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了個亡喲
吃完一頓飯,山洞外已經徹底黑了。
謝雲流把爐膛裏的炭火撥出來,放進了一個全是炭灰的石盆裏。
端着石盆,回了靠近山洞口的那個洞廳。
洞外,之前的雨夾雪,已經轉大。
能聽到冰雹拍在洞外山壁上,噼裏啪啦的聲音。
山洞內很安靜,炭盆往外散發着餘溫。
經歷白天的變故,現在的這裏,看起來似乎還不是那麽的糟糕。
跟中二說話,實在是太需要自制力了。
謝雲流不吭聲,風雨落也保持了沉默。
有炭盆的存在,山洞裏暖融融的,風雨落甚至開始有點犯困。
明明不是自己的身體,卻還是想睡?還是說,謝雲流困了?
“喂!”風雨落打算睡上一覺時,謝雲流卻忽然說話了。
“幹嘛?”風雨落道。
“你到底是何人?或物?”謝雲流問。
不是夢,而可能是穿游戲還是附身穿,也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是多久。
既然謝雲流問了,這個問題總是要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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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是青岩萬花谷弟子,一夢南柯,到了你這裏。”風雨落找了個相對容易相信,又接近事實的說法:“至今不知是莊周夢蝶,亦或是蝶夢莊周。”
“萬花谷?未曾聽說。”謝雲流首先存疑。
“萬花谷成立于開元二十三年,你現在當然沒聽說過。”風雨落應道。
“開元?”這個年號,謝雲流更是沒聽說過。
“李隆基登位後,年號開元。”風雨落解釋道。
如今李重茂剛剛下臺,李旦都還沒完成登基大典,更不要說李隆基榮登大寶。
謝雲流不知開元年號,太正常不過。
但李隆基,正是造成謝雲流此次逃亡的人,謝雲流自然知道。
“李隆基登位?”謝雲流恍悟:“你是後來人?”
不僅是後來人,還是很後的來人。
這個很後的來歷,風雨落便不打算解釋了。
風雨落這答案,亦真亦假。
既然是穿了游戲,那他确實可以自稱是萬花谷弟子。
只是,他如今都附身在謝雲流身上了,想來也沒了機會成為萬花谷的弟子。
謝雲流忽然哼了一聲道:“你一個後來的小輩,倒是很懂得教訓人?”
“還不是你欠教訓!”風雨落也是一聲冷哼。
再說了,謝雲流對他而言,是個npc,最多不過和書裏的人一樣。
書寫出來,自然由人評說。那他可不就,評說了嗎?
就算謝雲流不是npc,一千多年過去了,先人不也留給後人評說。
那他作為後人,不也能評說一下嗎?
關鍵,謝雲流還那麽中二,他教訓一下,怎麽了嘛?
“我怎麽就欠教訓了?”謝雲流問。
性冷淡風的聲線,再加上嘲諷的語氣,分分鐘挑戰忍耐極限!
“呂祖可是你師父,你這一掌拍出去,都欺師滅祖了,還不夠欠教訓?”風雨落分分鐘被挑戰忍耐極限。
“朝中動蕩,師父交好李隆基,托我看顧重茂,本就是共壓籌碼。如今重茂式微,牽連于我,他明言‘不能為了一個人,讓純陽衆多弟子受苦’,人不為我?我要為人?荒謬!”謝雲流說罷,長袖往後一拂,站起了身。
背在謝雲流背後的那只手,卻微微顫抖,似乎在忍耐什麽。
“都說了這是誤會。”風雨落急道。
在謝雲流這麽有道理的想法面前,這句話卻顯得非常單薄。
“誤會?兄弟尚且可以反目,何況師徒?”謝雲流似乎根本聽不進風雨落的勸解。
“那是別人的兄弟,為得是無上寶座,你師父何必這樣對你?”風雨落反問。
“為了純陽宮,為了其他師兄弟,為何不能如此對我?”謝雲流亦反問。
“如果真的是你說得道理,你師父更不會這樣對你,否則,豈不是寒了其他純陽弟子的心?”風雨落問道。
“呵~”謝雲流不再反駁,這一聲冷笑,甚至帶了點兒莫名的上揚,卻又問了一句:“我憑什麽信你?”
憑我是個劍三劇情黨!
這話風雨落能說嗎?不能!
以前只想着謝雲流是個npc,現在真當了面,卻是個活生生的人。
會有想法,甚至思維缜密。
當謝雲流不再是一個紙片人時,風雨落甚至不确定,這件事情是不是還會是這個走向。
陷入安靜的山洞內,炭火在盆中發出輕微的噼啵聲。
風雨落靈光一閃道:“當然憑我是後來人!”
“那後來發生了什麽?”謝雲流看似不經意的問。
後來?後來謝雲流因欺師滅祖,被江湖追殺。
最後不得不被逼得退走東洋,等再回歸中原時,早已物是人非。
這樣的後來,說給現在的謝雲流聽,中二病會不會更嚴重?
雖然這些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
“你讓我說我就說,豈不是很沒面子?”風雨落說完,決定假裝睡覺!
謝雲流竟然也沒有再問,山洞裏頓時陷入了寂靜。
等風雨落這一閉眼,再一睜眼,石爐上咕嚕咕嚕,又已經飄開了米香。
這一睜眼不打緊,謝雲流竟然又拿着鹽罐子,準備往鍋裏放鹽。
“住手!”風雨落趕緊大喊:“你少點兒!”
謝雲流的手一抖,半勺鹽就下去了。
“……”風雨落看着還懸在鍋上的鹽勺子,覺得還能搶救一下:“收手,就這麽多!”
鹽勺子懸在鍋的上方,一動不動。
“喂?”風雨落急得冒火。
“求我。”謝雲流的聲音總算冒了出來。
“什麽?”風雨落懷疑自己聽錯。
“你讓我不放我就不放,豈不是很沒面子?”謝雲流施施然道。
嘿?!昨晚上的話,今天就給還回來了!
看,他想怼謝雲流,真的不怪他!
怎麽就這麽欠怼呢?一碗粥吃下去,鹹的可是兩個人,還讓自己求他?
令人發指!
“不然,你就告訴我,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謝雲流忽然接着道。
“有本事你就把這一勺都倒下去!大不了我接着睡,你自己吃!”風雨落氣道。
“哦。”謝雲流袖子一挽,往回收了手。
就這反應?
“你還有功夫和我賭氣,後來我一定活得挺好。”把鹽罐子放好的謝雲流如是說。
“……”這他喵的算自己賭氣?
後來的謝雲流活得好不好,風雨落不做評價。
但現在,中二的腦回路他真的不懂。
吃完早飯,謝雲流離開山洞,準備出發。
風雨落忙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謝雲流将長劍背在身後,應道:“此處仍屬華山,不可久留。”
抓捕謝雲流的是朝廷,對方如果搜山,總能尋到痕跡。
常言道,大隐隐于市,這個時候的謝雲流,留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反而容易被一逮一個準。
謝雲流也沒有馬上從深山中出去,而是沿着深僻的山道,一直往某個方向走着。
風雨落沒有經歷過逃亡,卻也能想得到,這種時候,華山附近的村落,大概都會有人在等着搜攔過往行人。
謝雲流輕功絕頂,諸多看着根本無法跨越的山崖,也能以匪夷所思的辦法躍過。
一路在山中穿行,謝雲流偶爾還能獵到小型獸類。
讓風雨落沒想到的是,謝雲流的野外生存能力還很強。
除了捕獵,還能從雪堆上的枝葉辨別植物,挖出一些風雨落說不上名的莖塊食物。
在風雨落的指導下,把握火候,控制調料用量,烤一烤,浸上點兒果子貍小兔子什麽上面滴下來的油,隔壁小孩——風雨落——都饞哭了。
吃上好吃的食物後,謝中二很難得給了句好話:“你還有點兒用。”
風雨落并不想承認這是句好話。
就這樣一路走來,謝雲流從山洞中帶出來的鹽都快要消耗完畢時。
山上的雪白終于慢慢轉為了一片楓紅。
漫山遍野的紅色楓樹,從山上看下去,仿佛看到了一片着火的山原。
這地方雖然沒來過,太具有代表性的色彩,還是讓風雨落猜到了:“楓華谷?”
“嗯。”對方既然來自後世,能說出地名,謝雲流也不覺得奇怪。
因為華山上一直在飄雪,風雨落一直以為現在是冬季。
從華山中出來後,沿着溪流能夠看到翠綠的草色時,風雨落還一直有點奇怪。
現在看到滿山滿谷的楓樹,風雨落終于忍不住問道:“現在是幾月?”
謝雲流站在山巒上,往一片火紅的往下去,語氣中竟有些悵然:“八月了。”
說完,謝雲流沿着山巒,順着水流,準備下山。
經過溪水邊時,謝雲流淨了手,洗了臉,又捧起山泉喝了幾口。
風雨落第一次有機會,稍微看到謝雲流的模樣。
溪水潺潺的漣漪中,是個束着道冠的年輕道士。
看不太清容貌,卻能窺得其中神采。
經過了許久的深山之行,武功高強的年輕道士,依然儀表堂堂。
溪水從山中流出,沿着山道往下,彙出一汪瀑布。
瀑布下方,已經隐有人煙。
風雨落看着大剌剌就準備走出去的謝雲流,忙道:“你确定,不需要僞裝一下?”
“僞裝?”謝雲流似乎根本沒想到這一茬。
“僞裝一二,省去多少麻煩?”風雨落繼續賣安利。
“我與師父之事,我自回去請罪。”謝雲流另有考慮:“其他人面前,我改容易裝,豈不是顯得心虛?”
“不懂變通!”風雨落斥道。
“……你不用教訓人的口氣,是不是不會講話?”謝雲流針鋒相對。
“難道不是你太欠教訓!”風雨落回憶了一下,只要不關謝雲流的事,平常自己脾氣多好。頓時覺得心累:“不聽人話,你就等着吃苦頭吧!”
謝雲流背後的劍,铿锵一聲似要出鞘。
大概是想到什麽,又偃旗息鼓了。
劍是回了鞘,謝雲流還不忘怼回來一句:“你現在算人?”
我特麽!呂祖……算了,反正丫馬上就會被人教訓了。
沿着水道往山下直走,出了深山,在一處村口看到了界碑——紫源村。
雖然是位于深山的一個村子,規模卻不小。
謝雲流背着長劍,一路從山中沿着村子往外走。
所過之處,村人全都噤若寒蟬,更有甚者,“嗙”一聲關上了門。
風雨落直覺,這氣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