是給對方保留顏面。
見到了認識的人,哪裏還會再哭。
腳一步步地踩在雪地上,走近時,許嘉茗還是朝他笑了下,就當打了招呼,接着向前走去。
她卻在經過他身邊時,聽到他問了句,你還好嗎?
陳岩站在原地等陳婧,他算不上耐心好,但也不會去催她。她剛剛的表情,顯然是生氣了。
這冰天雪地的,他也不擔心她會亂跑。他太了解她了,她從不折騰自己來為難別人。現實的很,連生氣都要當作籌碼來置換,往往是他的錢包遭殃。
他卻在等待的間隙,看到了剛剛道別的那對情侶。剛入視線,那個男人就忽然離開,往回走去,而她站着沒動。
陳岩接着低頭看手機,然而山上的信號太糟糕了,微信消息都收不過來,看着在一直旋轉的圈,他忽然沒了耐心,将手機收回了口袋中。
而原本站着的她,開始向前走。他原以為她只是閑逛着走,直到看到她第二次用手去揉眼睛。
陳岩從沒有見到一個女人這樣哭過,一邊往前走,一邊在掉着眼淚,再匆匆抹去。不是嚎啕大哭,沒有情緒奔潰,就是很安靜的掉眼淚。
她低了頭,像是有些控制不住,雙手都用去擦眼淚。隔着不近,他卻覺得,她連哭聲都沒有發出過。
走在她前面的一個人放緩了腳步,而她毫無意外地撞上了,聽見她說了sorry。
當她再次擡起頭,他看到她的臉時,卻莫名想到了某一年冬天在山裏,獨自滑雪至無人之境時,偶遇的一頭鹿。
動物的眼神是無比純真的,可在自己的家園中看到了誤入的人類時,帶着些許的慌亂跑開了。那時他覺得有些可惜,驚擾了一頭鹿。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悲傷。
也毫無意外,看到他之後,她迅速隐藏了真實情緒,切換到了應對外人的行為模式中。還朝他客套的笑了下,也沒有說話。
他應該當作沒看到,同樣報以一笑。
但當她要從自己身邊走過時,陳岩不知為何,卻還是開口問了她。
“挺好的。”
許嘉茗才察覺到了自己說話有鼻音,下意識咳了聲當清嗓,但也不想再說什麽。
她的鼻尖有點紅,若是細看,才能發現眼角處的眼淚沒擦幹,他身上沒有紙巾,也沒有提醒她,“冷嗎?”
“不冷。”
“魚丸很好,這麽冷的天,還要出去遛兩回。偶爾陪它玩一次飛盤,它跟瘋了似的。”
還以為他要作出一副關心的姿态,她真的很煩這樣,卻沒想到,他跟她講的是魚丸。最後一句,簡直是對魚丸充滿了嫌棄。
“我以前遛完它,都會陪它玩飛盤的。”許嘉茗擡頭看了他,“你就不能多陪它玩一會嗎?”
剛剛還哭,現在就來給他下達指令了,沒有能不能的回答,他指出了一點,“它之前沒有這個習慣的。”
這還怪她增加了遛狗的工作量?不過她還真有點想魚丸,雖然心裏一直記仇,有了主人,它立刻就把她給忘了。
“你真忍心不陪它玩它最愛的玩具嗎?”
“沒什麽忍不忍心的,養狗,是你給它制定規則,而不是相反。”
許嘉茗沒自己養過狗,不知道他說的對不對,但還是覺得他可真心硬,“那也該适時給它點獎勵吧。”
陳岩笑了,“它最喜歡你給它買的飛盤。”
“真的嗎?”許嘉茗倒是驚訝了,那還是她精挑細選的一個。
“當然。”陳岩看着她的一臉驚喜,仿佛與剛剛邊哭邊走的她,是兩個靈魂,“這麽喜歡狗,為什麽自己不養?”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養過狗?”
“像你這麽慣着的,肯定沒養過。”
心裏不服,但沒經驗就沒有發言權,她也不能說什麽,“我住的公寓有點小,不太能養狗。”
雖是愉快地讨論着魚丸,但許嘉茗也知道對方的警戒心也沒低,不會像尋常人那樣随口說一句,下次來跟狗狗一起玩。這很正常,跟狗玩,就是要進入別人家的意思,再想念魚丸,她也有分寸,不會主動說去陪它玩飛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