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鬧鐘沒響,陳岩就醒了,并沒有睡幾個小時。

他不會問為什麽命運會如此捉弄人,這只是個既定事實。而他,需要去解決這個問題。

在這個階段,他不能去做任何事。

不能走漏任何風聲,讓人知道,他與許永成的女兒有關系。她對所有人都沒有利用價值,才是最好的保護。

此時的許永成,算得上非常安全。

牢獄之災無法避免,審判之後,他才會有操作空間。

還有,最重要的,他不能讓她知道,他與這些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許嘉茗的身邊,知道他身份的就三個人,陳婧和李姨,不會透露。

至于王思雨,他離開前,有敲打過她。她舍友的事情,是讓她自己解決的,與他無關。他只是介紹了兩個Case給她,幫點小忙。她不是蠢到會把自己生意砸了的人。

腦子裏正在盤算之際,手機突然震動了下。他拿起手機,是她的消息,點開後,她竟然難得的發了張她的照片給他。

照片中的她,應該在試衣間裏。穿着一條黑色的無袖連衣裙,露出了小腿,很顯身材,頭發落在了肩頭。只是随意一拍,卻像是脫去了學生的稚氣。

正裝,也從不是她的風格。

她的穿着,以舒服為主,經常是簡單的毛衣外套件羽絨服。但時不時也會打扮下,穿點顯身材的裙子。沒有看過夏天時的她,興許風格也大差不差。

陳岩看着這張照片,她很年輕,內心就已經很成熟,卻不世故。

她是自由的。他的所有理性分析,都刻意将她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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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茗重新換上了一套西裝時,手機持續震動着,是他打來了視頻。

她接通了視頻,他還正躺在床上,看起來像在酒店。

“你還沒起呀?”

“再躺一會。”

“在出差,沒睡好嗎?”

她刻意不再提京州,只是想問一下,他是不是在出差。

陳岩看着她,卻是想到了她昨天沒有發出的信息,他也沒有再提,“對,今晚就回去了。”

“哦,時差調好了嗎?”

“差不多了,怎麽要買正裝?”

“下周有個面試,我先來買一套救急下。”許嘉茗忽然問了他,“你怎麽不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面對她突然的撒嬌,還帶了點蠻橫,他笑了,“很好看。”

“我也覺得裙子版型不錯,有黑色和白色的,不知道選哪一件。”

“都買呗。”

她搖了頭,由奢入儉難,自己的臭毛病一時半會也改不掉。這種職業裝很挑版型設計,買個太差的自己都不想穿,就準備買一套稍微有點貴的,“我先買一件應付下就行了,等找到實習再買。”

陳岩見過她家的衣櫥,以前的她,大概率不是個克制的人,“那就黑色。”

“好,那就黑色。”

“哪裏的面試?”

“就溫哥華這裏的面試。”

兩人在閑聊着,看着屏幕裏的她,陳岩卻總是在走神。

遇到她時,她的經濟就已經不算寬裕了。她挺呆的,幫人幹了活,連錢都不好意思要。直到現在,她估計都沒有任何的經濟援助。

他之前只猜到她可能是生活費沒了原來多,卻沒想到,是完全沒有了。

昨晚看她的資料時,才發現她從小就沒有媽媽,這是他沒有從她身上看出來的。究竟是這件事對她沒有影響,還是她早已習慣了這件事。

他憐惜她,這種憐惜,絕非同情。同情是一種太過傲慢的情感,他沒什麽資格向她投射臆想的同情。

“好啦,我要先挂了。”許嘉茗看着他,有些不舍,“你今天忙的話,我們明天視頻就行。”

“你這麽着急挂幹什麽?”

她哭笑不得,“我在試衣間,也不合适講太久啊。那你今天還有空嗎?”

他今天沒有空,依舊是排滿了,直到晚上的高鐵回京,“那你挂吧。”

她內心冷笑了聲,沒空的是他,還試圖把破壞規則的鍋甩在她頭上,“嗯,挂了。”

挂完電話後,許嘉茗将剩下的衣服試了遍,還是就買了套灰色的正裝。沒有買裙子,這個季節也穿不上這麽薄的。

她直接拿了衣服去買單,出來後沒有再多逛商場。她邊走邊打開地圖搜索小餐館,就忽然聽見了有人喊Chloe。

許嘉茗擡了頭,是Lora,正提着紙袋從旁邊的Lululemon裏購物出來。

“嘿,Lora,這麽巧。”

“你也來逛街啊,我來買個運動腰包。”Lora挽住了她,“要一起去逛絲芙蘭嗎?”

被Lora這一提,許嘉茗才想起家裏面霜快用完了,她需要買一瓶,“好啊。”

“你知道嗎?聽說劉璐在找房。”

“我不知道。”

“她自己說是要跟男朋友一起合租,”

雖然這事跟她沒什麽關系,但她也不是什麽聖人,當然覺得挺好的,不必在公寓裏看到令人讨厭的人,“一起住是挺省錢的。”

“她那種人,合租哪裏會給錢?”Lora撇了嘴,“不過,她應該是被房東趕出來的。”

“啊?”

“太突然了呗,而且她還買了個包在炫耀。估計是拿了終止合約的賠償款。”

許嘉茗震驚于Lora的推導能力,從細節到法規,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按照租房合同走,租客是要獲得賠償的。”

Lora覺得Chloe的關注點還真奇特,上次被人造謠了,她都沒有解釋,更沒有去争吵什麽。與其說是性格好,不如說是,骨子裏有種不屑,甚至連對話的資格都不會給對方。

Lora笑了,“卻沒想到,法律保護的是這種人。”

回去的路上,許嘉茗卻在想Lora說的最後那句話。

法律會懲罰她的爸爸,她并非為他開脫,而是公司做到那麽大,怎麽會不碰底線呢?

爸爸的被抓,京州相關人物的倒臺。

他不無辜,但也沒那麽罪有應得。

已經過了年,也許結果快了。只要有了結果,她就可以回國了。

從車站出來時,她擡頭就看到了一輪彎月。元宵節,他在這裏時,月亮還是圓的。她吃了很甜的湯圓,同他出去散步。正抱怨這兒的冬天太糟糕,沒有夏天那樣熱烈的晚霞時,他就伸手指了月亮給她看。

這兒的霧氣總是有些重,常遮住了月亮,況且很早就天黑了,她也很少晚上出門。她尋着他的指向看到圓月時,還真挺驚喜。重新認識習以為常的東西,是種快樂。

她看着彎彎的月亮,笑了下,她應該要有希望,要對生活有期待。

想起陳岩,她不知道劉璐的突然搬走,是否與王思雨和他有什麽關系。畢竟這個時間點太過相近,之前王思雨還一籌莫展過。

但這些,與她無關,她也不想關心。

這樣的漠然,也是這個城市的氣質。見面時總有熱情而開朗的打招呼,實則對彼此的生活毫無興趣。人情味,在這有時也是一種逾越。

從京州到北京,坐高鐵,一千多公裏的距離。

晚上的飯局中,陳岩喝了兩杯,這一趟任務算是完成。

此時她肯定睡了,白天時她還給他發了個月亮的照片。他将她發的前一張圖片,設置成了與她的聊天背景。

陳岩看着窗外,列車飛速行駛着,在城市與田野之間穿行着。等穿過城市,外頭沒了高樓,能看到半片的天空時,他多看了兩眼,才想起方向不對,這側看不到月亮。

他能夠若無其事地與她相處,并且不會露出半分已知她身份的痕跡。

他對隐瞞她,并沒有什麽負罪感。

他們原本的相處,就與身份無關,只是照常而已。

窗外一片的黑暗,車廂內開着燈,陳岩從車窗內看到自己的倒影時,毫無征兆地面對了自己時。他知道,有些東西,是騙不了自己的。

在許永成的這些件事上,他脫不了幹系。

不論他這雙手是不是幹淨的,如果将來有一天,她知道了,在她眼中,都是肮髒的。

這件事,不是他做,也會有別人做。事情交到了他手上,他應下了,沒有中途轉手的理由,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恐懼嗎?

窗中的倒影位于荒野之上,時間在走,列車在動,他卻無法選擇一條更簡單的道路。

沒什麽理由,就是不想而已。

返京後,老板的正式開工,陸遜也就一下子進入了高強度的工作。

年前清閑時,還在憂心是否被區別對待;這忙到快散架時,陸遜覺得,被區別對待下、但工資一分不少,也不是不可以。

工作之外,老板還吩咐了兩件事。一是去查許永成的前妻,二是約他與李秘書見面。

陸遜不知老板什麽時候對許永成這麽感興趣,他更是難得單獨見李秘書。但從那天老板在車裏提的那個問題來推測,他似乎能猜到什麽。

然而這個猜測太過聳人聽聞,陸遜自己都不信。

當然,陸遜也不會多說一句,無論向誰。年前那一課,夠讓他管住嘴了。

李秘書效率很高,很快就敲定了與老板的見面。

陳岩對于李秘書的态度有些複雜。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好秘書,甚至比做領導都要難一些。

曾經的他,從李秘書身上學到過一些東西。

後來,私交很少。不是關系的惡化,是對立面的形成。人在用力過猛時,不免多疑而激進,無法用更圓滑的姿态去處理關系。甚至姿态本身,都被當成了一種宣言。

許永成這件事,根本不在陳岩的職權範圍內,他需要尋求幫助。

李秘書定好的地方,陳岩定然不會遲到,甚至他早到時,李秘書就已經在等候着他。

“李叔,您怎麽這麽早就到了。”

李秘書笑了,“你難得找我,我當然得早到。”

“您這麽說,我得先給您賠禮道歉了。”陳岩沏了杯茶遞給了李秘書,“李叔,這兩年我怠慢了些,您見諒。”

李秘書接過茶,“不必說這種話,你有事,随時找我。”

“好。”陳岩沒有兜圈子,“以下的對話,僅限于我倆之間,可以嗎?”

李秘書不知他的來意,但還是直接答應了,“可以。”

“許永成的事,是什麽進展?”

“下個月,會開庭審判。”

“就行賄罪嗎?”

“是。”

“幾年?”

“五年內。”

陳岩看向了李秘書,“宣判之後,有可操作空間嗎?”

李秘書實在想不到,他為什麽會與許永成有關系,還想幫許永成。他這樣的行為,是在複雜化整件事。

“我不知道,這件事不在我的掌控範圍內。”

陳岩也料到了他的回答,當然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

“他現在,是安全的嗎?”

“絕對安全。”

還有一個問題,陳岩沒有問,李秘書也不能給他回答。

“好,謝謝李叔。”

李秘書看着他,話不必多,從他一個問題,就能知道他想幹什麽。

曾經的他,叛逆至極。沉迷極限運動,誰勸也不聽。

後來,他回來做事。一個會在愛好上吃那麽多苦頭的人,對其他想做的事,也會秉持一樣認真的态度。

他的努力方向,卻是在遠離權力。不将天賦用在他的長處,甚至在做着切割。

他是做得不錯,甚至他的父親都會将一些棘手的地方性債務問題,私下拜托了他去處理。他能游走于各方關系中,最切實際的将事情落地執行。這不是個容易的活,外人看着光鮮,身在各個利益群體之間,端着架子可不行。

時間總是公平的,他沒有去接近權力,就不會得到權力。

就算有他的父親在,他沒有過努力,也不能平白無故得到那些旁人數年如一日積累的政治資源。

這樣未必不好,各人有各路。

但此時,無疑是他弱點展現之時。如果他擁有那些資源,根本無需來請教他。

在那張牌桌上,他是個新手。

這些話,李秘書不用講。來找自己之前,他就應該想得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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