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

第 61 章

身在局中,馮超自然感到了一陣血雨腥風,并且這只是個開始。而陳岩,都已經是今年第三次來京州。

許永成,就這麽死在了監獄裏。這麽做,是慣用的手段,可是,更是壞了規矩。良好的生态需要遵守規則,克制着将棋局掀翻的沖動。不說別的,如果他們自己有一天成為了階下囚,會不會希望對手遵守着底線。

想及此,馮超就嘲笑了自己,這種想法,怎麽還會在自己身上存在?

等了沒多久,陳岩就已經到了,馮超站起身迎了他,“許久不見,又能有機會跟你當面聊一聊了。每次跟你見面,都有啓發啊。”

“哪裏。”陳岩坐了下來,“最近是不是很忙?”

“還行,都習慣了。而且天氣暖和了,每天早上都出去跑一圈,精力都更旺盛些。”

“多好,身體是本錢。”

“是啊,沒個好身體,難以推進的工作就更沒法做了。”

“提拔之後,當然會有人對你不滿意。鍛煉好了身體,一件件解決了就行。”

他這人說話可算得上滴水不漏,別人不提,他也不主動問。馮超笑了下,“有件舊事,近日才想起,想跟你提一嘴。”

“你說。”

“王志中,多年前,曾是孫老的部下。這麽些年過去了,風雲變幻了好幾層,也都忘了這件事。”

陳岩放下了茶杯,看向他,能坐到如此地位的,都不必懷疑他們的手腕,“還有這種舊事?就是巧合吧,人事調動,哪裏由得了自己。”

“話是如此,我就是有點擔心。畢竟誰也沒想到孫老都做得這麽絕,誰知道京州還有沒有些後患。”

陳岩認同地點了頭,“的确,還有種可能,是腳踩兩只船,看見哪只沉了,就幫忙踩一腳上另一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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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超嘆了口氣,“不過他也算是我的領導,這些念頭,也只敢藏在肚子裏。”

“這我也沒辦法,畢竟我也沒這個能力沒法為你分憂。不過有些想法,可以跟你探讨下。”

“請講。”

“人要有進步,就要讓領導看到你的能力,要把做出的成績遞到他跟前。領導很多,能決定你進步空間的就那一個。你想給他看,別人也想給他看,但是你純粹為了領導的利益和安危考量,他自然會看到。當與無關緊要的領導産生利益沖突時,最好是要以和為貴,不至于多個敵人阻擋你的進步。”陳岩看着他,“但是真發生沖突了,還是那句話,你只要是純粹為了領導的利益着想,他都會看得見。”

說完,陳岩笑了下,“我這是外行在你面前賣弄了,真正的精英是你們。我胡言亂語了,你就當聽個笑話。”

話是不必要明着講的,馮超搖了頭,“哪裏?是我前怕狼後怕虎,還有點鑽牛角尖了,還得感謝你提點我一下。”

“我什麽都沒做,一點上不了臺面的心得而已。若說提點,我倒是一直記着跟你第一次見面,你說過的,在更大的進步之前,人要否定一部分的自己。”

馮超心驚了下,不知他這是敲打自己,還是感嘆自己的轉變之快。但他還未往更深處想去,陳岩就已經接着往下說。

“自己主動否定了去改變,比形勢所迫被逼得改變,付出的代價會小一點。”

馮超敏銳地察覺出了這是他的一句真心話,跟自己無關,倒像是他受挫後的感慨,但也僅此一句,說完後的目光都更堅定。

“是的。但做很多改變,是為了一些東西不變。”

陳岩喝了口茶,問了他,“你師兄的追悼會,去參加嗎?”

他這麽問,就是希望自己參加的意思。此前有所謂的避嫌在,但人都已經沒了,一個追悼會而已,馮超可以去,更何況是他這裏主動提了,雖然自己并不明白他的動機。

“去參加的。”馮超想了下,又說了句,“一些親近的校友,我聯系下,是該送師兄最後一程的。”

“嗯。”

馮超多問了句,“你也去嗎?”

“對。”

馮超皺了眉,“雖然在京州也沒幾個人認識你,會不會太危險了?”

“不會。”

與馮超結束後,陳岩就接到了陸遜的電話。

要弄孫老的小兒子,太簡單不過,都不必費力尋找證據,濫用藥物的破爛事就一堆,更別提其他。

對方跳腳之餘,估計是子女,是真在乎,還能尚有理智來施壓,試圖做交換。陸遜打來也是詢問這件事,将對方給出的交換,以誘人兩字形容。

陳岩說好的時候,都能感受到陸遜的遲疑。他笑了,說好,又不是立即答應了,慢慢談啊,給他們希望,知道嗎?蹲局子裏的那位,也照顧着點,不要讓他吃什麽苦。

陸遜還小心翼翼地問了句,老板,你說的正話還是反話?

當然是正話。

動手前陳岩就知道,大概率會放了他,這是戰術中的一部分。自己不會沖動,不會意氣之争到想要孫家此刻就付出代價。

這不是一場閃電戰。不論使用何種手段,在最終的臺面上,證據和流程,都要合法、完備到極致。

上次的他,錯了就錯了。

這次的他,不會再犯錯了。

Veronica約見面時,陳岩并沒有意外,是約在了酒店內。

她住的是個套間,陳岩進來後站在原地掃視了一圈,空間寬敞,看不到內裏的房間。

陳岩并不忌諱什麽,直接問了她,“裏面有人嗎?”

“你想幹什麽?”

“搜一遍。”

“我不同意呢?”

“沒得談。”

Veronica沒想到他警戒到如此地步,笑了,“搜吧。”

陳岩沒有推辭什麽,直接進去将每個空間都檢查了遍,确實是沒有人,他也不想發生什麽偷聽的蠢事。檢查之後之後,他沒有多少歉意地說了句Sorry。

“看來你很心虛。”Veronica坐在了會客室的沙發上,“過來陪她參加葬禮,心裏不愧疚嗎?”

“有人邀請你了嗎?你這是來參加......”陳岩停頓了下,“前夫的葬禮?”

兩人都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Veronica看着他,試圖捕捉着他神情中的每一絲變化,“我覺得她應該知道這件事。”

“人說話要有一個立場。你的立場是什麽?”

Veronica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她更不會被他輕易激怒,“瞞着她,你覺得你有在尊重她嗎?”

陳岩依舊是反問她,“你呢?瞞着她,是尊重她嗎?”

“你不必糾纏于我。”Veronica笑了,“看來你很清楚你的行為有問題,是怕她不能原諒你嗎?”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現在立刻去告訴她嗎?”

Veronica盯着他,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把這句話補充完整,“我覺得你瞞着她,是不對的。”

“你作為律師,應該知道,真相重要,但當事人的利益更重要。”

“這取決于真相是什麽。”

“你們看到的,只是自以為的那部分而已。”陳岩不想向她解釋什麽,但拘于她這特殊身份,還是多說了句,“在事實層面上,我可以對她問心無愧。在感情上,我們的賬,自己算。”

關于這件事,Veronica沒有再說更多。他的情緒夠穩定,很難突破,她轉了話題,“你這樣瞞着她,兩人能長久嗎?你不可能瞞她一輩子,她知道後,這對她不是一種折磨嗎?”

“你這是自我投射嗎?”

Veronica聳了肩,“我并不認為你的類比恰當,你是在逃避這個問題嗎?”

無疑,她是将她的職業病犯在了他身上,陳岩不喜歡被人這樣的态度審問,但還是忍了,将問題抛給了她,“那你希望她怎樣?”

“我不希望她因為你而犧牲自己的人生方向。”

“那你不要跟我講,去跟她講。”陳岩沒了多少耐心,“你為什麽不能信任她?你為什麽覺得她會為了我,去犧牲自己?”

Veronica愣了下,“她年輕,難免不成熟。”

“你有跟她打過交道嗎?你知道她內心很成熟嗎?她不想做的事,她就不會去做,我也沒辦法逼她。”陳岩無意去戳她隐秘的脆弱處,他沒這麽無聊,“同樣,我為她做了什麽,也用不着告訴她,讓她有虧欠感,讓她為我犧牲。”

陳岩站起身,低頭看着她,“我覺得,在這件事上,我們應該有共識。”

他說完就離開,這個年輕人追求效率,篤定她不會開口後,就立即離開了,沒有多留一分鐘,也沒有對她有任何疑問。

然而直到此刻,Veronica都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什麽。

她讓人去查了,但卻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然而這種查不到,本身就是一種信息。他位于何種階層,以及在那一階層中的地位,都在這樣的封閉中不言而喻。

一點推理,有存在這麽一種可能,她就跟他見了面,試圖從他得到驗證,再得到點東西。然而他這人說話,很注意,也很難讓人抓到漏洞。他的警覺性之高,她沒有再揪住了細節多問什麽。

但她依舊能從他的只言片語中分析出點什麽,并且她能肯定他說的是真話。

Veronica拿着筆在紙張上寫寫畫畫着,列出了幾點之後,她換了個新的方向,再打電話拜托了人去查。

她習慣了将理性放在情緒之前,打完最後一通電話後,太陽已經徹底落下了。

一時的無所事事,Veronica卻在想着他說的,不讓她有虧欠感。

許嘉茗回到酒店時,他并不在,桌上多了袋巧克力。

她拉開椅子坐下,拆了顆巧克力送入口中,味道很醇,帶了點甜味。

明天就是追悼會,地點就設在家中,已經布置好了。爸爸的照片是她選的,她選了張笑着的他。

吃甜的,會讓人的不開心少一點。可能是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閑下來的她,還是好難過,她又拆了一顆巧克力。

陳岩進來時,看見她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晚霞,旁邊已放了幾個巧克力的紙殼。

“好吃嗎?”

許嘉茗點了頭,“好吃。”

陳岩也拆了顆巧克力,站着看了發呆的她好一會,“吃晚飯了嗎?”

“沒有。”

“我帶你出去逛逛,随便找點東西吃,好嗎?”

“好。”

許嘉茗不想在酒店裏呆着,被他牽着在外面漫無目的地走着。晚上氣溫雖有些低,但在城區,不至于冷,算得上是涼快,是一個适合散步的夜晚。

她不想講話,他也不跟她多說什麽,需要讓她有回應。只是陪着她晃悠着,直到他将她帶到了一條美食街上。

人很多,陳岩将她護在了懷裏,在她耳邊問了句,“你想吃什麽?”

許嘉茗沒有回答,只随着人群向前走着。她許久沒有見到這樣熱鬧的場景,視線不由得被一個個排了長隊的攤位吸引,忽然視線停在了一處,向他指了下,“雞蛋灌餅。”

那是一個更長的隊伍,陳岩牽着她走了過去,排上了隊,只需随着前邊慢慢挪動着腳步就好,“雞蛋灌餅好吃嗎?”

“你沒有吃過嗎?”

“沒有,怎麽吃?”

“就是一個餅,把它打開一道口子加雞蛋進去。你可以加點東西,裏脊肉,培根,香腸什麽的。”

陳岩看着她認真地回答着他的問題,如果是從前的她,是不是會眉飛色舞地跟他描述着味道,還要嘲諷他矜貴、連這個都沒吃過。

“那你要加什麽?”

“裏脊吧。”許嘉茗看了前邊買完的人手裏還拿了根炸的火腿腸,“我還要一根火腿腸,好久沒有吃到澱粉腸了。”

“好。”

“你吃嗎?要加什麽?”

“就買一個吧,我們分着吃。再去看看別的,別一個餅就把你撐到了,幹看着吃不下。”

許嘉茗笑了,他比她都了解她,可笑完後又覺得不該這麽開心,止住了笑意。

這裏實在是熱鬧,排隊時都能聽到前邊情侶的拌嘴。排到他們時,老板挂着熱情的笑容問着他們要什麽,許嘉茗說了之後,興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僵硬。老板邊單手将雞蛋磕進餅裏邊跟她搭話。

“小姑娘就點一個餅啊,這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嗎?”

許嘉茗看了他一眼,他也不幫忙解釋,“沒有。”

陳岩笑了,“她饞呢,怕一個餅吃撐了,其他東西就吃不下了。”

許嘉茗下意識瞪了他,卻又找不出反駁的話。

老板笑了,“小姑娘就得多吃點,不用減肥的。”

陳岩掃了碼付完錢,手腳麻利的老板就已經将餅包在紙袋裏,再插了根竹簽到火腿腸裏,一起遞給了他們。

陳岩接過東西,也沒先将火腿腸給她,這裏人多,別有什麽意外。牽着她到了裏邊的弄堂裏,沒了那麽多人,才把竹簽給了她。

外皮很酥脆,澱粉腸就是比肉腸好吃,更何況還是油炸的。許嘉茗正咽下時,他就已經将餅遞了過來。

她搖了頭,“你先吃。”

陳岩不解,她這個貪吃鬼,什麽時候讓他先吃了,“為什麽?”

“第一口咬不到肉。”

陳岩笑了,咬了一大口,味道是不錯。而他抓在手裏沒有再給她,吃着火腿腸的她都有些饞,沒有再逗她,他将一口就能吃到肉的餅遞了上去,看她咬了一小口,咀嚼着吞下後,又急切地就着他的手,吃了第二口。

他沒有跟她講話,只是看她滿足地吃着東西,這是這幾天她吃的最香的一回。他都怕說話打擾了她的好胃口,又怕她吃多了,自己幫忙吃點。但當他咬餅時,她又虎視眈眈的,就怕這麽好吃的餅被被他給全吃了,畢竟只買了一個。

陳岩看着她,其實他想要的很簡單,就是這樣的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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