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周考、月考、模拟考之後, 轉眼,又到了期末。
期末考試前一天晚上,郝奕在家臨時抱佛腳複習, 有些題不會做,就拿着書本去敲方承熙家的房門。
方承熙正在卧室裏低頭看書, 沒有聽到敲門聲,是何梅去開的門。
“阿姨, 熙熙睡了嗎?”郝奕站在門口很有禮貌地問。
“他還沒睡。”何梅和藹地說, 看到郝奕手裏拿着書本知道郝奕是過來找她兒子一塊學習,正想轉身喊一下她兒子,只見她兒子已經從卧室裏滿臉歡喜地跑出來迎接了。
她兒子估計是在卧室裏聽到郝奕的聲音,迫不及待地就出來了。看着她兒子一臉開心地領着郝奕進卧室,何梅眉心皺了一下,終是什麽也沒有說, 也沒有打擾他們,回房間關上門休息去了。
“你複習完了嗎?我有幾道題不會做, 你給我講講。”一進到卧室, 郝奕就很自然随意地坐到方承熙的書桌前。
方承熙點點頭, 搬來一個椅子,坐到郝奕的旁邊,把郝奕的書本拿過來, 眼神詢問他,哪些題不會做。
郝奕給他指出了不會做的地方, 方承熙看過題目,拿筆開始一點一點地給他寫下解題思路, 郝奕在一旁專心地看着,方承熙寫的解題思路非常清晰, 郝奕一看就看懂了,只是方承熙不會說話,一道題需要多花一倍的時間才能給郝奕解答清楚。
等方承熙給郝奕解答完所有的題,已是深更半夜了。
“太晚了,我不回去了,今晚就在你這睡了。”郝奕打着哈欠說。
方承熙臉頰微微一紅,沒有拒絕,同意了,貼心地給郝奕找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讓郝奕去刷牙洗臉。
趁着郝奕刷牙洗臉的功夫,他把床整理了一下,把被子鋪了鋪,從衣櫃裏拿出一個新枕頭擺在床頭上,上次郝奕在他這裏留宿過一次,後來他就偷偷買了一個新枕頭,預防哪一天郝奕在他這裏留宿時有枕頭枕,不再枕着毯子。
郝奕洗漱完出來看到新枕頭,含笑着問:“什麽時候買的新枕頭?”
方承熙不好意思回答,紅着臉,進浴室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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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奕笑笑,感到很窩心,他也很困了,枕着新枕頭就睡下了。等方承熙洗漱完畢出來他已經睡着了。
方承熙凝視着他熟睡的容顏,輕輕掀開被角,鑽進被窩裏,在他旁邊躺下,聽着耳邊傳來輕淺的鼾聲,很快也睡着了。
這一覺,方承熙睡得很安穩,一晚上都沒有做夢,第二天,鬧鈴還沒響,他就醒了。
醒來後發現,他的腰上有個沉沉的東西壓着他,他的脊背也被什麽東西緊緊地貼着,他吓了一跳,慢慢才反應過來,壓在他腰上的是郝奕的胳膊,緊貼着他脊背的是郝奕的胸膛,他不知什麽時候被郝奕抱着睡了。郝奕還沒有醒,腦袋正埋在他的頸間發出均勻粗重的呼吸聲。
方承熙的臉迅速地紅了,臉頰變得很滾燙,心砰砰砰的亂跳着。他不敢動,生怕把郝奕吵醒了,他悄悄地閉上了眼睛,假裝還在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屋裏突然響起了一陣鬧鈴聲,是方承熙定的鬧鈴響了,鬧鐘放在床頭櫃上,方承熙睡在床的裏側,沒法伸手按停鬧鈴,繼續假裝還沒睡醒。
鈴聲把郝奕吵醒了,郝奕睡在床的外側,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按停了鬧鈴,手臂再重新放回原位,感覺到手感不對勁,他倏然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摟着方承熙睡,他的胳膊正環抱着方承熙,方承熙躺在他的懷裏好像還沒睡醒,理智告訴他要松手,可是懷裏的人森*晚*整*理兒軟乎乎的,抱着很舒服,抱着還有一些異樣的感覺,他舍不得松開,鬼使神差的,他也閉上了眼睛,繼續抱着方承熙睡着。
而此刻,方承熙躺在郝奕的懷裏,雙眸緊閉,看似睡着了,實則清醒着,他的心裏既緊張又甜蜜,不敢動一下,害怕郝奕發現他在裝睡。
兩人各懷心思裝睡着,空氣安靜,氣氛朦胧。
“熙熙,今天不是考試嗎?怎麽還不起床?”
門外忽然傳來何梅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暧昧與美好。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兩人都吓了一跳,兩人同時睜開了眼睛,郝奕的手倏地從方承熙的腰上挪開,方承熙一骨碌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兩人都心虛地沒有看着彼此,都在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方承熙穿好衣服,等郝奕穿好衣服了,趕緊去開門。
何梅剛從廚房裏端出早餐,看到她兒子起來了,身後還跟着鄰居同學小奕,她怔了一下,昨晚她睡得比較早,不知道小奕昨晚在這裏過夜,如果是以前的話,她完全不會在意,可是自從發現她兒子……
何梅在心裏嘆了口氣,收起擔憂的神色,擠出笑容,溫和地對兩個孩子說道:“起來了,趕緊去刷牙洗臉,都坐過來吃飯,別遲到了。”
“……那個,阿姨,我不在這吃了,我走了。”郝奕不好意思道,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方承熙,擡腳就要往外走。
方承熙想叫住他,發不出聲音,何梅攔住他了,說:“在這吃吧,今天阿姨做的早餐比較多,你回去又沒有早餐吃。好了,你倆都趕緊去洗漱,一會兒該遲到了。”
郝奕不再推托了,留下來和方承熙還有何梅一起吃着早餐。
平時方承熙和郝奕兩人相處是非常自然的,今天兩人的氣氛卻有點微妙。
何梅也感覺到他們今天的反應有些奇怪,眼睛來回在他倆人的臉上逡巡,幾次想張嘴詢問,說出她心裏的顧慮,又忍住了。
吃完早餐,郝奕回了一趟自己家換衣服拿書包,方承熙收拾好就站在走廊裏等他。
不久,郝奕就背着書包出來了,方承熙裝作鎮靜地沖他笑了笑,這一笑,郝奕也沒那麽尴尬了,也回給了他一個微笑。
今天要期末考試,兩人匆忙下樓,騎上自行車迎着刺骨的寒風向學校趕去,趕到學校,預備鈴正好響起。二人匆匆跑去各自的教室,再拿着文具盒去各自的考場。
期末考試持續考了三天,考試結束,開始放寒假。只是只放了兩天假就又開始補課了。
這次寒假補課,任務比較重,因為他們已經是高二的學生,下學期期末之前必須學完高中三年所有的教學內容,每個科任老師都在拼命地趕課,學生們也在拼命地學習。
方承熙和郝奕每天早早就出門,兩人一起騎着車頂着寒風去學校。每個寒暑假,郝奕都要參加集訓,不管訓練多晚,方承熙都會等着他,晚上一起放學回家。
深冬時節,天氣冷得呼一口氣都能結成冰。天氣再冷,方承熙和郝奕都選擇騎車上學。
不過這天,空中下了很大的雪,路上積雪比較多,路面濕滑,騎車不安全,兩人只好去坐公交車,等了半天公交車也不來,郝奕幹脆建議道:“要不咱們走着去學校吧,路上積雪這麽多,估計路上都堵車了。”
方承熙也贊同,雪下這麽大,路上肯定很堵車,坐車耽誤時間,還不如走着去學校還快一些。
兩人遂一起步行往學校方向走,路上厚厚的積雪被兩人踩出了幾條長長的腳印。
空中還在飄着雪花,郝奕走在前頭,時不時地回頭望一眼跟在他後頭的方承熙,道路結冰,路面濕滑,方承熙走得比較慢,還差點摔了一跤。
郝奕不放心,停了下來,向他伸出手,說道:“手給我,我牽着你走。”
啊?
方承熙愣住了,看着郝奕伸過來的手,半天沒反應。
“快點。”郝奕催促,手一直停在半空中。
方承熙猶豫着,慢慢伸出了手,他的手剛遞出去,郝奕就一把握住他的手,牽着往前走。
方承熙跟在後面,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耳根慢慢紅了,手心也越來越熱。
兩人在風雪中,手牽着手前行。有郝奕牽着,方承熙走得快多了,也穩多了,沒再打滑過一次腳。
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郝奕牽着他走了一路,快到學校時,路上行人多了起來,很多都是附中的學生,方承熙沒好意思再讓郝奕牽着他,主動把手從郝奕溫暖的掌心裏抽了出來。
郝奕看着空空的手心,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麽。兩人若無其事地往學校門口走。
“郝奕。”有人在身後親切地叫道。
郝奕和方承熙聽到聲音臉色微微一變,郝奕停下腳步轉身面無表情地看着叫他的人:“何事?”
白識予笑吟吟地走上來,眼睛狀似無意地往郝奕和方承熙的手上瞥了一下,說:“你們今天怎麽走路來學校呀?兩位的家是不是離學校比較近?”
“是。”郝奕冷淡地說,說着和方承熙繼續往前走去。
白識予跟上來,走在郝奕的旁邊,又微笑着問:“我一直很好奇,你們怎麽經常一起上下學,你們是住一個小區嗎?”
郝奕停下來,眼神危險地盯着白識予:“你想打聽什麽?”
“沒想打聽什麽,”白識予讪笑道,“只是很好奇而已。”
郝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帶着方承熙大步往前走去。白識予在後面看着他們,唇角勾了一下,神色自若地後面跟着。
到了教學樓,郝奕和方承熙分開了,兩人各自去各自的教室。
由于下雪,天氣太冷,郝奕今天不用參加訓練,一整天都在教室裏上文化課。
今天期末考試成績也出來了,這次期末考試,郝奕考得還不錯,每科都及格了。方承熙退步了兩名,從年級第二,掉到了年級第五,不過他也不傷心,因為郝奕進步了,他由衷地為郝奕感到高興。
晚上放學時,兩人又一起結伴回家,這時,外面的雪已經停了,路上的積雪也已經被環衛工人堆掃到路邊了,道路暢通無阻,兩人沒再步行,一起坐着公交車回了家。
***
寒假補課了三周,終于結束了,這時也臨近春節。
今年春節,方承熙還是和他媽媽回外公外婆家過年。外公外婆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二老放心不下女兒和外孫在外地生活,讓他們早點搬回來住。最主要的是,方承熙的父親快刑滿釋放了,萬一出來又找他們娘倆麻煩,到時候可不好脫身。
何梅這一次終于松口,答應二老等孩子念完高中二年級,把高中的知識學完就回去。為了不讓方承熙分心,影響學習,何梅暫時沒有把這個決定提前告知方承熙,想等着合适的時機再告訴兒子。
這個春節,郝奕家難得有些過年的氣氛。郝永富一改往年過年經常加班的習慣,今年難得的在家好好陪兒子一起過年,還貼了春聯買了年貨,也不再邀請狐朋狗友來家裏胡吃海喝了。除夕那天晚上還做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和兒子一起吃飯。郝奕自然是很高興,也有些狐疑,尤其是看到他爸竟然一口酒也沒有喝,還老老實實地吃着米飯的時候他就更加納悶。
“馬上你也該十八歲了。”郝永富吃着飯,突然說了一句,面色看起來很感慨又有些凝重。
郝奕不知為何心裏倏地跳了一下,總感覺他爸這兩天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他不安地看着他爸。
“沒什麽事,吃飯吧。”郝永富安慰他說,神色又恢複正常了。
郝奕身子放松了下來,不過心裏還是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爸怎麽突然變得那麽感慨,見他爸神色如常,也就暫時放下疑慮。
大年初三的時候,郝奕出去逛街,打算給方承熙買生日禮物。過兩天就到方承熙的十七歲生日了,郝奕想給方承熙送一份好的禮物。去年他過十七歲生日時,方承熙送給他一雙好看的籃球鞋,他一直穿着。今年方承熙十七歲生日,他也要送給方承熙一件特別的禮物,最好是能一直随身帶着的。
逛了半天街,郝奕也沒有挑選到好的禮物,後來看到一家玉器店,他走了進去,看到展櫃上有一個好看的玉墜,就是價格有點貴,他咬了咬牙,用攢下來本來想買手機的錢買下了那條玉墜。
大年初五這天,方承熙回來了。一到家,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先去找郝奕。
郝奕估摸着方承熙這兩天會回來,這兩天他哪也沒去,一直在家裏等着方承熙。
幾日不見,兩人看到彼此都十分歡喜。方承熙又從外婆家那帶回來一些特産給郝奕吃。
郝奕也把他過年時特意去超市買的一盒奶糖送給了方承熙。
方承熙很驚喜,非常開心地給他比劃了一個“謝謝”的手勢。
“不客氣。”郝奕說,微笑着看着方承熙,眼裏布滿了說不出的寵溺。
因為明天才到方承熙的生日,郝奕沒有拿出前幾日買的生日禮物送給方承熙,計劃明天再正式送。
第二天是方承熙十七歲的生日,一大清早,方承熙的家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你……”何梅滿臉震驚地望着原本應該在監獄裏服刑,此刻卻衣冠楚楚地出現在他們家門口的前夫,愕然地問,“你不是還沒……”
“我在裏面表現良好,得到減刑的機會,提前出來了。”方東平解釋說,他望了望何梅住的房子,面露愧色地問,“你們怎麽搬來這裏住了?我打聽了好幾天才打聽到你們住在這裏。”
方東平說着,朝站在何梅身後的方承熙伸出兩手,估計是想要擁抱一下兒子。
方承熙看到他,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眼裏充滿了恐懼,腦海中不由地浮起一幕幕被眼前的男人猙獰地掐着咽喉,他拼命地想要呼救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的絕望的畫面,那些畫面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方東平也看到方承熙對他的恐懼了,他往前走了一步,神情無比忏悔:“熙熙,生日快樂,以前是爸爸不好,爸爸向你道歉,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方承熙沒有回應他,往何梅身後躲去。
何梅擋着門,不讓方東平進屋,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方東平竟然提前出獄了,這真的是讓她措手不及,她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語氣冰冷地說:“請你回去吧,孩子是不會原諒你的,你之前對孩子造成的傷害有多大,你還有臉來求他原諒?!你走吧,我和你已經離婚了,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說完,就要把門關上。
“小梅,”方東平用手擠開了門,愧疚地說道,“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對不起你們母子倆,我也受到懲罰了是不是,你們就原諒我吧。今天熙熙生日,我就想陪孩子過個生日,多陪陪孩子,彌補我這幾年沒有做到一個盡父親的責任。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他說得情真意切,也的确是受過懲罰,又一副真心悔過的樣子,而且又是孩子的父親,何梅狠不下心來,同意了,答應讓方東平陪孩子一天。
方東平感激得差點流下眼淚,但何梅不放心讓兒子單獨跟方東平相處,也留下來看着方東平。
方東平想帶孩子出去逛街,給孩子買禮物,再一家三口吃頓飯慶祝兒子生日。
何梅沒辦法,同意了,陪着兒子和方東平出去了。方東平剛出獄也不知道從哪裏借來的錢,很大方地給兒子買了一身新衣服作為生日禮物,方承熙很排斥,不想收下禮物,被方東平硬塞進了手裏。
逛街買完禮物,方東平還給兒子買了一個大蛋糕,帶着何梅母子去了一家高檔的飯店。
“熙熙,許個願,吹蠟燭吧。”
方東平幫兒子點燃蠟燭,對方承熙說道。
方承熙沒有許願,很平靜地吹了蠟燭。
“來,這塊大的給熙熙。”
方東平拿刀切了一塊大蛋糕給方承熙,方承熙垂眸看着蛋糕,沒有一點胃口,象征性地吃了兩口。
吃飯途中,方東平關心地詢問兒子現在在哪裏上學,方承熙低頭不想回答他。
“他現在上高中,我警告你不許去找他。”何梅嚴肅地說。
“……好好。”方東平含糊地應道,夾了兩筷子菜放到方承熙的碗裏,“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菜,多吃點。”
方承熙望着碗裏多出來的菜,皺了皺眉,半晌,夾了一小塊放進嘴裏漫不經心地吃着。
郝奕站在走廊裏不停地來回踱步,外面天色已經黑了,他今天守了一天,都沒有見方承熙的家裏有人。
今天是方承熙的生日,早上他過來敲門,想把禮物送給方承熙,再對他說一聲“生日快樂”。可是他敲了半天門,屋裏一直沒有人來給他開門,方承熙和他媽媽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想着方承熙的媽媽應該是帶着方承熙出去玩過生日去了,想着等方承熙回來,再把禮物送出去,然後他今天就在家一直等着,從白天等到天黑,也沒有見到方承熙回來。
他焦急地等啊等,終于等到方承熙回來了。
“熙熙,阿姨,你們回來了。”郝奕望着從樓道口走上來的方承熙和何梅欣喜地打招呼道。
何梅愣了一下,說:“是小奕呀,你怎麽在這裏站着呀,是在等熙熙嗎?”
“是。”郝奕不好意思地說,目光看向走在何梅後頭的方承熙。
方承熙剛才上來時一眼就看到郝奕了,剛剛他還很欣喜來着,可是一想到今天發生的所有的事,他又被一股難以訴說的自卑感給壓了下去,他臉帶笑意地看着郝奕,心下卻是一片苦澀。
郝奕沒有發現方承熙的異樣,還在眉眼含笑地看着方承熙。
“那你們好好聊,我先進屋了。”何梅說道,拿鑰匙打開門,又對兩個孩子說,“外頭冷,要不你們進屋聊吧。”
“不了,阿姨,我就跟熙熙說幾句話就回去了。”郝奕很有禮貌地說。
“好,那你們慢慢聊。”何梅颔了一下首,進屋去了。
等何梅進屋,郝奕走上前,低頭看着方承熙,認真道:“生日快樂。”
這一句“生日快樂”讓方承熙一天煩悶壓抑的心情瞬間一掃而光,方承熙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
“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郝奕從外套兜裏摸出一個精美的盒子,交給方承熙。
方承熙好奇地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盒子裏面裝着一枚晶瑩剔透的玉墜,玉墜形态非常簡單,方塊形狀,上面沒有任何花紋點綴。款式雖然簡單,做工卻是非常精致,手感也很溫潤。
方承熙擡頭正想問郝奕這塊玉叫什麽,郝奕不等他問,就給他解釋說:“店員說這是一塊無事牌,無事無事,寓意平安無事。”
郝奕頓了一下,說道:“我覺得它寓意很好,就買來送給你,保佑你平安無事。”
郝奕說完,問方承熙:“喜歡這塊玉墜嗎?”
“喜歡。”方承熙無聲地應道,鼻子酸酸地點頭。
“我幫你戴上。”郝奕說着親自給方承熙戴上玉墜。
方承熙愛不釋手地摸了摸胸前垂着的玉墜,拉開衣服拉鏈把它放進了胸口裏。冰冰涼涼的玉墜貼在胸口,讓方承熙不由的感到一陣心安,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這麽貴重的禮物一定很貴吧,然後他從口袋裏掏出紙筆,寫下一句:謝謝,這塊玉墜花了不少錢吧?
“沒花多少錢。”郝奕撒謊說,他一說謊,表情就不自然。
方承熙瞧出來了,然後笑了,心裏很感動。
“笑屁。”郝奕笑罵,使勁揉了一把方承熙頭頂的頭發,說:“今天沒有錢給你買蛋糕,等明年十八歲生日,一定給你買一個大蛋糕。”
好。
方承熙颔首,眼角慢慢潮濕了……
過完年,沒多久就開學了。
開學幾天後,學校組織召開了一次家長會,主要是針對高二年級組的學生開的家長會。這次家長會比較正式,每個學生的家長都來參加了,郝奕的父親和方承熙的媽媽也都出席了家長會。
會上學校領導主要講接下來這一整學期的教學計劃,最重要的是如何配合好孩子複習,還有關注孩子身心健康、杜絕早戀,等等問題。
家長會持續進行了兩個多小時,會議結束,家長們陸陸續續離開學校。何梅也往學校門口走去,剛走到校門口,她就愣住了,只見她的前夫方東平正站在校門外往裏張望着。
何梅很震驚,也很生氣,走過去沉聲質問:“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許來孩子的學校找孩子嗎?!”
“……我,我主要是想看看孩子的學校怎麽樣,我也是關心他。”方東平支支吾吾地說。
“不需要你的關心。”何梅冷聲道,再次警告說,“如果你真的關心孩子,以後請不要再來打擾他的生活,也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好,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來學校找他。”方東平解釋說,“我只是突然很想看看孩子在學校生活得怎麽樣,有沒有人欺負他,前兩天打聽到他考到這裏,很欣慰,就迫不及待地過來看看,沒想到今天正好召開家長會,我也是孩子的父親……”
方東平說到最後,聲音小了下來,神情很懊悔難過的樣子。
何梅于心不忍,可是一想到方東平以前對他們母子二人的傷害,她的心又硬了起來,恨聲對方東平說:“你也知道你是孩子的父親,你早幹什麽去了!如果你真的為孩子好,以後請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你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何梅頭也不回地走了。
晚上兒子放學回來,何梅把今天在學校門口看到方東平的事告訴給了方承熙,并跟方承熙說:“以後他要是再去學校找你,你就當作不認識他,你安心地在學校學習,其他的事不用擔心。”
方承熙還不知道今天方東平去學校找他了,聞言,大吃了一驚,心情沉重地點頭。
“還有,有個事媽媽想跟你說一下。”何梅表情凝重地說,“等學期末,媽媽想給你轉學,咱們離開這裏,不在這個城市了,咱們回你外公外婆那去,到時候再給你找一所好的學校去上。”
方承熙一聽,臉都白了,用手語着急地問為什麽要轉學。
何梅心痛地給他解釋:“媽媽也不想給你轉學,可是你外公外婆年紀越來越大,媽媽還沒有盡過一日孝,媽媽想回去在跟前好好地照顧他們。另一個原因我主要擔心你爸還會再來騷擾咱們,本來我想等你讀完高中二年級,正好學完高中三年所有的教學內容再轉學,我本來也想等期末了再告訴你這件事,誰知你爸他提前出來了,他還找到了咱們,如果他真能變好了那是最好,萬一他又死性不改,再來糾纏咱們,咱們恐怕不好脫身,所以得随時做好離開的準備。”
方承熙聽完,眼眶紅了,一想到他要離開這裏,他就很難過,他舍不得離開這裏,更不舍得離開郝奕,他從初二下學期開始認識郝奕,到現在三年了,這三年來,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一下子要分開,叫他怎麽舍得。可是他又無能為力,只能含淚聽從他母親的安排。
次日,和郝奕一起騎車上學時,望着郝奕的背影,方承熙不禁有些傷感,一路上郁郁寡歡,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郝奕騎車在前頭,幾次回頭看他,終于瞧出來了不對勁,停下車子,關心地問他:“怎麽了?怎麽看着這麽沒精神,是不是生病了?”
說着,擡手就去摸方承熙的額頭。
方承熙鼻子酸了,強擠出笑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郝奕不相信,手掌在他的額頭上摸了摸,确認是沒有發燒才放心地把手拿下來,不過還是很懷疑,遂問:“沒有生病臉色怎麽看着這麽差?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
方承熙鎮定地搖頭。他不想跟郝奕說他爸出獄了,來找過他,覺得很難啓齒。他也不想告訴郝奕,他期末可能要轉學的事,現在告訴郝奕,只會讓郝奕也跟着自己天天悶悶不樂,還不如到跟前了再說。
郝奕見問不出來什麽話,又見方承熙神色恢複如常了,也就不再盤問,兩人接着騎車去學校。
到了學校,二人各自去各自的教室上課。
(1)班第一節 課是語文課,上課鈴一響,語文老師也就是班主任魏申明準時地出現在教室門口。
“上課之前,我先講個事。”魏申明把教案放在講臺上,對同學們說道,“學校将在三月初舉辦一次藝術節晚會,要求每個班都要出一個節目,咱們班也出一個節目吧,這個事由文藝委員負責,哪位同學若是有才藝,願意上臺表演可以去文藝委員那報名,文藝委員這兩天把名單報上來給我。”
班主任說完,同學們都沒多大反應,看來是都不太感興趣。而這時班主任也開始講課了,大家都翻開書本認真地聽起課來。
領着這麽一個差事,一下課,身為文藝委員的周佳倩就趕忙去問大家有沒有人願意出節目上臺表演,可是問了一圈同學,要麽說自己沒才藝,要麽說害怕上臺,就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報名。
一籌莫展之際,周佳倩看到剛去開水房接水回來的學習委員高源,她心頭一喜,飛奔出去,把人截在走廊裏,央求道:“學委,我聽我朋友說你會彈鋼琴,這次藝術節你能不能上臺表演一個節目啊?我實在沒辦法了,咱們班的同學都不想報名,我只能求你了。”
高源斂眉不語,就在周佳倩以為學習委員也要找理由拒絕的時候,學習委員沉聲開口說了一句:“可以。”
說完,他眼睛狀似無意地往教室裏的某一處掠了一下,接着收回視線,說:“不過,我不想一個人上臺表演。”
“那好辦,我再找一個人跟你一起同臺演奏,咱們班有好幾個女生也會彈鋼琴,我去問問有沒有人願意跟你一起上臺表演,我敢保證,只要聽說跟你一起合奏,大家肯定争着報名。”
聽到高源說願意上臺表演,周佳倩很興奮,說着就要回教室給高源尋找合奏的搭檔。
“等一下。”高源叫住了她。
周佳倩回頭,疑惑地看着他。
“方承熙同學會彈古筝,”高源假裝漫不經心地說,“你去問他一下,問的時候別說是我說的。”
“方承熙同學會彈古筝呀?”周佳倩很意外,瞧着學委的意思應該是想讓方承熙跟他合奏,周佳倩也沒去琢磨學委為什麽要叮囑自己不要跟方承熙提到是他提議的,她滿口應承了下來,“好的,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問。”
方承熙正坐在教室裏低頭認真地看書,忽然聽到頭頂傳來文藝委員周佳倩讨好的聲音:“承熙同學。”
方承熙擡頭不解地望着她。
“是這樣的,”周佳倩裝出一副非常可憐的樣子,懇求道,“這次藝術節我們打算出一個鋼琴與古筝合奏的節目,聽說你會彈古筝,你能不能幫幫忙,報名參加呀?”
周佳倩說完可憐巴巴地望着方承熙,那神情讓人不忍心拒絕,方承熙思忖片刻,點了一下頭,答應了。
“謝謝承熙同學,你真是太好了!”周佳倩激動地說,臉上立馬換上了開心的表情,生怕方承熙反悔,趕緊在表上登記,“那就這麽說定了,我給你報上名了,跟你一起合奏的是學習委員高源,回頭咱們再一起商量表演什麽節目。”
周佳倩登記完,又謝了一遍方承熙,雀躍着回座位去了。
方承熙有點懵,才知道是和高源一起上臺合奏,不過他也沒有反悔,只是有些意外,然後扭頭去看剛剛回到座位的高源。高源一副好像還不知情的樣子,他又扭回了頭。
下午放學時間,周佳倩過來找方承熙和高源一起商量要彈奏什麽曲子。
經過幾個人一起商量,高源和方承熙定下了合奏的曲目。第二天,周佳倩把曲目上報給了班主任,班主任對于他們的節目沒有什麽意見,只是讓他們好好排練,争取在藝術節上為班級争光。
離藝術節還有不到一個月時間,合奏的曲子之前方承熙沒有學過,他還得抽時間練彈這首曲子,晚上下晚自習回到家,他都要練習一個小時才去洗澡做作業。
練習了幾晚之後,他就把曲子熟練彈下來了。接下來他還要和高源一起排練怎麽合奏。
學校音樂室裏正好有一臺鋼琴和幾架古筝,高源向學校領導申請晚自習借用音樂室的鋼琴和古筝讓他們排練。學校領導批準了。
這天晚上,高源和方承熙一起來到音樂室。音樂室鎖着門,一位老師給他們打開了門,叮囑他們好好使用樂器,練習結束記得蓋上琴布,離開時記得鎖好門,交代完老師就走了。
音樂室裏只剩下高源和方承熙,高源關上門,看了看方承熙。方承熙也看了看他,随後走到一架古筝前,揭開琴布,找地方把琴布放好,然後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從盒子裏取出幾枚墨綠色的義甲戴起來。
高源看着他熟練地用膠布把那一片片義甲纏綁在指頭上,那幾枚義甲很漂亮,特別适合方承熙的氣質,高源忍不住誇贊了一句:“指甲很漂亮。”
方承熙微微笑了一下,還在低頭專注地纏戴着義甲,凝望着義甲的雙眸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
戴好義甲,方承熙坐到琴前,手指在琴弦上刮奏了一下,立馬就聽出來有一根琴弦音不準,便低頭開始調起音來,他也不用調音器,只靠耳朵辨別,就把音校準好了。
高源本來就很欣賞他,看到這,更加佩服贊賞了。
時間緊迫,他也趕緊坐到鋼琴前,試彈了幾個音,确認鋼琴沒有毛病之後開始和方承熙排練起來。
郝奕站在(1)班教室外的走廊裏,時不時地擡手看一眼手表時間,晚自習放學時間早就過了,方承熙還沒有回來。
最近下午和晚上他要參加訓練,晚上訓練結束他過來等方承熙一起回家,沒有看到方承熙在教室,向(1)班的同學打聽才得知方承熙去排練節目了。前段時間方承熙跟他提過藝術節他有表演,最近在忙着練琴。
方承熙的琴技很好,初中的時候就上臺表演過,聽到方承熙說這次也會上臺表演,他當然是支持方承熙了,還鼓勵他好好練琴。
現在方承熙去排練還沒有回來,他也沒有等得不耐煩,耐心地站在走廊裏等着。又等了幾分鐘,方承熙終于回來了,不過當他看到方承熙是與高源一起回來時,他的臉色倏地就變了,臉色陰沉地看着他們。
方承熙一看到郝奕眼裏就湧出笑意,可是看到郝奕臉色烏沉沉的,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他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誰招惹郝奕了,他納悶地走過去。
郝奕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走在方承熙森*晚*整*理旁邊的高源,強忍着怒火,對方承熙說:“進去趕緊收拾東西,準備走。”
方承熙點了一下頭,遲疑地走進教室。
高源面色平靜地跟在他後頭,一起進了教室。
郝奕深吸了一口氣,在外頭等着方承熙。
兩分鐘後,方承熙背着書包出來了,郝奕什麽話也沒說,沉着臉大步往前走着。
方承熙跟在他的旁邊,扭臉望着他,想問他怎麽了,張着嘴又發不出聲音,想拿出紙筆寫一句問問,郝奕又走得太快了,他沒法停下來摸出紙筆寫字。
到了樓下,郝奕走得慢一些了,臉色也緩和了些,這才沉聲問方承熙:“晚上去排練了?”
“嗯。”方承熙點頭。
“和高源一起?”郝奕幾乎是咬着牙問。
方承熙不明所以,又點了點頭。
“他也跟你一起上臺表演嗎?”郝奕又問。
方承熙疑惑地颔首,不明白郝奕為什麽一提到高源就那麽生氣。
“你之前也沒跟我說,你跟他一起上臺表演。”郝奕非常不悅,臉色又沉了下來。
方承熙張口結舌,他之前的确是沒有跟郝奕說他會和高源一起同臺演奏,他只是跟郝奕提過一句藝術節他要上臺表演,真不是他故意隐瞞,只是覺得沒必要說那麽詳細,而且郝奕當時也沒問他啊。
方承熙不知道怎麽解釋了,垂直腦袋不語。
郝奕一看到他耷拉着腦袋,頓時就心軟了,也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是自己脾氣太火爆了,莫名其妙地沖人家發火,他收起臉上的愠色,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好了,不說了,走了,回家。”
方承熙終于露出了笑容,沖他笑了笑。
“切。”郝奕沒好氣地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兩人笑鬧着回了家。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方承熙每天晚自習第二節 課都會和高源一起去音樂教室排練,郝奕晚上經常去等他,每次看到方承熙和高源有說有笑地回來,他都會生一場悶氣,他甚至不想讓方承熙上臺表演了,又找不到理由,只能無端地發着火,都沒能專心地訓練。
教練說明年三月份他們就要參加統考了,為了更好地迎接統考,下個月開始他們這批體育特長生将要進行一次比較全面系統的訓練,訓練采取全封閉式,場地在校外,讓他們提前準備好鞋服和生活用品,準備參加訓練,不許任何人請假缺席。
教練在前面講着重要事項,郝奕站在隊伍裏心不在焉地聽着。
教練一宣布解散,他就跑了,徑直跑去電教樓音樂教室等方承熙,剛走到門口就見方承熙和高源面帶微笑地出來,他心裏非常不爽,又不忍心沖方承熙發火,只能忍氣吞聲地帶着方承熙一起離開。
回到小區,走到家門口,他也沒有跟方承熙道一句別就進了屋。
方承熙望着阖上的門,皺了皺眉,拿出鑰匙開門走進自己家。
剛一進來,他就呆住了,只見屋裏一片狼藉,像是被打劫過了一樣,他的媽媽正眼神空洞地呆坐在沙發上,頭發淩亂,衣服狼狽,完全沒有平日的優雅。
方承熙大吃了一驚,急忙跑上前,打手勢問他媽媽發生了什麽事。
“熙熙。”何梅看見兒子回來終于晃過神來,她望了望淩亂的屋子,喃喃地說,“咱們看來要離開這裏了,你爸他出來之後一時找不到工作,又去賭了,今天他過來找我借錢,我不借,他就翻箱倒櫃,還威脅我要去學校找你,沒辦法我只好把錢借給了他。”
“我擔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得盡快離開這裏,離他遠遠的,讓他找不到咱們,咱們才能過上安穩日子,我想了想過段時間就給你轉學,咱們離開這裏好不好?”何梅雙眼通紅地征詢她兒子。
方承熙大腦一片空白,他本來還以為還可以等到期末的時候再轉學,沒想到這麽快就要離開這裏了。方承熙的眼睛濕潤了,過了許久,他無奈地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