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蘇葉在心裏罵了無數遍自己是個傻瓜。
不過,至少目前匡玉還沒拿到壇虛鏡,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
赤月高懸,夜黑風高的長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那四位護國大宗師方才禀告完事情後便已隐入夜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都藏在這座城裏。
“這座城裏可能會有關于壇虛鏡的線索。” ——宗師們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她正在想匡玉下一步會做什麽,是不是依然要去探尋壇虛鏡的蹤跡時,便忽然在風中嗅到了一股很淡的特殊香氣——似乎是凡世女人身上的脂粉香。
但周圍是絕不可能有人的,難道附近有胭脂鋪
燈火俱黑的靜谧長街上,蘇葉四下環顧了一兩秒,眼角的餘光敏銳的捕捉到一個一晃而過的明亮身影,快到幾乎讓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只短短一瞬,那影子便閃進了紅色月光照不進的狹窄弄巷裏。
可她并沒聽見腳步聲,難道那不是個凡人
蘇葉側頭去看走在前面的匡玉,她都能發現的事情,他沒道理發現不了——但他的腳步片刻都沒緩,甚至連眼都沒有擡一下。
這又讓她懷疑了半天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她于是默默跟着他,并不多嘴。
這座城太安靜了,之後她發現匡玉是帶着她往城中一個最大的宅子處走。
到地方後,她瞧見那扇大大的宅門檐下左右各懸挂了一個燈籠,上面寫着梁宅。
看樣子,應該是這座城裏最顯貴的一戶人家。
匡玉只微微揮袖,宅門便大開——之後他帶着她如入無人之境般的進了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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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院裏的小厮察覺到動靜匆忙趕出來時,便瞧見這詭異的一幕——擋門的橫梁全部摔了下來,宅門自動幽幽開啓。
月光下,兩個生人進入了宅院。
遇見這樣詭異的情形,只怕來人不是神便是鬼吧
匡玉耐性頗好的微微一笑,甚有風度, “勞煩請你們梁府的主人出來。”
小厮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跑進內宅,不過片刻,便有一個四五十歲矮矮胖胖滿身绫羅綢緞的中年男人喘着粗氣快步跑了出來。
院中的兩人在橘紅色的月光下風姿卓然,容貌驚若天人。
那梁府主人見二人如此相貌,剛剛又聽小厮大肆渲染了一通宅門的事情,當下便朝二人作了一揖,恭敬的拜了拜道: “不知二位仙使深夜來此,所為何事啊”
“打聽些事情。”匡玉的聲音溫和清潤,倒不辜負對方那一句仙使的稱呼, “順便借宿幾日,不知方不方便”
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聞言忙不疊點頭, “方便方便,怎麽會不方便,仙使大駕光臨,寒舍蓬荜生輝啊!”
将兩位貴客迎進門後,他便聽到那位仙使高坐主位再度淡淡問了一句, “這片地界近年來有沒有發生什麽不合常理的事情”
中年男人想了想,倒也不太清楚不合常理的界限在哪兒,只好說了最近發生的這樁事情, “回仙使的話,我們這座城裏前些日子不知怎麽,來了四個瞧着沒什麽人氣的家夥,他們入夜便出來……後來,又來了近十個年輕神仙,他們今早還同那四個僵屍一樣的怪物打了一架,不過那些個神仙今天入夜便消失了,也不知道是離開了還是躲起來了。這以後我們晚上連門可都不敢出啊,還有勞仙使給我們做主——”
高坐主位的年輕男人神情平淡的聽着,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中年男人想了想,試探性的道: “神明賜福算不算我們這年年風調雨順,有疑難雜症的拜拜神也能好……”
“水君還會給凡人治病麽”坐上人輕輕嗤笑, “倒是出乎意料。”
中年男人不知為何感受到一陣壓力,額上也沁出汗珠,只好邊擦拭便陪笑道: “是啊是啊,要不說我們這的人只信長生海裏的神呢……想當年我們的先祖險些餓死卻沒有一個神明施以憐憫之心,要不是來了這長生海,我們這一脈早就斷了。”
“水君救治了誰”
中年男人猶豫了下,小聲道: “我那小女自小便有痼疾,來瞧過的大夫皆說活不過十五歲,可我那女兒還那麽小,我這個做爹的自然不忍心,于是年年神節的時候揮斥千金為神明上供祭品,後來,她也好端端活到十八了,雖然還是身子弱,但我已經很感激神明了。”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麽似的,面帶期盼道: “仙使可否大發慈悲替小女看看,若能将小女的病徹底治好,便是将小老兒的命全部續給小女,也是使得的呀。”
匡玉唇角含笑,似乎難得仁慈, “請令千金過來。”
中年男人面露喜色,忙差小厮去喚小姐。
蘇葉始終安靜坐在匡玉身邊,不過片刻功夫,她便看到一個柔弱的鵝黃身影儀态端莊的袅袅婷婷走了進來,她似乎吹不得風,一直在咳,臉色很蒼白,腳步也虛軟沒有力氣。
但即便是這樣,仍舊撐着大家閨秀的儀态,雖然長相不如神界仙子,卻也有種不一樣的病态美感。
“意兒,那位上座是的神界來的仙使,你身子弱,便讓仙使為你看看吧。”中年男人頗憐愛的扶着自家女兒的胳膊,将她帶到匡玉眼前。
“意兒拜見仙使。”面色蒼白的少女在父親的攙扶下勉強拖着孱弱的身子深施了一禮,我見猶憐。
“不必多禮。”匡玉語調溫和,微笑, “坐吧。”
蘇葉不由自主的瞧了他一眼,她能看出來,這是他感興趣的人。
不然,他不會是這個語氣和她說話。
不是把她當作食物的那種溫柔語氣,也不是平時逗弄養女的那種溫柔語氣,他的語氣和以往所有時候都不一樣。
她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
閨秀在他右手邊的椅子上坐下,配合的伸出手腕。
這麽近的距離,蘇葉清晰的嗅到了那個女孩身上的脂粉氣,很特殊的一個香味——剛剛在街上,她才剛剛聞過這個味道,但現在明顯淡了不少,已經幾乎嗅不到了。
她微微皺眉,脫口而出, “梁姑娘,你剛剛是不是出去過”
話音落下,那中年男人的臉色幾不可察的變了變。
但那女孩卻是一臉霧水的答, “沒有啊,爹爹說近日城裏有些危險,晚上不宜出門,所以我都是早早便回房裏看書,酉時之後便沒再出過門了。”
她的表情實在不像是說謊,而且這麽病弱的身體,也決不似僞裝,更不可能那麽靈動的消失在那個狹窄的巷子裏。
那這若有似無的特殊香氣怎麽解釋呢
還是——蘇葉慢慢擡頭,看向座下那個中年男人,這位梁府的主人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然而,在這個時候,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卻幽幽打斷了她, “鐘靈,你認錯了。”
少女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敢反駁,聽話的坐了回去。
匡玉修長蒼白的指尖優雅的落在女孩的脈搏上,其實,不用診脈也看得出來——她是将死之相。
“果然,是遇到了不一樣的造化才能撐到現在啊。”匡玉意有所指的望着她,彎唇, “是衾水龍君嗎”
女子搖頭,顯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小女子也不知。”
“凡人的命皆有壽數,你的已經到頭了。”他頗遺憾的輕聲嘆息。
那中年男人一聽,神色垮下去,幾乎是立刻跪下來嚎啕大哭, “還請仙使想辦法救一救小女啊——”
匡玉并不看他,只是擡眸凝視那女子,低聲道: “你想活嗎”
鵝黃身影微怔,随即堅定的點頭, “我想活。”
匡玉驀地一笑, “有多想活”
“很想很想。”
“是麽”匡玉抿唇輕笑,再度重複, “即使代價再大,也想活着”
那女子定定的望着她,點頭, “嗯。”
匡玉然的彎唇, “明天傍晚單獨來見我。”
……
蘇葉覺得今晚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詭異,首先是匡玉的行為,當然,即便是現在,她也時常摸不透他的想法。
比如,他明明是來找壇虛鏡的,即使沒找到,也不該是現在這樣氣定神閑的為凡人診病。
是因為發現了什麽,還是他真的凡塵心動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才會貿然插手凡人生死
而且,這座小城既然是在神界邊境,按道理應該是祥和繁榮的模樣才對,即便是不死國的四位宗師降臨擾了這裏的安寧,也不應該如此沉寂——尤其,昨天還是神節啊。
蘇葉看着窗外夜色一點點流逝,很想溜出去找找宗師們說的關于壇虛鏡的線索,但是她又覺得跟着匡玉興許能找到的更快——就是不知道他今天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時時留意着他的一舉一動,但在替那個女孩子診完脈後,他也并沒什麽異樣行為——好像真的就只是對她動了恻隐之心,單純的想要救她而已。
天亮之後,她出不了門,只好休息。
但是匡玉一直沒有回來。
她睡不着覺,只能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日光,祈禱它早一點落下去。因為她想起匡玉說會在今天傍晚見那個大家閨秀,不由有些好奇他打算怎麽去救那個命數将近的女孩子。
耐心的等待着最後一絲陽光從樹梢落下,她梳洗了一番後,出門去找他。
這座城一到夜裏就戒嚴了,現在下人們正在一絲不茍的封門封窗。
蘇葉繞過前門,一路往後宅走,經過花園一角時,她呆住了。
隐蔽的角落裏,匡玉和那女子站的很近,他輕聲問她, “你決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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