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楚稚昨晚心思紛亂,入睡時已逼近淩晨,在帳中睜開眼時,陽光已隔着床簾鋪灑下來,如覆了一層薄紗。

床帳外頭立時響起內侍的聲音:“陛下,孟守大人一大早就來了,已在殿外等您多時了。”

楚稚忙起身宣見。

孟守行禮後道:“陛下,雍國陛下想要見您,已通報了許久了。”

楚稚一驚:“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不叫醒我?”

孟守道:“也不算大事,總歸兩國也未曾開戰,他來找您也只是帶了幾個親衛随從,倒像是為了私交——”

楚稚指尖一顫。

本以為塗曜也定然和自己一樣,不願四目相對,免得徒惹尴尬,誰知他倒是主動送上門來。

孟守頓了頓才道:“再說您昨日疲乏,臣也不忍吵醒您。”

楚稚都被折磨成這個模樣了,孟守想着若是沒有國事上的聯系,二人還是少見為好。

楚稚睫毛微垂:“他畢竟是雍國國君,雍國又是盟友……你先把他請進來吧。”

一旁侍奉的內監聽對話知道國君要起身,忙伺候着楚稚洗漱完畢,拿出一件淡青色常服給他換上。

楚稚望了一眼那衣袍,淡淡道:“孤身為國君,衣袍怎能與常人無異?”

那內侍吓得忙回話道:“以往看您和雍國陛下見面,都是一身長衫……奴才便自作主張”

雍國那位陛下倒甚是喜穿國君服制,因了都崇尚玄色和朱色,幾個國家的國君服制本就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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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了這個原因,楚稚極少在塗曜面前穿國君袍服。

甚至昨夜兩軍對戰時,他也是一身青衫。

可如今……竟然要穿正裝了?

“此事不怪你。”楚稚道:“孤要戴冠冕,給孤拿冠冕來。”

之前他總是避開塗曜的鋒芒,總不自覺的以戀人的身份陪在他身側。

可塗曜說的那番話,讓他徹底醒了,心也死了。

半年之約近在眼前,他要在塗曜面前理智冷靜,盡可能多的為楚國和兩個孩子謀後路。

從今日始,他不會再以楚稚,而是要以楚國國君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

*

塗曜一大早便到了宮城門口,以往他都是暢通無阻直接從馬車中進去。

如今卻被楚國守城士兵攔下,竟還敢說是要去禀報楚王,讓他稍後片刻。

一稍候便候了一個時辰!

塗曜何曾受過此等委屈,本來一身新披風倒是英姿飒爽的模樣,在城池門口等待片刻,面色已經陰沉了。

誰知還是孟守過來,對着他微微躬身,語氣也不恨客氣:“陛下,我們陛下剛醒,請您進去呢。”

塗曜挑眉。

這和他想得甚是不同。

本想如今露餡,小騙子說不準如何讨好他呢。

結果他巴巴到了城門口,倒還要候着楚稚了?

塗曜大步走進宮闕,只見亭臺樓閣處處張燈結彩,倒一片喜慶之氣。

領路的內侍順着塗曜眼神望去,笑了笑道:“這是我們陛下的壽誕快到了,禮部特意布置的。”

塗曜聞言,微微挑了下眉梢:“他的生辰……是該好好賀一賀。”

二人很快到了楚稚所在的大殿。

那內侍笑着把他帶到大廳,讓道:“我們陛下想着您大概也未曾用早膳,便請陛下一起用膳。”

楚稚在殿內便聽到了二人的說話聲。

遙遙看到塗曜高大身影逼來,不由得指尖一緊。

腦海裏随即又想到半年之約,無論他是努力還是擺爛,六個月之後,他所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會消失殆盡。

塗曜也只會覺得過往種種如夢似幻。

何必又生妄念呢?

如今塗曜也有意疏離他,也是一件好事。

楚稚淡淡勾起唇角,心卻沒有一絲波動了。

塗曜一踏進殿門,腳步便不由得一滞。

以往他見到的楚稚,總是白衣或青衫,清冷溫潤有餘,可如今他一身玄朱色天子冠服朱璎繞膝,那股子高不可攀的氣度呼之欲出,讓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也就是在此時,塗曜才格外清晰的意識到,楚稚除了是他的“溫潤哥哥”外,也和他一樣,肩負着一個國家的興衰。

兩個人對望一眼,昔日纏綿難舍,如今竟然都不曉得要說什麽了。

楚稚換了這身衣裳,又特意和塗曜保持着兩國君主的禮儀,顯得有幾分不可親近。

若是旁人可能心裏咯噔一聲,難免會想到疏遠雲雲。

但塗曜卻絲毫沒有想到此處,只是忍不住貪婪地盯着那如同玉白細瓷瓶般的脖頸看。

有一說一,小騙子長得真好看。

尤其适合朱色。

也怪不得他那時一身舞衣,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哼!

這君王的衣裳也是大紅色,襯得他更是灼灼生華如霞照芙蕖……

塗曜側首,目光落在楚稚雪白纖細的皓腕,輕笑道:“第一次見楚王穿這身衣裳,倒是比朕穿還要合适些。”

這話說者無心,氣氛卻陡然一緊。

“過獎。”楚稚始終噙着清淺有禮的笑意:“陛下富有四海,江山在望,也許早晚有一日,玄朱二色只是陛下一人所屬。”

塗曜一滞。

他之是随口誇了誇楚稚好看,配這套衣裳,結果就引出這麽敏感的事兒。

兩個人以兩國國君的身份相處,就是如此放不開。

再說……

楚稚穿玄朱兩色這麽好看,他可不想一人獨占!

可這天下,男子若非國君,除非大婚,皆禁用玄朱二色……

等到自己真的君臨天下那一日,楚稚怕是再也不能穿朱色了……

忽然想到一事,塗曜不着痕跡的看了楚稚一眼,沒頭沒腦來了一句:“皇後可服玄朱二色……”

他一轉念想到,便直接說了出來。

話一說出,楚稚身形微微一滞,卻沒有再接此話。

塗曜說的時候沒懷別的心思,但看到楚稚這清淺端莊的模樣,心裏登時不是滋味了。

他當然沒想着立滿嘴謊話的小騙子當皇後。

但楚稚昨日不是還噙着眼淚從背後環住自己說要和他共度一生嗎?

不是還抱着糖匣子和他的菩提情書等他原諒嗎?

怎麽……

就這麽睡了一覺就全變了?!

自己都說到立皇後這樣的大事了!!

小騙子竟然沒有眼神發亮,旁敲側擊毛遂自薦?!

雖然知道他身為國君,可能心裏想要也拉不下這個臉面,但塗曜還是一陣失落。

塗曜五味雜陳的功夫,侍女已經進進出出,把早點和餐後果品茶點都端了上來。

楚稚對塗曜微微俯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言一行堪稱外交範本無懈可擊!

塗曜氣得一屁股坐在餐桌旁,已經想要殺人了。

他一大早就巴巴兒地過來,不是來和楚稚表演盟友情的!!

他怎麽不主動示好了?!

怎麽不像昨日那般說有多愛他念他了?!

……

塗曜滿心悲涼,正拿出厮殺敵虜的勁兒惡狠狠咬着小奶包,忽聽一陣鈴铛聲伴随着吧嗒吧嗒的小腳步聲響起。

塗曜回頭,一個玉雪可愛的娃娃歪着頭看向他,小小的腳踝處綴着小鹿鈴铛,可愛得讓人移不開眼神。

“小暑,到爹爹身邊來。”楚稚溫柔的聲音響起,将小暑安置在兩人中間的小椅子上:“小暑最喜歡吃的奶黃包,自己拿了吃。”

小暑乖乖點頭,果真用小手拿着奶黃包乖乖吃起來,小手還拿着專屬的小筷子夾菜呢。

塗曜不由得挑起眉梢,看了楚稚一眼。

小暑年紀甚小,自己吃飯已經甚是熟稔了,想來幾乎沒被奶娘帶過,甚是乖巧省心。

別說皇家,就是大戶人家,兩歲的孩子也都還未斷奶,要纏着奶娘呢。

就說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奶娘都喂他到了四歲,将近五歲才斷奶呢……

沒曾想小暑竟然這麽小就如此乖巧,如同個小大人,而且長得白白胖胖,甚是讨人喜歡。

小暑發覺塗曜一直看他,便轉頭奶聲奶氣道:“哩和我次的都是來黃包……”

楚稚翻譯:“她說陛下和她吃的都是奶黃包。”

塗曜望着乖乖吃奶黃包的小不點兒,不由得摸摸鼻子,他怎麽覺得,小暑被楚稚教得,吃相比自己都好看……

随即便聽到楚稚的聲音再次響起:“爹爹方才不是教過你,要叫父皇,給父皇打招呼的嗎?”

小暑點點頭,拿着奶黃包乖乖望着塗曜:“父……父皇……”

父皇?!

軟軟甜甜的聲音敲擊在心頭,望着女兒酷似楚稚的小臉蛋,塗曜只覺得心口被柔軟和喜悅撐開了!

小暑……竟然叫他父皇了?!

小暑倒是被楚稚養成了不怕人的開朗性子,叫了父皇,還纏着他要抱抱貼貼呢。

塗曜被小暑的攻勢沖昏了頭腦,幾乎有求必應。

楚稚望着這一幕,也透出了一絲清淡的笑意。

他對塗曜的定位,已經逐漸成了本書男主,小枸小暑的監護人。

如今想的,也是如何讓他對小枸小暑更上心更用心。

這半年,除了別的手段,他也會有意培養塗曜和孩子們的感情。

父子天倫,就算是塗曜生性冷漠,也難免會有漣漪。

楚稚摸摸小暑的腦袋:“先用了早膳再和父皇玩。”

誠然騙了塗曜是他的錯,可他也并不覺得自己愧疚塗曜什麽。

他昨日把一切都講清楚了,塗曜也拒絕了。

此時面對塗曜,反而愈發坦然大方。

塗曜盯着楚稚溫潤的笑意,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父皇……

這個詞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這兩個字,足以說明他和他之間的關系。

看來……楚稚沒有避諱,小騙子還是惦記着他,只是礙于面子不走直接示好的路線,而是……想通過小暑小枸拉進關系,想走父憑子貴的那套。

哼!

塗曜輕輕壓住了忍不住翹起的唇角——就勉強算是小騙子示好了一次吧!

作者有話說:

曜親親:老婆讓孩子和朕親近,叫朕父皇,看來他想父憑子貴了!

稚稚:??有些人只是養娃的工具人罷了感謝在2022-07-10 23:24:36~2022-07-12 23:5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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