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馮公公在一旁吃吃笑道:“那也要為公主着想不是——畢竟都是要新婚的人了,雖然咱們雍國開放,但人家楚國也有自己的規矩,新嫁娘怕羞,不好見夫君的。”

羞見夫君?

也不知想起什麽,塗曜唇角勾起:“好,就讓她再羞幾日。”

“這就對嘛,不差這麽幾日。”馮公公笑道:“以後這朝朝暮暮,還不是陛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馮公公話音落地,塗曜朗聲大笑。

這粗鄙直接的話,恰恰打在了他的心尖上。

*

一個黑衣人匆匆趕到宅院,單膝跪地道:“公子,長樂川的确已被楚國人動過了手腳,但是撬動的山石有限,依屬下看,規模不會太大,更多還是掩人耳目,讓楚寶華在大婚之日順利出逃。”

姜泠哼道:“那我們就添磚加瓦,讓墜落的山石多一些,山火的規模大一些好了,權當給哥哥的大婚路上增添一些喜氣好了。”

那人行禮道:“……屬下親自去還是……”

“很多事沒必要我們親手去做。”姜泠淡淡道:“動動腦子——如今我們勢力尚薄,還是躲在暗處,借助旁人的手為好。”

下屬一怔:“旁人?”

“你說雍楚聯姻,最不情願的人是誰?”姜泠眯起的眸子滿是冷冷殺機:“最不情願的一定是楚國右相,他想圖謀楚國,自然不願楚國王室借助雍國之力。”

“據我所知,右相還一直想讓自己的妹妹嫁與塗躍,和雍國結親呢……”

“所以我們只需要告訴他,長樂川險峻,山石墜落,出事屢見不鮮的消息,引他去動手就好。”

“即使雍國調查起來,那矛頭指向的也是楚國右相。”姜泠冷笑道:“以塗曜的性子,自然不會放過圖謀此事之人,楚國右相定然死相凄慘——那時候楚稚身死,右相被誅,楚國無主大亂,便是我們成事的時機!”

*

夜色漸深,明月高懸。

雍國,公主府人影憧憧,皆是為明日赴楚準備行囊的人。

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公主在雍國,左不過幾個月的時日罷了。

楚稚在殿中徘徊,看着那熟悉的一床一榻,一桌一椅。

要回母國,身邊人皆是興奮的,姝兒笑着道:“明日就要回楚了,公主看看,可別忘了什麽東西。”

忘了什麽呢?

楚稚垂眸。

從穿書到如今,在雍國呆了也不過三個月的時間。

可他竟覺得,像是半生那樣漫長。

以至于要走時,總覺得像是忘了些什麽。

不過這也無妨,之前每次接劇時自己也會入戲,只要離開片場和劇組,一切就會生龍活虎。

此刻的心情,大約只是“入戲”太深而已.

楚稚望着床上的小羊枕,想起那一夜眉宇張揚的少年笑道:“這是朕親手做的,全天下僅此一個。”

“香枕贈美人,以後公主的夢裏,也要夜夜皆是朕。”

“哼!朕可不是來尋你的,是覺得這枕頭實在舒服,來蹭枕頭的。”

也不知自己死遁後,這枕會流落何處?

塗曜……還會給旁人親手做枕嗎?還會和旁人共枕嗎?

楚稚深深呼出一口氣,如下定決心般道:“這個……先帶回楚國吧。”

姝兒訝異道:“這……會不會太明顯了點兒?”

“誰做的倒是無所謂。”楚稚努力做出一臉不在意:“主要是枕頭很舒适,非常貼合本公主頸部曲線。”

既然下定決心去當鹹魚,那躺平的時候自然要舒服些。

楚稚再一轉眸,看到了腰帶上的情詩。

字字露骨,句句……粗鄙。

誰能想到那麽冷肅沉穩的人,竟然也飛揚黏人的像個……大狗狗。

楚稚默默把情書腰帶也裝進匣子裏。

這些都是塗曜的黑歷史,只有自己一人知道,以後塗曜稱霸天下了,自己默默看幾眼也是趣味,怎麽能輕易地放在此地!

必須帶走!

他再轉眸,看到了那玉剃刀。

“不管公主是何模樣,都是朕最鐘愛的。”

“阿曜喜歡的是真實的公主,不是想象的公主。”

楚稚想起那片刻的悸動,自嘲地笑了笑。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那剃刀也收進了匣子裏。

平心而論,塗曜以後定然會是個好夫君。

也不知這樣的他,以後會和誰成為真正的神仙眷侶。

但自己日後只會是以鄰國國君的身份,從此和他遙遙相望罷了。

楚稚不知怎地只覺得喉頭酸澀,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是口渴,只想壓下喉頭那酸澀滋味。

當時只顧着擔憂驚恐,聽到的很多話,都沒有好好感受其中的情誼。

可夜裏靜下來,才驚覺塗曜的一字字,一句句,竟像刻在自己腦海中。

再也揮之不去。

一定是在雍國太久了。

自己即将換下這身女裝,去當鹹魚國君,還能吃這幾個月楚寶華的紅利……

楚稚捶床:“不會吧不會吧,楚稚你不會是有受虐狂吧,放着鹹魚國君不想當,卻懷念穿着女裝被暴君吓到提心吊膽的日子!?”

快樂的鹹魚退休生活近在眼前,他還多愁善感什麽勁兒!

*

第二日一早,姝兒望着楚稚眼眸下的淡淡烏青,猶豫道:“公主昨晚沒睡好?”

“要回故國,太歡欣激動了。”楚稚淡淡道:“我們這就去驿站吧。”

從雍至楚,要從京郊的含谷關驿站出發,向南行進上千裏。

姝兒愣了愣:“不用再給陛下通報一聲嗎?”

“不必驚動陛下。”楚稚低聲道:“過不了幾日還會回來,到時陛下去迎親,也是一樣。”

*

含谷關驿站外,群山連綿,風聲呼嘯。

含谷關位于北地,又是雍國京郊,方圓十裏皆是起伏山川,萬丈日光穿透雲層覆蓋其上,愈發顯得氣象壯闊。

楚稚此番因是回國出嫁,陣仗并不大,只有六駕輕騎馬車,和随身侍從親衛,婢女內侍。

在風雲翻湧,山野連綿的京郊,顯得無比渺小。

這也正合楚稚心意。

因晉國過幾日要來雍訪問,塗曜正親訓兵士,自己出發前也未曾通報他,想必塗曜也默認大婚時再見。

楚稚正思索間,滾滾煙塵騰起,陸徽騎馬至他車前,在馬上拱手道:“公主且暫留步——陛下在前方靜候多時了!”

楚稚揚眸朝陸徽所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屏息了一瞬。

晨曦之中,雄渾山石突兀而出,塗曜騎着墨色神駒傲然踏于其上,山風吹動,他朱紅色風氅獵獵作響。身後鐵騎一字橫開,再遠處似乎還有十幾車的糧食辎重。

之前在雍時,塗曜裝殘隐晦,總還有所收斂,如今奪位稱帝執掌雍國,身着甲胄端坐馬上,真如新出鞘的刀刃般凜冽曜目。

俨然是少年天子的威風張揚。

也許是風太大,塗曜闖進眼眸的一瞬間,楚稚眼圈登時澀澀的。

如果自己只看到他這一幕就好了。

但自己偏偏知曉他盔甲下是怕癢的溫熱皮肉,知曉他發絲甚軟,摸上去很是乖巧,知曉他雖看起來兇巴巴,對心愛的女子卻無比溫順……

此刻他笑意盈盈前來送別的模樣,和注視心上人的少年并未有所不同。

正在楚稚百轉千回時,塗曜已緩緩驅馬靠近,他盯着自己幾日未見的小心肝瞅了半晌,低聲道:“眼圈怎麽紅了?”

楚稚看着近在眼前的塗曜,側頭支吾道:“風太大,睜不開眼睛……”

“傻不傻?”塗曜嘆息一聲,走上前緊緊擁住眼前人:“三日之後,就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了,到時,朕還會在等公主。”

“到那時,朕和公主此生此世,都不會再分開了。”

望着塗曜的模樣,楚稚想了想還是沉吟道:“寶華知陛下志在天下,但收複疆土,也許不必去靠戰争殺伐,而是人心收複。”

楚稚沒什麽聖父情節,但在這個世界呆了幾個月,倒漸漸也覺出身邊人各有可愛,他記得塗曜身為男主,南征北戰大肆,雖說統一,但過程未免兇殘。

此去之後,山高水長,再見塗曜時,他便是以異國國君的身份。

這是他以楚寶華,以未婚妻的身份,說出這番話的最後時機。

塗曜頗感意外的挑挑眉。

這些話,那些儒生也勸過他,但他向來不會放在心上,有時甚至會怒而處置。

但這次他的公主竟然也說出了這番話。

“得人心,養士氣。所言的确不錯,”塗曜眼中有鋒芒掠過:“但是你說的法子,要用多少年!?”

“江山代有才人出,國運如同戰機,常常轉瞬即逝,若幹年後,天命又是否在雍?是否在你我手中?”

楚稚靜默了一瞬,忽然不知該說什麽。

塗曜揚起唇角。

他倒絲毫不反感和自家媳婦兒聊這些。

他知道自己的公主表面看起來驕縱跋扈,其實是個菩薩一般的軟心腸。

長得就和仙女兒一樣,心腸軟些又有什麽錯呢?

塗曜貪婪地凝望着楚稚精致瑩潤的側顏:“寶華,朕要在我們盛年之時,看到山河歸一。那時,百姓可以不再受各國限制,自由來去,你若想回家看你那病秧子哥哥,朕便親自一路護送你。”

風聲獵獵,塗曜灼灼望向楚稚:“你若真想海清河晏,便給朕生個兒子吧。”

楚稚身子一僵:“……”

“朕要親自教養他。”塗曜眸光是毫不遮掩的鋒銳野心:“朕要讓他——成為真正的天下共主!”

作者有話說:

有些人媳婦兒都快跑了,還想兒子呢,你說可笑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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