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理性派
理性派
從離開教導處到學校大門口這一路上，翟耀成了圍觀對象。他走在一簇簇冷嘲熱諷的視線中，忽然想起了許謙澄。
李旻去取車的時候，翟耀等在門口附近，突然有人朝他身上扔了一大包垃圾。
袋子口沒有系緊，垃圾散了一地，不知什麽東西黏糊糊地粘在他褲腿上。
“對不住，”那個男生瞪着他說， “我以為你是個垃圾箱呢。”
那麽多人看着，你來打我啊，你敢嗎
後面傳來惡意的笑聲， “他就是韓拓啊，八中那個……”， “暴力狂”， “肯定是原來的學校待不下去了才改名換姓轉學的”， “聽說他還打過老師”， “這種人太可怕了吧”……
身份已經被揭穿，關于他過去的事，有的沒的越傳越離譜。
翟耀懶得搭理他們，正要走開的時候，酒瓶底跑了過來，遞給他一包面巾紙。
“小藥藥，”酒瓶底沒什麽底氣地說， “我還是希望你能回來上課的。”
翟耀接過面巾紙，沖她笑了笑: “會的。謝謝你。”
離開學校回家的路上，李旻一句話都沒說。到家後翟耀忍不住了，問她為什麽會對商允說那些話。
“因為我生氣!”李旻摘下頭套怒摔在地， “這麽多老師，除了那個姓花的，沒有一個說話公平做事公正的!”
翟耀賠笑說: “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還有你!”李旻怒道， “為什麽就是不肯把真相說出來我不信在沒有合理原因的情況下，你會随随便便打人!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朋友出口氣嗎”
翟耀收斂笑容，沉默着不說話。
李旻重重嘆了口氣，說: “從小到大，你打架的原因有一大半是為了保護朋友，替朋友出頭。但失去理智的情況，只有一種。”
她眼圈突然紅了，看着自己的兒子說: “是不是和那個女學生有關”
“別問了。”翟耀揉了揉額頭， “我已經被連番轟炸了一天一夜，讓我歇會吧。”
李旻還真的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說: “我剛才有點激動，一不小心就把你交給了那個叫商允的。你們主任和老師把他說的一無是處道德敗壞，你卻把他誇得天花亂墜無邊無際，你到底靠不靠譜”
翟耀噗地笑了，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我靠不靠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靠譜。”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 “沒人比他更靠譜了。”
下午自習課，商允沒有留在學校。他人不在，大家也不覺得奇怪，逃學對這種人來說可是家常便飯。
商允去了學生家的小區，但并不是去找她，而是去了何雯慧家。
在敲門說過來意之後，他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然後被趕走了。
在來之前，他已經料到會是這種結果，倒也不意外。他給何雯慧發了條微信，便離開了。
第二天，他照例逃學過來，這一次沒有再去敲門，而是待在小區裏的一家咖啡店，心不在焉地翻着書，時不時給翟耀發微信，有一下沒一下地注意對面的單元。
【病理學觀察方法:這兩天阿姨又罵你嗎】
【我有藥:她罵我很正常，不罵才真是事态嚴重。你在學校嗎】
【病理學觀察方法:嗯。雖然你人不在學校，但其他人都在談論你。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韓拓，認為你有暴力傾向。】
【我有藥:哥只是個傳說。Wink。jpg】
【病理學觀察方法:那兩套卷子做完了嗎】
【我有藥:……快了_!
商老師你能不能不要三句話不離刷題(可憐弱小又無助。jpg)】
【病理學觀察方法:快去做題，賣萌可恥。】
【我有藥:但有用。】
商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經意間看到窗外有個男人經過，不禁感到意外。他走出咖啡廳叫住了男人: “花老師。”
花莳見到商允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明白了: “你也是為了翟耀的事來的”
兩人一起回到咖啡廳。花莳說他覺得這件事存在一些疑點，何雯慧作為“目擊證人”，她的話對最後結果有很大影響，可是她卻躲着不肯出門，可見很有問題。
商允聽過他的分析後突然問: “你不問我逃課的事”
“我不也翹班了嗎。”花莳眨眨眼， “我們為彼此保密吧，哈哈哈。”
老師你有點皮啊。
商允: “所以花老師願意相信翟耀”
花莳很誠懇也很中肯: “我願意相信每一個學生，但我會對不了解全貌的事情存疑。翟耀的努力有目共睹，我不希望其他人用這件事和他的過去來評斷攻擊他。”
商允喝了口咖啡，想起那天在教務處門外主任和班主任說的話，想起李詩瀾被全校圍攻的時候。因為她聲名狼藉，成績也很普通，即使她向老師求助，老師只有那麽幾句話——
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比什麽都重要。
他們為什麽只針對你呢
你看看你自己，上學還塗唇膏，哪像個學生的樣子，他們說的有錯嗎
花莳偏頭看了看商允: “在想什麽”
“沒什麽。”商允收回思緒， “在這起事件中，翟耀和何雯慧不約而同對事情經過保持緘默，很可能是因為兩人之間達成了約定。”
花莳認真地點頭: “沉默是一種保護機制，他們都在保護同一個人的利益。”
“這個人就是何雯慧。”不需要明說，花莳也知道學生之間的矛盾，商允一筆帶過，挑重點說， “如果她只是路過看到翟耀在打顧時未，然後叫高嵩來幫忙，那她完全可以和盤托出，甚至會積極主動向老師彙報，并要求嚴懲翟耀。”
這件事的矛頭指向何雯慧，很有可能打架的三人都不是主角。花莳嘆了口氣，說: “現在只能等她主動開口，可惜……哈，我們倆簡直是在守株待兔啊。”
商允沉思道: “高嵩傷得比顧時未要重，雖然他們倆的口供一致，聲稱是翟耀将顧時未從樓梯上踢下去的時候，高嵩趕到上前阻止，導致翟耀轉移目标将他打傷，但我認為更有可能從一開始，翟耀的目标就是高嵩。”
花莳好奇道: “為什麽這麽肯定”
“如果老師你經常打架，或者見過翟耀打架就會明白。”商允說， “翟耀被傳的那麽可怕不是沒有根據的，如果他想打的人是顧時未，那高嵩攔着也沒用。而且在普通情況下，他雖然打架很兇殘，但也會有技巧性地留有餘地，不可能造成高嵩那麽嚴重的情況。”
花老師表示自己在這方面經驗貧乏: “……所以打架也分理性派和野獸派哈。”
商允繼續道: “假定翟耀一開始就針對高嵩，而從結果來看他和何雯慧共同遵守一個約定，那麽就可以推測出當時有可能是高嵩和何雯慧之間發生了什麽事，而翟耀的行為是為了保護何雯慧。至于何雯慧不肯說出實情的理由，一是因為顧時未，二是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和高嵩之間發生的事。”
花莳茫然道: “和顧時未有什麽關系”
“這件事很複雜，即使全部說出來，老師也未必相信我，畢竟顧時未永遠都是對的。”商允不無諷刺道， “簡而言之，之前的藥物事件和廁所事件和他們兩人有關，兩人是利益共同體，如果顧時未說謊，何雯慧不可能揭穿他。”
花莳出神地盯着商允，好半天沒有說話。
商允淡漠地笑了笑，說: “不相信也沒有關系，現在的重點是她和高嵩……”
“你真的很聰明。”花莳笑着說， “我現在更加相信，你對翟耀母親的保證了。”
商允怔了一下，花老師和其他老師很不一樣。雖然之前就這麽覺得，但現在這種感覺更深了。
他抿唇笑了一下: “那也要翟耀本身有這個能力。”
花莳: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該從哪裏解高嵩和何雯慧之間有什麽沖突”
他在說這句話時，沒有一點老師的架子，一臉認真的表情充滿了對商允的信任和尊重。
商允說: “我想到一個人，或許願意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