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終于送走了朋友們,陳婧還真有點累。但才十點,還沒到睡覺的點,況且她還有事做。這裏只有李姨一個,自己辦的聚會,哪裏能全讓她來打掃收拾。
陳婧将散落在客廳的餐盤收拾了堆疊起來,端去了廚房,一個個地擺放進洗碗機。幹這些活兒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國內可能做到十指不粘陽春水,太多人伺候着,在外邊留學生活,就算外食解決了一大部分,也會有煮個泡面的時候。反正也不用自己洗,丢進去放塊清潔劑就行。
以前聚會時遇到個女生說自己從來不做飯、不洗碗,她覺得也太裝了點,雖然那人一身行頭都名牌,但也沒必要這麽說話吧。結果真不對勁,那人是裝的,身上真假混穿,招搖撞騙,還騙了一群真富二代的錢。鬧得還挺大,旁聽着那些人哭訴時,她倒沒同理心,誰讓你們又蠢又虛榮呢。
将盤子都放了進去,還有一部分的剩餘空間。在使用洗碗機上,陳婧頗有周扒皮的作風,一定要塞得滿滿當當的,實在找不到髒盤子,也要被杯子扔進去占地,一點都不能浪費。
她在廚房轉悠了一圈,鍋是放不下了,到外邊的餐廳看了眼時,桌上卻是擺了碗筷,還是兩副。她眼尖地發現了可樂罐,還是開了的,她哥很少喝這玩意。
此時見李姨拿着吸塵器正路過,陳婧喊住了她,“李姨,你過來一下。”
李月蘭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走過去看到餐桌上的碗盆,以為是她提醒自己收拾。剛剛她實在太忙了些,餐廳也不會有人過來,一時也沒顧得上,“我來收,你這招呼了一晚上了,趕緊去休息吧。”
“不用,誰在這吃的啊?”
李月蘭不知其中的關系,謹慎地說了句,“你哥,和一個來的客人。他讓我随便做點,我就煮了餃子。”
陳婧覺得她說話太模糊了點,“哪個客人?”
被關照過不要再提遛狗的事情,李月蘭回答的很簡單,“一個女孩,有點高,穿着短裙的。”
“我哥剛剛出去遛狗了嗎?”
“這個我倒沒注意。”
“行了,你忙去吧。”
“好的。”李月蘭臨走前手腳利索地将桌上的碗筷都給收拾了捎帶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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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婧拿了罐可樂,順勢坐在了餐桌上。早兩天一直在忙着籌備聚會的事,此時獨自一人時,腦袋更清醒了些。她會想起邀請Chloe,主要是因為她哥的那句話。
她也想不通,明明第一次見面還是在山上,當時還以為人有男朋友,她哥可沒有逾越道德的愛好。
這兩人今天見面時,就跟不認識一樣。
見過不少在party上裝不擅長社交,實則但凡少了一點關注都要戲精上身的人,但Chloe實在不是這種類型,聚會裏也只跟少數幾個人有過social而已,一點關注都不想要。然而她卻跟了陳岩出去遛狗,回來還一起單獨吃了晚飯。
呵,有問題的,肯定她哥呗。
估計Chloe來之前,兩人是真不熟,否則他至于繞這麽一圈嗎?直接微信跟人聯系不就行了。
可見他在這真的很閑。
也是,人閑了才有心情風花雪月。這兩三年,他在國內的忙碌狀态,估計夠嗆。
經歷過上升期的人會知道,有太多事情要處理,要承擔的責任大,人和事追着你跑。強度超過負荷線時,情緒沒法穩定,不故意找人發洩就不錯了。
之前陳婧看到她哥訓下屬,雖然只說了兩句,但他的臉色在那,對方明顯都吓着了。當時她很幼稚地問,工作上為什麽要對人這麽兇,不能好好講嗎?
她哥倒認真地問了她一句,很重要的事情沒辦好,他讓我不爽。那我的不爽是自己忍嗎?
當時她不明白,後來慢慢悟了,不爽就是種負面情緒,一定要有個發洩口。積壓給了自己,保不準會找身邊親近而無辜的人發洩。當即對讓你不滿的人表達了不爽,總比前者好。況且她哥也不是罵人,就是沉下臉時讓人有些害怕。
陳婧承認自己還是有點八卦的,特別是到她哥身上。他可沒談過異國戀,當初她和國內的男朋友分手,哭得不行,他安慰了她說,距離這麽遠,分手不是很正常嗎?
倒也不是她咒他,他要真有這天,她也能将這麽個安慰派上用場了。
可樂喝了半罐,陳婧站起了身,去找掃地機器人搬出來打掃衛生,好像是被放在了後門處。
她找了一圈沒找到時,卻聽到了開門的動靜,緊接着就看見了她哥穿着毛衣進來,随手将車鑰匙扔在了櫃子上。
陳婧倒是愣了,嘴比腦子還要快地問了他,“你怎麽回來的這麽快?”
陳岩換完了拖鞋往裏走,“你在這幹什麽?”
陳婧看了眼地上的運動鞋,他這是懶到都不親自放進鞋櫃裏了,“找掃地機器人,你知道在哪兒嗎?”
“不知道。”
她跟了他往前走,邊走邊問,“特地要送人回去,加上人聯系方式沒有?”
陳岩往餐廳處走去,看到李姨正在擦桌子,“李姨,太晚了,別收拾了。明天請人過來打掃。”
“好,我稍微弄一弄,就去休息了”
陳岩拿了杯子,加了冰塊,擰開了瓶蘇打水倒了進去,喝了一口,見她還沒離開,“你也早點休息吧。”
他看上去臉色正常,但顯然不想跟她有任何交流,倒是稀奇,陳婧可沒放過這幸災樂禍的機會,“你這都沒有加上人微信嗎?”
陳岩知道自己心裏很不爽,不想誤傷,然而她卻一直在問,“所以呢?”
見她哥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他在家,和對外人,完全是兩種狀态。此時看她的眼神都是那麽陌生,漠然中帶着隐藏的不耐煩,像是要再問一句,就會觸及他的底線。雖然知道她哥不可能因為這麽句玩笑就對她發脾氣,但極少被他這麽盯着,說實話,陳婧有些害怕,不敢再問下去。
見他這麽兇,她還下意識狗腿了下,“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把她的微信推給你?”
他們通篇沒說是誰,但又都心知肚明她是誰。說完陳婧還後悔了一秒,她要拿喬下,指不定還能得到點好處,然而看着她哥的這個臉色,她哪裏敢談條件?
陳岩又喝了一口冰水,将杯子放在了櫃臺上,“你還是多操心你明年畢業了找工作吧。”
他說完就離開,陳婧簡直要氣死。他心情不好,她成了受氣包。說話這麽陰陽怪氣,還邏輯性極差,她說A,他回B。
她邏輯可不差,他這就是被拒絕了呗。
她氣得簡直就想打開微信,找Chloe一起罵她哥。瞬間覺得Chloe太牛逼了,是不是第一個拒絕她哥的女人啊?
這麽個脾氣,不拒絕你,拒絕誰?
陳婧還真去客廳找了手機,劃到了與Chloe的聊天框,發了信息過去:“Chloe,你到家沒有呀?”
對方倒回的很快。
“到家了,謝謝你,今晚的聚會很開心。”
客套的話,疏離的口吻,顯然不适合問些什麽,陳婧回了她,“嘿嘿,開心就好。我還覺得我招待不周,擔心你不适應呢。”
“沒有,你很照顧我,謝謝。”
“那就好,下次繼續一起玩呀。”
Chloe沒有再回文字,就發了個貓貓的表情包。在移動社交禮儀中,這就是結束對話的意思,陳婧也回了個表情包過去。
再次點進了Chloe的朋友圈,陳婧仔細翻了遍,沒什麽私生活的信息量。但這人顯然家境不錯,不過在這也沒什麽稀奇的,
其實這件事本就可以這麽過的,但出于一種莫名的看戲心态,陳婧鬼使神差地将Chloe的微信推給了她哥。
回到了家,明明只是一個晚上,許嘉茗卻覺得好累。脫了外套,踩着鞋跟将長靴脫下後,累得直接光着腳進了屋。
燒了壺水,找了包檸檬姜茶放進了陶瓷杯中,她忽然很想喝一杯熱茶。
從前參加完聚會回家,她都覺得如釋重負。再開心的聚會,都需要很多一個人的時間靜靜呆着恢複能量。
從熱鬧中驟然抽離,回到只有一個人的屋子裏,現在,她卻覺得心中空空的,甚至是不适應。
捧着熱茶坐在沙發上,她看着這個屋子,一個人住,其實不算小。
她并不委屈自己,當初跟爸爸說不想合租,想一個人住時,他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囑咐她找個好一點的公寓,更安全些,錢不是問題。
此時,她就是有點孤獨。
她很不想承認,她有點喜歡跟他呆在一起。
以前她有跟別的男生一起吃飯聊天,卻也僅停留在這一步。她覺得自己太過苛刻,對方只要有一句話、一個動作讓她不滿意,原本試試看的心态立刻轉變。結賬時她拿了信用卡說分開付,吃完飯也不會再有什麽聯系。
朋友跟她說,你不要這麽刻薄。
她的回應則是,這樣的date也不想嘗試了。甚至感覺她的date,就是找個人一起吃飯,能多點兩個菜,一個人外食吃不到這麽多種類。
他說話可太讓她不舒服了,若論她以前的标準,早就不會有任何聯系了。
看了他的駕照,他比她大好幾歲。他很成熟,社會閱歷豐富。他能游刃有餘地與她相處,甚至掌握主動權。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與他相處時那種不受控的感覺。這與滑雪不同,滑雪只有恐懼。而這種,就像是沿着坡道不受控制地滑到了平緩地帶後,她卻想要再來一次。如果此時雪場關門了不可以再玩,她心中還會有空落落的失落。
她也很清楚,如果放縱着自己一次次地再來,她受傷的可能性會很大。
她害怕受傷,厭惡風險。如果一個選擇,有很大的概率導向一個不好的結果,那她可以在源頭就将風險降到最低。
至少,今晚,她做了一個對的選擇。
王思雨很快就找到了租客,還是她的學妹。
對方效率挺高,昨天看了房,敲定後今天就搬了。心裏覺得她有些着急,但對方說很滿意這個公寓,現在租的house隔音很差,很久沒有睡個好覺,她就也能理解了。
她還問了租客,可以開車去幫忙搬家,但被婉拒了,說不想麻煩她,有同學幫忙。她也沒再問,就在家等了對方。
人是中午時來的,公寓進出及樓梯都需要門禁卡,王思雨自然要下去接人。東西還挺多,一個男生正幫忙從車上搬下來。
王思雨也沒有自己動手幫忙搬,就在一旁等着。此時就看到了Chloe正從對面的公寓裏出來,一身的運動裝,顯然是要去健身房運動。
等待也是無聊,她招手喊住了Chloe,再走了上親前,“早啊,去運動啊?”
“對的,去跑步。”許嘉茗沒有想到對方這麽熱情,還喊住了她打招呼,多social了句,“你要一起進去嗎?”
“不用,我公寓兩個房間,找了個租客。”王思雨用手指了車,她的舍友正向着看過來,她回笑了下,“就那個,她正在搬家呢,我得帶她上去。”
許嘉茗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而卻看到了張讓人厭惡的面孔,劉璐。
還挺奇怪,劉璐怎麽也需要租公寓?都不用打聽,就能從同學口中聽到消息,她換男朋友頻繁,這沒什麽,然而共同點都是,換一個,就搬進男朋友的公寓,用來省房租。
這裏的公寓不便宜,她也租得起?但可能确實是暫時租得起,畢竟敲詐這種事都做得出。
其實她想多問句,你确定要這個人當你舍友。但她沒什麽必要跟王思雨說人壞話,畢竟對王思雨這種條件的,劉璐會是兩副面孔,她犯不着吃力不讨好。
雖然挺厭惡這人,但對她也沒影響。兩棟公寓看着很近,實則遇到的機會很少。
“哦,外邊挺冷的,我先進去啊。”
“好的,再會。”
見王思雨走來,劉璐笑着問,“在跟鄰居打招呼嗎?”
“對,她就住在對面公寓樓。”
“經常一起玩嗎?”
“還行吧。”王思雨幫她推了一個行李箱,“走吧。”
聖誕臨近,路邊的針葉樹上都挂了燈,氣氛濃厚。于國內來講,就是尋常的工作日而已。
陳岩上午去超市采購,東西很多,後備箱都快塞不下。回來搬飲料時,本打算将上車時就看到的酒給拿下車,卻又懶得再開門,仍舊丢在了後座。
下午時,他接到了陸遜打來的電話。
接到電話時他正在樓下的客廳,雖然家中的兩人他都算得上信任,但他還是上樓去了書房。
“什麽事?”
“老板,您料事如神。”陸遜上來就先拍了句馬屁,“許永成開口了。”
“說了多少?”
“一小部分,無關緊要的。”
“嗯,慢慢來。”
陳岩還是認為很快,他原本預估會拖到年後再開口的,春節,是一個心理上的坎,“怎麽這麽快?”
“我打聽了下,許永成這次沒沉默,主動問了句,今天多少號了?告訴了他是25號了,他還來了句,聖誕節了。”陸遜還發了句感嘆,“他不會是信基督的吧?”
做生意的,都愛去廟裏拜一拜。還真沒查到過許永成給廟裏捐過錢,陸遜覺得,搞不好真信基督的。不然他這一輩的,哪裏會學年輕人,過什麽聖誕啊?
陳岩也覺得有些奇怪,“然後他就說了?”
“對。”陸遜又忽然想起了一句,“過程中,他還念了句詩,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嗯。”
其實這完全沒有必要特地打電話的,但陸遜就想着親自、及時打電話邀功,功就算沒有,也側面表明他在實時跟進。
“老板,您什麽時候回來?到時候我去接您。”
“不用。”
挂了電話,陳岩一時沒出書房,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四點不到,外頭的天已經黑了。今天是平安夜。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時機,是很玄妙的東西。不可琢磨,不可預測,只能在感覺它到來時,抓住它。然後任由它,帶着自己走上一條未知的道路。
他知道自己在抵抗什麽,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并非自信,而是聽話要聽音。她那句話,并未說死,甚至充滿了漏洞與猶豫。
他可以更進一步,他卻是沒有任何行動。
可是,在平安夜裏,間接從許永成口中聽到這麽一句詩,他竟然會有一絲不安。時運遠去時,人是毫無辦法的。
深陷囹圄,滔天富貴也無濟于事。
他不知道,此時到底誰在局中。
在窗邊站了許久,陳岩還是拿出了手機。
他将選擇權,交到了對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