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林重沒有說話,他知道,陶燕秋會主動把他想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他。

不然,陶燕秋和趙景川廢了那麽多力氣,是為了什麽。

“路生一直是個很乖的孩子,他很聽我的話,也很優秀。”陶燕秋說着忽然笑了一聲,笑聲裏滿是冷意和嘲諷,“雖然他父親是個人渣。”

她說完問林重:“你知道他父親嗎?”

林重不知道,只知道個名字——陳文清。

陶燕秋一臉厭惡,字字咬狠:“那是個惡心的同性戀。”

“他婚內出軌,找了個男小三,還背地裏想把股份轉給那個男人,陳氏集團是我賠了嫁妝,陪他打拼出來的,他卻要給一個外人,甚至為了轉讓我手裏的股份,把我關進精神病院,我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提到陳文清,她的情緒驟然激動,手緊抓着自己的裙子,聲調尖銳。

“好在路生有本事,沒有讓他得逞,”陶燕秋臉上露出欣慰的笑,笑容愈盛,“他遭報應了,不僅一分錢沒拿到,還欠了一屁股債哈哈哈……”

她的笑聲突然止住,神經質地,整個人向前傾,雙目猩紅,呼出的熱氣幾乎要噴到林重臉上,“我不明白,路生應該也和我一樣,他恨死了他父親,恨死了那些該死的同性戀,他又怎麽會喜歡上一個男人。”

刺耳的聲音刮磨林重的耳膜,林重心口微震。

這一刻,他終于想明白了,陳路生明明不喜歡男生,為什麽那天還會接受他的吻,為什麽後來又那般對他,原來陳路生真的恨他啊。

原來那場讓他們自此糾纏的錯軌從一開始就是陳路生對他的報複啊,一場充滿厭惡和恨的報複。

他卻還因此妄想着陳路生對他會不會有那麽一點自己不想承認的喜歡,因此糾纏四年啊。

“他明明那麽聽話,他的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上了大學開始就進入了公司,幫我一起對付他父親,我給他找好了門當戶對的妻子,他們可以在大學的時候交往,培養感情,然後畢業了就結婚,我就可以很快抱上孫子了,把公司完全交給他打理,一切都很順利,雖然偶爾他也會做錯事,但那時他還小啊,只是多養了幾個情人而已,我說,他就改了,他還是聽話的。”

“大學畢業,他突然跟我提了你,他說他還養了個情人,覺得新奇養的,但他不想要了,那個情人不乖,惹他生氣,所以他一氣之下找人撞了他,他需要一筆錢,把事了結,你看,他只是偶爾不懂事而已。”

“如果不是路生那時候跟我主動提起你,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他藏你藏得真深,應該廢了不少心思。”

“可是為什麽,你現在又出現了?”

陶燕秋用手捶桌子,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她的語速極快,話有時說得不清楚,然後開始手舞足蹈,手在空中劃拉。

她口中,一件事飛躍到另一件事,中間像缺了一截般斷開着。

“路生的生活本應該已經回到正軌了,陳文清那個混蛋卷鋪蓋卷滾出了北京,可是為什麽,我的兒子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他竟然和他那個混蛋父親一樣,變成了一個喜歡男人的同性戀,他居然把自己手裏的股份全都轉讓給了一個男人,那他下一步是不是要像他那個爹一樣,謀害我手裏的股份,果然,他的基因就是劣質的,不,他還可以改,他還有的救。”

她已經不是在和林重說話,她在胡亂地自言自語,到後來嘴裏嘀嘀咕咕的,讓林重聽不清楚到底說了什麽。

她忽然站起來,爬上圍牆,圍牆不高,到人腰部,她面朝着林重,坐在圍牆上,朝林重笑:“孩子,過來,你過來。”

林重起身,走過去,站在她面前,她拉起林重的手。

“人漂亮,手也好看。”她說。

“你是覺得,如果他看到我推你下樓,他就會改了?”

陶燕秋動作一滞,緩緩擡頭,直視林重的眼睛,那雙眼睛冰冷,充滿譏諷,仿佛一場荒謬戲劇上演,而他只是看客。

“我幫你一把吧。”林重朝樓下瞥了眼,随後伸手推向陶燕秋。

陶燕秋身體後仰,直直從圍牆上栽了下去,樓層不高,樓下又有高高矮矮的灌木叢,起到了很好的緩沖作用,想來應該不會出人命,最多斷條腿罷了。

樓下頓時嘈雜,幾個護士連忙跑向陶燕秋,陳路生遠遠站在一旁,仰頭和林重遙遙對視。

風吹動林重的發梢,額前的碎發拂動,外套敞開。

林重轉身,從樓梯下樓,樓梯間裏響徹着兩個人的腳步聲,一個緩慢,一個匆忙,腳步聲交彙,同時停了。

他們隔着幾節臺階對望。

“陳路生,你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林重說“你不如現在一次性全說了,給我個痛快。”

陳路生目光回避,“我、我不記得了。”

“你倒是忘得幹脆。”林重冷笑。

陳路生心裏發慌,他抓住林重的手,近乎在乞求:“我們回家好不好?”

林重許久沒說話,也沒動。

沉默良久後他道:“陳路生,我把你媽推下樓了。”

陳路生眼睫輕顫了一下。

“你還要我跟你回家嗎?”林重問。

陳路生的手輕微地顫抖:“回家。”

林重莫名地笑了,越笑越大聲,“哈哈哈陳路生,我真是小瞧你了。”

“你說你,你以前那麽恨我,甚至不惜找人撞我,你現在怎麽就、就一副非我不可的深情模樣了,你是不是有病啊?”林重嘴角揚着,眼裏卻閃着淚光。

他說完點了點頭,“對,我差點忘了,你有精神病。”

陳路生渾身僵硬,林重都知道了,他手抖得厲害,手指似乎用不上力氣般,快要抓不住林重的手腕。

陽光曬着他的後背,他此刻卻像站在寒冬裏,冷冽寒風吹進骨頭縫裏。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會這麽恨我。”林重的手撐着扶手,他幾乎快要站不住,身體靠着扶手勉強撐着。

他腿疼,胃疼,額角的傷疤也在疼,胸膛手術刀留下的傷疤也疼,全身都感覺好疼。

“我更沒想到……”林重長呼了口氣,他看向陳路生,“陳路生,如果你父親不是那樣的人,你還會恨我嗎?”

陳路生低下頭去。

“所以我這算是被牽連了嗎?”林重想笑,嘴角扯了扯,眼中盡是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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