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你不是那個……”
網吧中燈光明晰，前臺小哥接過宋念初的身份證，遲疑着道：“幾年前那個誰的妹妹嗎？”
宋念初眼眸輕輕一眨，似是從回憶中驟然抽出神。
“對呀！”
她眼眸彎成了月牙兒，露出燦爛笑意：“我也記得你，你沒有怎麽變。”
前臺小哥呲牙一笑，挺開心的模樣，給她開機子：“嘿，是嗎？我媽還總說我這些年滄桑了不少，越長越老。”
“哪有啊，”宋念初取回身份證，嘴很甜地說：“我一眼就認出你了，和以前一模一樣的。”
幾句話下來，上網的網費便有了半價優惠。
宋念初轉過身，往電腦座位那邊瞥了一眼。
背對着大門的第一排坐着人，她一進來時就看見了。
自然不會是從前的那一個人，宋念初帶着書晴往裏頭走，聽着她驚訝道：“那小哥你認識啊？還給你打折。”
“以前來這裏玩過。”
宋念初彎着眼睛，嘚瑟：“我也沒想到他會給我打折，可能是我太會說話了吧。”
這家網吧外部看着沒什麽變化，招牌都還是原來的模樣。
但實際上網吧內部徹底翻修了一番，還有了雙人游戲間、五人游戲間這樣的豪華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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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初沒有去坐從前常坐的位置，和書晴進了間雙人包間，登了游戲。
界面在眼前展開，宋念初自然而然地先瞥了一眼好友列表。
Bei的頭像亮着，正在游戲中。
她邀請書晴，開啓匹配，打開與貝貝的聊天框。
上一條未被回複的消息安靜躺在那裏，宋念初打字，特意附上了一個瞧着更加可憐巴巴的顏文字。
【今刀：有件事想要問問你T_T，感覺微信溝通比較方便】
游戲進入角色選擇界面，她看見右下角跳出一條信息。
【Bei：這個微信是你？】
“什麽意思，”
宋念初眨了眨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她順手發送了一個“是”，犯迷糊地嘀咕：“這還能不是我嗎……”
簡簡單單一個字發出去了，宋念初才想到，她的微信性別是女生。
頭像也是很軟萌的、戴着粉紅色寵物帽子的糯米。
……如果貝貝沒有看過她的直播，那麽在他的眼中，“今刀”應當是男孩子才對。
他這是以為自己發錯微信號了嗎？
宋念初有點兒哭笑不得，想要打字，然而游戲已經開始。
書晴在一旁研究起來：“買什麽槍比較好啊？”
“等等，等等，”
宋念初顧不上解釋，連忙切到游戲界面中，“你這個角色第一把不起槍，一般都是買道具。”
書晴求知若渴：“為什麽不能買/槍啊？”
宋念初解釋道：“你這個角色是煙位，技能道具比槍重要。”
“那你玩的這個是什麽？”書晴又問：“你好像比較喜歡玩突破手對吧，突破手要買/槍嗎？”
“突破手一般會買/槍，道具優先級比較低。”
宋念初頓了頓，說：“我這個角色是哨衛。”
“啊，你這把怎麽不玩突破手了，”
書晴随口問道，又一本正經地複習重點：“我記得突破手這個位置最容易拿擊殺，也最容易死，對吧。”
敵方開始進攻，宋念初沒有說話。
一回合結束，她才笑笑，回答：“渴月那邊已經有兩個突破手了啊。”
她打游戲向來專心，又要教書晴怎麽玩，很快便把這事忘在了腦後。
等到一把游戲結束，宋念初随手拿起手機看了眼，才發現微信裏已經多出了一條好友申請。
她“咦”了一聲，飛快同意申請，又随手點開對方的資料。
宋念初眼眸亮起來，“貝貝好像加我了。”
對方的昵稱是個簡單的句號，頭像是只黑撲撲的大貓，半年可見的朋友圈空空如也。
應當是貝貝沒有錯了。
那只貓長得有點兒熟悉，宋念初點開頭像大圖，看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可笑。
黑毛金黃眼睛分明是貓咪中很常見的搭配。
陪着書晴練完游戲，已經是傍晚時分。
宋念初在前臺結賬下機的時候，看着小哥熟悉的面孔，欲言又止。
正巧書晴出去接電話，她抿了抿嘴唇，終究還是沒忍住。
“說起來，”
宋念初像是随口一提，“以前松城浴火争霸賽獲獎的那個冠軍，現在怎麽樣了？”
這話來得突然又莫名其妙，前臺小哥愣了一下，擡頭看她：“啊？你說哪位？随哥嗎？”
“對，”
宋念初心虛地往旁邊看了看，清了清嗓子，“我就是……剛才和朋友玩浴火，突然想起來。”
“以前聽說他好像強到可以去打職業來着。現在在打職業嗎？”
“哈哈，沒有啊。”
小哥笑起來：“随哥對職業聯賽沒什麽興趣，他現在應該是在國外工作吧。”
“他讀大學的時候特別忙，唉，我也挺久沒跟他聯系了。”
“……啊。”
宋念初安靜了幾秒鐘，也笑了笑，聲音輕了些。
“這樣啊。”
原來他出國了啊。
那麽遙遠的距離。
從網吧裏出來，宋念初和書晴一起去吃晚飯。
等着上菜的期間，她低着頭玩手機，向貝貝闡明自己的來意。
打完字剛發出去，忽然聽到面前的書晴很重很重地吸了一口氣。
“……念初，念初！”
她壓低了聲音，語氣中激動卻難掩，推了推宋念初的胳膊：“你看那是誰！”
宋念初茫然擡頭，目光驟然頓住。
和從前的無數次一樣。
餐廳那麽多人之中，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沈則随。
別人口中離開了松城，前往遙遠的世界另一端的沈則随，就那樣坐在餐廳的另外一邊。
他同初見時那樣穿着白色襯衫，膚色似乎更白了些，面容的輪廓也更利落成熟。
金絲眼鏡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正低着臉，像是在看手機。
“他前面坐着的是他的媽媽嗎？”
書晴探頭探腦，頻頻吸氣，“他媽媽身邊是不是還坐着個人啊？看不太見，好像是個女生。”
柯廷的那一句“随哥出了點事”在她耳邊回響，她恍惚一瞬，搖了搖頭，忽地笑了起來。
……害她心神不定這麽久。
他明明好好的，與從前一樣。
心中緊繃着的無形絲弦徹底放松下來，宋念初收回目光，沒有再看。
聽到書晴的話，她垂眸，轉了轉掌心中的手機，“那是他的女朋友吧。”
書晴奇怪道：“哪有出來吃飯讓女朋友跟婆婆一起坐的啊。”
宋念初說：“從高中談到現在，他女朋友肯定早就見過家長了，說不定跟他媽媽關系很好呢。”
她彎起眼，真心實意地感嘆：“唉，我又相信愛情了。”
“也對，我記得沈則随的媽媽特別溫柔來着。”
書晴頓時羨慕起來，啧啧道：“真愛都是別人的，我這輩子能遇到個正常男性就得謝天謝地了。”
她口中說着，也扭回頭來，對着宋念初挑挑眉，調侃道：“怎麽樣，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啊？都老同學了。”
宋念初故意板起一張臉，很冷漠地看着她。
書晴笑出聲來，樂完了又說：“現在看到他，應該不會想哭了吧？”
“當然不會了。”
從小到大，爸爸媽媽都總是笑話宋念初，說一點小事都可以讓她傻樂。
她笑點低，淚點低。
确實會因為小事開心，也确實會動不動就哭。
但難過的事也不會一直記着。
除了高中那揣着沉甸甸的少女情懷的三年時光，宋念初這二十三年的人生，應當算得上無憂無慮。
宋念初安靜了一會兒，瞳仁眸光認真地說，“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書晴撐着臉看她，不知是想起了什麽事，挺感慨地說：“我們小初也長大了啊。”
宋念初皺了皺鼻子：“……我都二十三歲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點開屏幕，對着書晴晃了晃手機：“而且我現在有了新歡，喏，就是貝貝。”
她的語氣和神态顯然是在開玩笑，書晴翻了個白眼：“……你少來。”
正值飯點，餐廳中人很多，服務生上菜的步伐都顯得匆匆。
宋念初聽不到沈則随那一桌的聲音，沈則随也聽不到昔日同學的悄聲議論。
他垂着眼，看着手機，被母親喚了聲名字，擡臉時沒什麽表情。
穿着講究奢侈的中年女士溫柔笑着，“小燕，前幾天則随還特意去商城給你買了見面禮，東西就在車上。”
“你也知道他這個身體狀況，平時可是不怎麽出門的呢。一會兒走的時候讓他給你，你看看喜不喜歡。”
母親身邊與她年紀相仿的女人捂着嘴笑起來，耳邊碩大的鑽石耳墜微晃，“謝謝則随，哎呀，顏裏姐，你兒子太可愛了，長得又帥。”
“年紀小的男孩子就是貼心。”
服務員正彎着腰布下菜碟。
這桌有一位客人生得清冷俊逸，她過來時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聽到兩個女人的對話，那服務生不由得流露出異樣目光，神色也染上幾分鄙夷之色。
沈則随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這算什麽。
他想，母親常挂在口中的“商業聯姻”麽？
反胃感湧上喉口，又被沈則随生生忍下。
男人下颌緊繃着，像是咬緊了齒關，指尖幾乎深入掌肉中。
“……不過小男孩天天不出門可不太好，”
那陌生的婦女說，“不如我以後帶他多出去走動走動，小年輕們也總喜歡約會嘛。”
顏裏“哎呀”了一聲：“那太好了……”
沈則随面色愈發蒼白，淺色的瞳仁中似乎有什麽在暗湧。
一個殘廢在餐廳中大發雷霆，會上本地的新聞報紙嗎？
那該有多麽難看。
本就已經不正常的人，怎麽能夠再被安上瘋子的外號。
“抱歉，”
幾秒沉寂，沈則随垂着臉，嗓音平靜到不合乎常理，“我沒有時間。”
顏裏轉頭看過去。
她看不清沈則随的神色，停頓片刻後溫和笑笑：“哎呀，你天天都在家裏待着，媽媽還不知道你嗎。怎麽會沒時間呢。”
沈則随齒關緊了緊。
掌心中緊握的手機震了震，他無意識垂眸看去。
【糯米吃飯了嗎：就是那個浴火在星月平臺舉辦的比賽，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相關信息[小貓探頭]】
【糯米吃飯了嗎：我這邊隊伍缺一個人，所以想要問一下你，你想來打比賽嗎？是線上比賽，不用真人出面的。】
沈則随恍惚間松開僵硬的手指，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用的力道有多麽重。
他幾乎是在逼迫着自己扯起唇角，露出正常人應有的神色。
“……有個要參加的比賽。”
顏裏看了他一眼，遮住唇笑了起來：“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比賽，有什麽好去參加的，還不如和你燕姐……”
旁邊女人感興趣地打斷：“什麽比賽？”
“哎呀，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游戲方面的比賽吧。他以前也參加過，打游戲啊、做游戲啊，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很簡單的。”
“我前夫也投資過電競比賽呢，不知道是哪個游戲，好像還挺賺錢……”
她們徑自聊起商業上的事情。
那些話音在沈則随耳中慢慢淡去，他脫力般閉了閉眼，再睜開眸時眼底一片晦暗寂色。
聊天框中對方又發了一個賣萌的表情包，沈則随指尖落在屏幕上。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