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林重曾疑問過,陳路生既然不喜歡男的,覺得他惡心,為什麽還會允許他纏着他,接受他最初的那個吻,還會對他有反應,和他上床。

在床上那般猛烈,很難不讓他多想。

大抵就是那一絲多想,才害得他們互相折磨,拖拖拉拉了四年。

林重頭脹得疼,宛如宿醉後,頭重腳輕地下樓,林母正在廚房裏烙雞蛋餅,聽見動靜,看了林重一眼,冷着張臉。

兩人什麽話都沒說。

自林重出車禍以後,尤其是夫妻倆努力了一番,想再要個孩子失敗後,這個家一提起那場車禍就争吵不休,吵完陷入長久的冷戰。

不過對他而言,其實和平常沒多大區別,因為他和他們平常也不怎麽說話。

林重沒吃早飯,洗漱完出了家門,關門前的一刻,林瑞拉住了林重的手。

林瑞癡癡地笑:“弟弟好,弟弟很好。”

他從衣服最裏面的口袋裏掏出兩顆糖,塞到林重手裏,“弟弟吃糖。”

林重讨厭他哥,又傻又愛哭,可是他很喜歡吃酥糖,于是他收下了糖。

又是陰天。

昨天大半夜下了雨,電動車好像哪處電路接觸不良,林重好半天沒整動它,好在最後好使了。

一路行行止止,騎到了公司。

他把車停好,披上遮雨布,像往常一樣,不早不晚地踏進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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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很熱鬧,有同事說他剛才好像看見老板了,其他人打聽老板多大歲數,脾氣看上去好不好,同事回答說挺年輕的,脾氣似乎不是很好的樣子,感覺不太靠譜。

衆人心裏忐忑。

林重幹他自己的,整理手頭的各種報表,不一會兒,昨天那個和張總同行的男人走進了辦公室,介紹說自己是老板的助理,介紹完讓大家把手頭負責的工作形成報告,交給老板,還交代了句要親手交過去。

辦公室裏噼裏啪啦的碼字聲持續,所有人賣力潤色着自己的報告,生怕寫的不好,新老板不滿意,把這得之不易的工作搞沒了。

林重把上個月的工作總結改了改就打算交稿了,他第一個走出去,敲響了老板辦公室的門。

從裏面傳來一聲:“進。”

林重恍惚了一下,手卻動了,推開了門。

坐在老板椅上的陳路生擡眸,兩人目光對視了兩秒,随後林重垂下視線,把報告遞了過去。

陳路生接過,随意地指了下對面的椅子:“坐。”

林重本想交完就跑,可這下卻跑不了了,他既來之則安之地往椅子上一癱,一副“大不了就死,死了更好”的态度。

陳路生将報告認認真真看了一遍:“寫的不錯。”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誇出口的。

不過林重認下了,還蹬鼻子上臉,“那能加薪嘛?”

陳路生睨了他一眼,擡起自己受傷的左手,在面前翻轉了一下,“你說呢,我手還疼着呢。”

翻轉間,露出掌心的一道傷疤。

陳路生的話說得很明顯了,林重偏裝聽不懂,就是不動彈。

兩人都沉默着。

僅過了兩秒,沉默被打破,門外傳來扣門聲,那人等了片刻,沒等到裏面人的回應,又再次扣響了門。

陳路生的臉色明顯變了,不悅幾乎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林重看得開心,欠欠地起身拉開了門。

然後他看見門外的同事李凱活脫脫表演了一場精彩的變臉,本來畢恭畢敬的表情一下崩裂,皮下的嫌惡掩都掩不住,李凱撞開林重,又恢複了最初的恭敬神态,雙手呈上自己手中的幾張紙。

“老板,這是我的工作報告。”比起林重一張紙的敷衍,他的态度可謂是相當端正了。

陳路生拿過,丢在了一邊:“你可以出去了。”

李凱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遲鈍了兩秒,才出聲:“诶。”

他轉身欲走,又頓住了。

“老板您渴了吧,我給您倒杯水去。”

注意到了陳路生桌子上沒有水杯,他屁颠颠去拿了紙杯,沏了杯熱茶端過來。

放到桌面上後,他識趣地出去了。

林重想跟着出去,被陳路生叫住:“林重是吧,你的事,我還沒說完。”

林重把門狠狠關上,坐了回去。

他盯着桌上那杯茶,咽了口唾沫,陳路生沒動那杯茶,看樣子是不渴,可他渴了。

陳路生看出來了,于是将紙杯推了過去。

林重不客氣地端起紙杯,吹了吹,喝了口茶,潤了潤幹燥的喉嚨,對面陳路生翻看着手裏的兩份報告,他忽而擡眸,對上林重的視線。

“工作累嗎?”他問。

“說累能加薪嘛?”

“我手疼。”

林重覺得陳路生在耍賴皮,好可惡,氣得他牙癢癢。

“加班多嗎?”陳路生又問。

林重敷衍:“還行。”

又是一陣沉默。

陳路生放下報告,看了看自己的手,皺着眉翻出了碘伏和創口貼,默默給手上的破口消毒。

林重對此無動于衷,無聊地又喝了口水。

陳路生突然把棉簽遞了過去,“你幫我弄。”

暗示不行,改命令了。

林重豈是任人拿捏的人,他拿過棉簽,用浸滿藥水的棉簽頭,死死按陳路生手上的那處破口,陳路生疼得下意識縮了下手。

林重立馬抓住陳路生的手,不讓他縮回去,指腹觸碰到凹凸不平的一道,他這才注意到陳路生的掌心多了一道疤。

還挺深。

肌膚相觸,陳路生的手不動了。

任林重如何用力如何弄疼他,他都紋絲不動,林重覺得無趣,随随便便處理完,把棉簽扔進紙簍裏。

一擡頭,撞上陳路生灼熱的目光,他被燙得恍了下神。

“小山?”

他幻聽了。

又來了,為什麽不肯放過他!

“嗯,那是小名。”

“小山。”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在陳路生嘴裏碾開,瞬間變得別有韻味“這名字還挺可愛的。”

那是陳路生為數不多的溫柔。

他親吻他,手順勢摸進了他衣服裏,揉搓他的後腰,他軟倒進他懷裏,他貼着他耳側叫了他好幾聲小山,然後輕啄他的脖頸和下巴。

林重的心髒跳動劇烈,失控的感覺令他恐慌。

他用力呼吸,手也用力,拼命地攥住什麽,他狠狠地閉眼,再睜開,撞上的正是陳路生熾熱的目光,幾乎要一瞬将他燒為灰燼,男人貼近他,撫摸他親吻他,欲将他吞之入腹。

陳路生的溫柔宛如有實質的繩子,繞上他的脖頸,要勒死他了。

“林重!”

林重深深靠着椅背,大口喘息,額頭上凝着豆大的汗珠。

陳路生已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側,扶着他的頭,林重呆愣地瞥見他緊攥着的陳路生的手。

惶惶然松開。

沒了遮蓋,陳路生手上的指印清晰可見。

“抱歉。”林重下意識道歉。

“沒事。”陳路生根本沒在意,他滿心滿眼全是林重,蹲下身,幫林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不是,我只是走神了。”林重動作遲鈍地起身往外走。

他能感覺到陳路生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有些不适,腳步加快了幾分。

剛出去,被過堂風一吹,他腦子清醒多了,也就想起了自己用過的紙杯還在陳路生辦公室裏呢,他又返了回去。

回去看見陳路生拿起了那杯茶,舉到了胸口的位置,還要往上舉,他一推門,陳路生的手一頓,他從陳路生手裏拿走紙杯:“我自己扔。”

“不……”陳路生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沒說。

林重沒管他,直接走了,回到大辦公區,他把茶喝光,扔進了垃圾桶裏。

李凱認出了那個紙杯,氣得暗自咬牙切齒,林重沒注意,注意到了也無所謂,他和李凱從他入職就結了仇,李凱怪他走後門,搶了本該屬于他妹的職位,他嫌李凱自以為是,都同樣是走後門,走失敗的也甭說走成功的了。

陸雪無意瞥見李凱臉上的表情,又瞪眼又繃腮幫子的,忍不住笑一句:“咋?多孔河童要蛻變成青蛙?”

“林重的應聲蟲。”李凱嘀咕。

林重出來沒多久,老板助理跟他們說,報告不用親手交了,統一交到他手裏,他交過去。

上午,助理出面,清晰且具體地規劃了每個員工的工作內容和職權範圍,沒有什麽大的調動,也沒有減員增員,幾乎一切照舊。

只不過單雙休輪班變成了一直雙休。

突然增加的福利一下改變了新老板在員工心裏的形象,什麽看上去脾氣不好,那是外冷內熱,不善表達,什麽年紀輕不靠譜,呸,年紀輕才充滿可能性和創造性。

“聽說新老板很帥。”陸雪湊了過來。

她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林哥,是不是真的?”

“真的。”

她眼中的興奮不加掩飾。

陸雪這是又犯花癡了,林重不想搭理她,可陸雪又湊近了,“林哥,早上那會兒,你去老板辦公室,和老板聊了什麽啊?”

“沒聊什麽,工作上的事。”

“是嘛,你們聊了好久啊。”陸雪斜看着林重“多孔河童進去立馬就出來了。”

這一對比,确實看似有點貓膩的樣子。

林重沒話可說了。

“新老板好像對你不太一樣诶。”陸雪靠得有些太近了,像在跟林重說悄悄話。

門被推開。

助理和陳路生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老套的開場白、介紹,然後一堆人鼓掌拍馬屁,随後進入正題,陳路生開口說中午請大家吃飯,下午組織團建,一起去農家樂玩。

然後衆人歡呼。

林重沒往那邊看,像另一個星系的星球一樣,獨立于狂歡之外。

但他感覺得到,陳路生在看向他這邊。

陸雪一看到帥哥,就蹦噠得跟個竄天猴一樣,這一次倒老實了,驚嘆了聲好帥後就蔫了,還一個勁兒地往林重身後躲。

“你怎麽啦?”林重不禁問。

“老板在看我。”

林重挑了下眉,“那你不應該高興嗎?”

“……他看我的眼神好兇,我感覺他想殺了我。”陸雪嘴一癟。

兇?林重疑惑。

他好奇地望了過去,陳路生直視着他,溫和地笑了笑。

印象裏,陳路生好像從沒對他這麽笑過,他不由看愣了。

不得不承認,陳路生這副皮囊真的好看。

淺淺一笑便能晃動人的心神。

額角的傷疤又開始疼了,林重別開眼,不敢看了,他怕他被妖精迷了眼。

中午下班,外面大雨漂潑,同事們開車的開車,蹭車的蹭車,林重站在門口,脫了外套,打算披頭頂上沖出去。

陳路生叫住了他:“林重,你坐我車吧。”

“不用,我有雨披。”林重不知道本應該在國外摟着美女快活的陳路生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收購了他們的公司,他也不想知道,人來了,他只想敬而遠之。

他轉頭看着陳路生:“對了,老板,我下午請半天假,家裏有事,吃飯我也不去了。”

他說完,沖了出去。

電動車早上那會兒就不太好使,現在更是一點都不動了,外套已經被雨澆透了,雨水透下來,滴答到林重頭上。

忙着弄車,他忘了把雨披取出來先披上了。

想起來時,頭發和肩膀已經濕了,他索性不遮不擋,扯下外套扔到了車座上。

“坐我車。”這句比之前多添了幾分強硬。

林重沒注意到有人靠近,聞聲轉身時,人已到了近前,黑色的傘撐在他頭頂。

那一刻,林重忽然想知道了。

為什麽三年過去了,這個人要再次進入他的人生裏,将他本來破爛的生活攪得更爛。

三年間,毫無聯系,毫無交集。

三年後,又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眼前,撕開他腐爛的傷口。

林重仰頭看了眼漆黑的傘面,雨點墜下,啪嗒作響。

他心想。

他恨死雨天了。

也恨死陳路生了。

作者有話說:

路生:\^O^/老婆牽我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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