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紐約寸土寸金,多年前,完成了學業,Veronica提了個行李箱來到這個城市時,租的是地下室。遇上了暴雨天,還淹過幾回。
幾乎醒着的時間都在律所,不必花費高昂的租金在一個只用來睡覺的地方。
讀書那幾年也是這樣,那時有圖書館與自習室。
後來,她搬離了地下室時,她知道,自己是再也不會回來的。
很久沒有想起那樣的往事,此刻,位于曼哈頓的高級公寓內,她看着窗外永不眠的紐約城,也會驚覺,好多年了。
公寓內算得上極簡,客廳沒有沙發,就放了張書桌,一把椅子。獨自在這時,大多數時間都是工作。
她不喜歡度假,簡直是浪費時間。聖誕假期,她可以安靜地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書桌上放着打印的稿件,是她寫的評論文章,還要為一本書寫序。
這是她一個人的空間,鮮有人來打擾。
上一次,來這的人,還是許永成。
他沒有事,是不會來找她的。
其實今天在牛排館時,她就認出了那個女孩。許永成給她看過照片,許嘉茗,是她取的名字。
那次見面也沒那麽愉快,她說,為什麽要去溫哥華讀書,年紀輕輕去養老嗎?
他說,這是嘉茗自己選的,我尊重她的選擇。
她冷笑了問他,她什麽都不懂,你也不懂?
他終于冷了臉,以為他要惡言相對,卻是什麽也沒說。
Advertisement
正如當年他沒有開口挽留她一樣,沉默地同意了離婚,跟她說,女兒交給我,錢,我幫你想辦法。
這麽些年,她從沒有回去看過女兒。
長大了,更沒什麽必要相認,對彼此來說,都會增添不必要的困擾。
她也一直覺得自己對女兒是沒什麽感情的,母愛的構成太過複雜,也許她沒有過時間與精力的投入,說一句愛,自己都覺得虛僞。
吃飯時,她知道,有一雙眼在看着自己。
她走時,女孩與那個男人還沒離開,兩人在笑着聊天。
那個男人,大概是男朋友。
Veronica已經忘了那個男人自我介紹時的名字,只記得他所屬的律所。但人看着還算靠譜,也許她可以給他一點機會。
回憶只是偶爾,她坐回到了書桌前,打開了臺燈,埋頭修改今早才寫完的稿件。
陳岩一回北京就連軸轉,歇了太久,既有工作,又有應酬,都趕在了一起。
他每天都要說很多話,積攢的事情一口氣在公司處理了,忙到了淩晨才回家。到了家,卻覺得很悶熱,估計在辦公室呆了一天,都沒有透過氣。
他半夜又去下樓在外邊走了幾圈,順便跟她打了視頻。再次到家,洗完澡後,只穿了件T恤,還是覺得很熱。他才後知後覺是低燒,喉嚨也有些不對勁了。
估計又是呼吸道感染,但這個關口,事情多,容不得生病。灌了幾杯溫水,就早點休息了。
時差導致睡眠都有些紊亂,他躺了許久都沒睡着。剛好她發來了信息,嗓子正難受,水都不想喝,他吃了顆放在旁邊的喉糖,甜甜的,很清涼。
跟她聊了一會,他就被她催着說去睡吧。
放下手機,他再次閉上眼時,竟然也很快就睡過去了。
那一覺睡到了中午,怕影響頭腦清醒,他白天沒有吃藥,把低燒硬抗了過去。
白天看着半夜的聊天記錄,他都有些恍惚到不真實。
她早跟他說了要去長島拜訪長輩,還會順便見朋友。他不會有什麽意見,更沒問她具體行程,到紐約時,朋友是否會陪着她玩,這屬于管太多,他自然不會多問。
他只說讓司機去送她,被拒絕後,他也懶得再說什麽。
陸遜到公司時,就看到了秘書正引着人往老板辦公室裏搬空氣淨化器,舊的被替換了出來。
估計老板這又是感冒了,看着體質一點也不虛,平日裏也不怎麽生病。但一到冬天,每場流感,毫無意外,老板都會中招。
他的中招,一般都挺嚴重,會在家徹底休息個一兩天。不過昨天他就感冒了,照舊來了公司,陸遜也沒多驚訝,誰讓他休假那麽長時間的。
假期開始的早,幾乎将近一個月,甚至事情有點多,以為他上個月月底就會回來的,結果他拖到了一月份。
誰也不知道他在國外幹什麽,老板的私生活跟公事分得很開,以前陸遜還能借着關系親近開玩笑問一句,你也會有拖延、不想上班的時候嗎?
但他現在都不敢開這個玩笑,回來時他主動去接機,在車上時老板一句閑聊都沒有。
陸遜進辦公室時,老板正倚靠在了座椅上看手機,見他進來,老板才坐直了身體,将手機放在了一旁。在這些細節上,老板一向尊重人。
陸遜主要彙報的一件事,是關于許永成的。
許永成人雖然進去了,但公司還在,表面上還勉強維持着運作的狀态。
公司之前內部發了聲明,稱董事長失去了聯系。後來消息出來後,又再次發聲明,強調并無任何部門到集團及分公司進行審查。
聲明的措辭非常謹慎,起了再大的風浪,也當作不知,只當是董事長去配合了調查,最後還作出了堅決支持的政治表态。
體量再大的商人,被抓了失聯一陣子都不是個事兒。
場面上風光的生意人,曾被紀委帶走調查過的就不少,有過牢獄之災的也不鮮見。要能出來,事情過去了就翻篇,哪個沒眼色的媒體還敢揪着去報道。
現在,不明就裏的外界持觀望狀,以為財務狀況糟糕,再失去了主要控制人,不知大廈何時傾頹。
而對內行人來說,這是塊肥肉。集團下的一些子公司經營得非常不錯,如果不能一口吞下,也要喝一口肉湯,甚至篤定債務會被兜底。
京州的老虎已抓,局勢未定之時,各個勢力下的代理人就已經躍躍欲試,幾乎是作出了明搶的架勢。
老板身份特殊,與他父親的關系無需證明,天然的立場為背書,從而能靈活游走于兩端,來主導年後這場重組。
至于許永成,卻與他們無關。這也是李秘書當初說的,其他事,不用介入了。
老板這才離開多久,明争暗鬥就已經上了場面。然而這些人,都沒那麽好打發,他一個打工的,也得罪不起,非得老板回來鎮場子。
老板回來的這幾天,也沒處理這些事,陸遜這才過來找了他。當然,先用了工作彙報為鋪墊,最後才提了一句。
“老板,這件事,需要我飛一趟,去處理嗎?”
“好,你去一趟。”
見老板認真地回答了自己,陸遜傻了眼,如果自己去一趟就能解決,那還要找他幹什麽。這麽說,不還是委婉地在催促他嗎?
陳岩看他愣了神,問了他,“有問題嗎?”
“有......我可能搞不定。”
“那就找人幫忙去搞定。”
陸遜趕緊拍了馬屁,“這事,只有您才能搞定。”
“我搞不定。”陳岩笑了,“這事,我可沒這個權力。”
如果陸遜還聽不明白,那他就別混了。要真按所謂的流程與職權範圍,這事不該由老板來做。
這是在點他,讓他去找該找的人。神仙打架,到不知老板如此繞一圈,目的是什麽。
陸遜更明白他是誰的下屬,“那我可以去找李秘書嗎?”
看着他如此謹慎而小心的樣子,犯不着這樣的,陳岩也沒想為難他,“可以。”
“好,老板您注意身體,這一波流感挺嚴重的。”
“嗯。”
辦公室裏放了兩臺空氣淨化器,茶水壺裏是煮的梨水,他的感冒沒有嚴重下去,就是喉嚨有些不舒服。
這件事,由他主導,他不能有利益上的任何關聯,也不想有。
但這麽說也很可笑,他又有什麽幹淨可言。
現在被瓜分了,剩下的爛攤子總能被解決掉。誰擔保,誰兜底。
而他介入,做完了再交由他人。如何分配,利益之間如何均衡,都不在他的掌控中。
其實這兩者,沒什麽區別。就算前者損失更大些,也與他無關。
一個人可以不貪不搶,但卻不能攔着手下的人去這麽幹。
身在其中,那他是什麽?
陳岩晚上依舊是飯局,逃不掉。
攢局的老大哥,為人頗義氣,是該聚一下。
這位老大哥愛好美聲唱法,飯局喊了著名的高音歌唱家過來。就算人前是一副藝術家的清高做派,靠着專業吃飯,到了這種飯局上,雖然在座的都是體面人,但本質是也就是個作陪的。
沒什麽人是他們請不來的,更別說什麽歌手演員。
但明星卻挺少的,這種飯局上帶來的伴侶們,光有美貌,拿不出手,要麽高學歷,要麽業界精英,基本上沒見到過又窮又漂亮的。
在這可沒有什麽灰姑娘,只怕沒見過世面的,帶來參加了飯局,事後還管不住嘴。
他照例被起了哄,說咱陳岩什麽時候帶個姑娘過來啊。
以前他也從不掃人興,說就等着您幫我介紹呢,我也着急,你們都這麽小氣不幫忙是吧?
說多了,就被人笑回擊,說你這要求太難了,介紹個配不上你的,你還得回頭罵我。
陳岩這次笑了笑,“快了。”
“怎麽?這是有情況了?”
不想說太多,他也沒否認,“新年新氣象,也要給你們一個盼頭吧。”
“行,你趕緊帶,我見面禮這就備下了。”
衆人捧場的笑了,又開了幾句玩笑,才終于把話題從他身上過了。
酒過三巡,歌唱家也站起了身唱幾首助興,陳岩有些興致缺缺,手機放在腿上點開了微信。
今天他醒得早,給她發了信息,問到了沒。
她很簡短地回了他,意思就是沒空聊。
他也沒有發信息再打擾她,早上沒什麽事,他放下手機又接着睡了。
但到現在她也沒有再主動發條信息過來,可能玩得很開心。
她不怎麽喜歡發信息聊天,視頻時也是很快就挂。
他想給她發條信息問醒了沒,但想想又算了。
內心難得如此煩躁,興許是周遭鬧哄哄的太過聒噪。對自己喜歡的東西保持一點距離,也是種尊重。再高雅的藝術,到了飯局上,也變了味。
又一輪酒,倒到了他這時,陳岩收起了手機,抑制住了內心的煩躁,跟旁邊人聊了兩句。将注意力從手機上轉了過來。
飯局結束,司機開車送了他回去。晚上多喝了兩杯酒,他到了家就覺得頭很沉。想找冰喝,結果家中制冰機的電源線都沒插。
都以為感冒快好了,他還是吃了顆藥,洗完澡後幾乎是倒頭就睡。
藥裏有點安眠的成分,睡了個整覺,陳岩還是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的。
她終于給他發了信息,沒點開前,就看到了是一張圖片,還說了好吃。
他笑了,手指點進了消息,看到了她拍的圖片。
這樣一份牛排,自然不會是她一個人吃。照片中,正有把叉子落在了牛排的另一側。
陳岩知道她在跟誰吃飯,她都會發照片給他,他更不必想多了。但就挺煩的,也沒回她,把手機扔回了床頭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