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告死鳥的故事
第12章 告死鳥的故事
見小狐貍認錯态度良好,阮蘇蘇就改拎為提,拖着她往園長辦公室走。
路過狼崽和熊貓時,她甩頭示意:“你們兩個,也跟着進來。”
簡單吞咽了口唾沫,瞥了眼身長不足膝蓋的小狼崽,低頭喃喃:“他還小、還小,所以不用害怕,不礙事哈哈。”
并不大的辦公室圍滿了一堆人。
園長坐在辦公椅上,她板着臉,原本游刃有餘的笑容早已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面容:“莉莉絲,你就不能消停點嗎?”
“我哪有不消停?太無聊了嘛。”
小狐貍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他們倆天天都在那裏兄弟長、兄弟短的,我只是好奇他們是不是真的兄弟,哪知道居然這麽容易就被拆散了......”
“那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做了他們感情的試金石?是不是很自豪?嗯?”
抖了抖挂着聰明毛的耳朵,狐貍嗯哼一聲,炫耀道:“誰讓我是春花幼兒園裏獨一無二的貴族呢。”
說完,她後知後覺地擡起頭,發現問話人是阮蘇蘇後,深褐色的眼珠立刻滴溜溜一轉,認錯道:“不過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去試驗他們脆弱的感情。”
“哼!”
狼崽瞥了眼小熊貓,毛絨絨的大尾巴沮喪地垂在地面上,他缺了顆牙,就連說話都漏風:“我跟熊雄的感情如何是我們倆的事,你憑什麽插手?”
他氣呼呼地扭頭,用前肢怼了怼熊貓,不滿道:“有點骨氣行不行,把糖還給她!”
熊貓頓了頓,半晌,烏黑的眼睛盯着地面,讷讷道:“我能不能不還啊?”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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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崽氣急,只是還沒等他再說什麽,面前突然掀起一道輕輕的風。
阮蘇蘇丢下狐貍崽,猛地蹲下,用食指戳了戳熊貓泛腫的臉頰,輕語:“那你告訴姐姐,為什麽一定要将糖送給妹妹嗎?如果你的妹妹知道糖是你打兄弟得到的,她會毫無芥蒂地接受嗎?”
熊貓垂着頭。
在小狼暴跳如雷的情況下,他喉嚨艱澀,半晌,才慢悠悠地說:“媽媽說,妹妹營養不良,又是高級獸人,可能挨不過今年的冬天了,我想讓妹妹在春天多吃點好吃的,這樣冬天走的時候,也不會太難過......”
整個辦公室都靜了下來。
很快,熊貓的眼眶滾出淚水。
“那你把糖還給狐貍崽,然後你到姐姐家裏來,姐姐給你做吃的,好不好?”
阮蘇蘇揉捏着熊貓的耳朵,緩緩地将他納入懷裏,輕輕拍着背,溫吞道:“只是,以後不可以再傷害朋友了,你的妹妹需要一個真正勇敢的哥哥,而不是只會靠拳頭的笨孩子,知道嗎?”
肥肥的前肢猶豫着,環繞在稠密的發絲上,熊貓靠在阮蘇蘇的肩膀上,只覺得渾身都浸泡在了溫水裏,他暈乎乎的,朦朦胧胧地睜開眼,只看到小狐貍莉莉絲迅速迫進,一臉嫉妒地扯着阮蘇蘇的衣擺,撒嬌道:“姐姐,他那麽胖,還髒,抱着臭臭的,你不如來抱我,我今天用的香波可好聞了。”
還真以為全世界都圍着你轉?
阮蘇蘇默默的想,她下定決心要晾着這小魔女,于是淡然開口:“可惜了,我不喜歡挑撥離間的小崽子。”
她伸手攬過蹲在一旁發愣的小狼崽,補充道:“我喜歡像安安這樣,有原則的小朋友。”
本來因好友妹妹悲慘命運而有些難過的小狼,立刻振奮精神,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尾巴也跟着旋轉了好幾圈,樂滋滋道:“對!”
蘇蘇姐喜歡的,就是他!
小狐貍嘴唇微張,似乎有些合不攏,她氣鼓鼓地瞥了園長一樣,開口道:“漂亮姐姐是不是新的老師?你把合同賣給我們家,多少錢你說了算。”
只要她捏着漂亮姐姐的合同,漂亮姐姐就不能出去勾三搭四了。
園長心緒微動,她望了眼阮蘇蘇。
确定要管這爛攤子了嗎?
阮蘇蘇挑了挑眉,微微擡起下颔。
當然。
“莉莉絲。”
園長咳嗽一聲,笑意盎然:“漂亮姐姐可不是老師,她是最新上任的園長,你以後要乖乖聽她的話,不能搗亂哦。”
不知道為什麽,園長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這小姑娘年紀輕輕就将官場那套東西玩兒得賊溜,長得倒是軟萌,但裝模做樣、挑撥離間的事情可沒少做。
她剛來的時候,還被這小姑娘的模樣給糊弄了,冤枉了好幾個學生。偏偏要懲戒這崽子的時候,她又會搬出家裏人作為擋箭牌......
滑不溜秋,難教育得要命。
這下,終于找到鎮住這鬼靈精的東海神針了。
果然,狡猾的小狐貍愣了愣,發出了單音節詞彙:“啊?”
她呆呆地擡頭,望着阮蘇蘇那張幾乎攏着光的柔和面容。
幾分鐘後,放學鈴聲響起。
小狐貍立馬如離弦之箭般沖出辦公室。
太丢人了!
她要轉學!!
讓爸爸砸錢把漂亮姐姐搞到手!!!
然後她就要懲罰漂亮姐姐,把漂亮姐姐親暈!!!!
——
這廂,阮蘇蘇麻煩簡單與園長商量交接的合同款項,等到一切都處理完的時候,天邊的太陽已經躲在烏雲背後搖搖欲墜,空氣中的濕氣也越來越稠密。
“看起來是要下雨,我這兒有多的傘,你們拿走,免得回去的時候淋雨。”
園長處理完合同,心頭的石頭落了地,面上的笑容也真誠了許多:“下周交接結束,你這個新園長就可以走馬上任了,這幾天可以過來好好參觀。”
提前見識一下那群調皮鬼,免得做噩夢。
園長默默地想。
阮蘇蘇點頭,就在她接過合同的一剎那。
腦海裏浮現出系統的指令。
——特殊任務4已完成,系統獎勵已發放。
——特殊獎勵即将解鎖:恭喜您有機會獲得“特殊的邂逅”,回家途中,請注意安全。
轟隆——
悶雷突然響起。
滂沱大雨倏然而至。
阮蘇蘇和簡單撐着傘,悠悠然地往家裏走,雨水劈裏啪啦地摔了下來,打到傘面上,給人留下沉悶厚重的聽感。
走到路口分叉處,簡單用力攥着傘柄,一只手護着合同,大聲道:“那我就回家了!阮小姐,再見!!”
兩人隔了段距離,阮蘇蘇也用力揮了揮手,雨絲垂落的過程中,她咧開嘴笑了笑,露出兩個小巧的兔牙。
阮蘇蘇剛剛轉身,就聽到一聲尖銳凄厲的貓叫。
喵嗷——
辛哲喘着氣,胸脯劇烈起伏,金色的瞳仁隔着雨幕,那雙從來只承載死去亡靈的眼睛,頭一次如此清晰地倒映着一個鮮活的纖細身影。
黑貓全身汲水,每走一步都沉甸甸的,他嗷嗚嗷嗚地罵道,半晌反應過來這女人不是貓科,才轉而用人話吼道:“你為什麽不帶我?”
吼完。
小貓自覺兇悍,不免別扭地放低了姿态:“你能不能不要輕易離開,我很怕,我很怕你會突然離開我。”
這當然是謊言。
可那女人并不知道,她甚至不嫌冷寒粘膩地抱起他,輕聲細語地哄道:“可姐姐也是要出來處理事情的呀,不可能總帶着你。”
“我怕你有一天像媽媽一樣,丢下我走了。”
那個随意丢下她的女人,走了就走了,沒什麽可怕的。
這依然是一個謊言。
“我不會丢下你的。”
阮蘇蘇低頭親了親黑貓濕冷的頭頂,柔軟的南方語調含着幾分小心翼翼地勸誘:“你要怎麽才願意原諒姐姐?”
辛哲不知道。
從來沒有人願意這麽哄他,不帶任何欺騙、爾虞我詐,就這麽單純的因為他的不高興和不安而哄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令人厭惡的陰雨,釋放出了他內心的戾氣,他咬着腮幫,死命地往阮蘇蘇的脖頸上貼。
冷。
好冷。
一只手搭在他的腦袋上。
溫暖的體溫傳遞,女人的皮膚柔軟,帶着雨天特有的些微粘膩,水色淋漓仿佛含着憂愁的眼睛注視着他,仿佛含着難言的悲憫神性。
別在這種時候,在我無理取鬧的時候對我好。
小貓的爪子勾住阮蘇蘇衣領前的毛線絲。
似乎是負隅頑抗失敗了,他借着這大雨的聲勢,低聲道:“你如果繼續這樣對我好,我可能就再也不會放過你了。”
這是真話。
雨漸漸地停住了,泥土的腥氣翻了上來。
阮蘇蘇收了傘,像抱着小孩一樣,緩緩地将脫力的辛哲放在肩膀上,輕輕地拍着背,唱着耳熟能詳的歌謠:“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辛哲的眼前突然掠過一道影子。
那個生養了他的女人,在一個雨夜裏,穿着紅底的高跟鞋,不停地旋轉、旋轉,然後在那座號稱帝國最高權威所在的古堡上,一躍而下。
荊棘遍布的玫瑰園裏。
鮮血滲入那片土地,将本就深暗的泥土染得深邃。
辛哲忍不住顫抖着,眼睛裏囚禁的那些亡靈似乎也在瘋狂叫嚣着。
——告死鳥!
——你帶去的第一份死亡的信件,是傳遞給誰的?
是......
“媽......”
阮蘇蘇生硬地轉變了音調,繼續歡快地唱着:“姐姐愛你,姐姐喜歡你~”
即将抽搐的身體恢複平靜,黑貓懶懶地癱在女人的肩膀上。
良久,濕淋淋的腦袋蹭了蹭阮蘇蘇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