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那是條通體金色的龍。

鱗片堅硬,軀體龐大趾骨銳利,正盤踞成一團安靜地沉睡在山中。可當有微風浮動的時候,他便緩緩睜眼,陡然露出雙可怖的黃金豎瞳。

乘風展翼是每個能夠翺翔的動物,都無法克制的本能,就連龍也不例外,即便作為至高天的怪物,在山中已經沉眠了數年。

寬闊的雙翼慢慢舒展來開,呈現出遮天蔽日的姿态,剎那間仿佛日月都被他的身影所遮擋,唯獨一點烈焰般的火光,從鱗片的縫隙中流淌而出,在飛翔的剎那星星點點地灑向世間。

恐怖的巨龍展翅而起,所到之處掀起狂烈的風暴與火焰,然而不管如何爆裂,此時他的鼻息間都只能捕捉到那點突如其來的幽香。

是血液的香氣……

混雜着脖頸間獨屬于對方的氣息……

欲望突然變得洶湧貪婪,呼吸變得沉重渾濁,可怖的黃金豎瞳在驟然間擴大到極致,旋即猛然振翅俯沖而下——

謝雲澤熱汗淋漓地驚醒過來。

自從昨晚瞿炎離開以後,謝雲澤便無所顧慮地陷進情熱,在浴室裏面險些沒有能出來,吃力艱難地爬到床上便昏睡過去。

好在經歷這麽多次,他對于這種反應也是逐漸習慣,疲憊蒼白地坐起來,用手指将濕漉漉的發絲往後捋。

片刻後指尖頓住,帶着點輕微顫抖地撫摸上眼睛。

右眼被舔舐過的地方還覺得燙,明明只是短暫地接觸,卻像是留下個無法磨滅的吻痕,到現在他都還記得那種濕漉漉地、粗粝厚重的觸感。

垂手望向窗臺,玻璃映照出他的臉來,還好這道痕跡只烙印進血骨,并沒有存留在皮膚,漆黑脆弱的眼睛看起來跟往常無異。

與怪物打交道、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謝雲澤對此其實能夠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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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昨晚自己憤怒趕走了瞿炎,也不知道他後面還會不會來。

正安靜思索間,外面突然傳來門鈴的聲音。

謝雲澤的心頭微跳,緊緊抿了抿唇,将衣服穿好以後才過去開門,還以為是瞿炎這麽快就回來了。

可誰知道将門打開,豁然映入眼簾的,卻是明皓月颀長清瘦的身影,他冷白膚色的手拎着菜籃,俊美的容顏挂着溫和的笑意。

“早上好。”明皓月的嗓音似也很溫和,“用過早餐了嗎?”

上次兩人相處的經歷,都還歷歷在目,謝雲澤只要聽到他的聲音,便會條件反射地寒毛倒豎,從背脊到神經都掠過涼意。

都是會勾起自己情熱的怪物,可他的親和力比起瞿炎來說,不要強太多,謝雲澤經常會無意識地受到他的引誘。

就像是現在,明明謝雲澤應當立馬關門,可手就像是黏在門框上般無法動彈,就連視線都忍不住輕輕地擡起,朝着他投過去。

“……還沒有。”才剛說完,卻又豁然頓住。

只因他的目光跟明皓月深邃的眼眸對上,那道被舔舐過的印記猛然燙得他發疼,而周遭的世界也陡然變化!

漂浮在空氣中的氣息實質化出來,原來赤金色星火般的烈焰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散,随着明皓月的出現,又噴湧出玫瑰花的芬芳。

它們拼命地洶湧糾纏,像是在争奪着周遭環境的歸屬,而明皓月的這張臉,也并非表面的那麽雲淡風輕,反倒是浮動着壓抑的暴怒。

漆黑的眼眸裏面,是瘋狂轉動的血色月亮,仿佛是無法接受空氣中如此濃郁的、那條臭狗的氣息……

陡然間所有的場面又全都消失!

謝雲澤捂着發燙的眼睛退後兩步,急促地喘息着,就連淚珠都顫抖着濡濕了睫羽,難受得久久才重新睜開。

只見四周的空氣已經重新變得幹淨無塵,而明皓月正伸手握住他的手臂防止他跌倒,就像是察覺到什麽般,眸色也逐漸幽涼。

“……哪裏覺得不舒服嗎?”他輕聲詢問。

“沒有。”謝雲澤慢慢低垂下眼簾。

“那我可以進去嗎。”明皓月将手中的菜籃提起來,卻緊緊盯着他發燙的眼皮,“如果沒吃早餐的話,我來幫你做飯。”

他應當已經察覺到,自己剛才看破他的真身。

可他的心思同樣比瞿炎難測很多,謝雲澤若無法與他更多的接觸,便無法知道和他有關的更多東西,更別提如何反抗。

竭力克制着渾身的緊繃,謝雲澤最終還是緩慢松懈下來,卻已經無意識間将唇瓣咬得通紅糜麗。

“……請進。”

明皓月說是進來做飯,竟就真的挽起袖子,摘菜洗菜。

倘若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看到他漂亮冷白的手臂、修長有力的手指拿起菜刀的時候,還真有種令人心動到近乎心悸的魅力。

可方才他眼底瘋狂轉動的血月,深深地紮進謝雲澤的腦海,令他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住在古老城堡裏面、漠然卻被人類擁趸的血族。

他們對于人類血液的饑渴遠超旁人,在千百年來跟人類的相處中,自然而然就進化出對人類的親和力和蠱惑力。

優雅傲慢如他們,即便對于純粹幽香的血液極度癡迷,也都會引誘人類主動虔誠的獻祭,就像是現在如此癡迷謝雲澤一樣……

謝雲澤站在客廳裏面,遠遠地、安靜地将目光投過去。

“昨晚這裏發生過什麽嗎?”明皓月邊背對着他做飯,溫和卻令人無法抗拒的聲音傳出來,“廚房有點淩亂,像來過風暴。”

豈止是來過風暴,瞿炎走的時候陣仗狂亂,差點把茶幾都給吹翻,只是謝雲澤照顧自己都費勁,完全沒精力去收拾。

現在更是如此,他敏銳察覺到明皓月潛藏的幽涼,和瞿炎有關的任何痕跡都讓他覺得不悅。

“……我不知道。”謝雲澤最後什麽都沒說,濕潤飽滿的唇瓣反倒是抿起來,擡眼輕軟地道,“待會兒明先生能幫我收拾嗎?”

明皓月忽的回頭,深邃的眼眸盯着他,唇邊若有若無地竟是彌漫出笑意,那是種近乎癡迷洶湧的欲望,逐漸撕破假面。

從來到這裏開始,所有沾染着謝雲澤氣息的東西都在引誘着他,很多甚至都還是他私密的、藏在屋內只會被他自己使用的東西……

而當這種東西都主動獻祭給他觸碰,令他即便是還沒有品嘗到謝雲澤的血液,卻依舊有種被全身心信賴的興奮顫栗,無意識地滾動喉結、就連鼻息都輕輕嗅着,癡迷地捕捉他的幽香……

直到手邊的壺忽然發出聲響,明皓月眼底流轉的血月消失。

“當然可以。”明皓月溫和輕聲地回答。

“現在,該你靠近我了。”

最後這句話,就像是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蠱惑力,謝雲澤的心髒突然劇烈地鼓動起來,就連指節都猝然捏得發白。

明白他的真身和能力,卻并不代表着就能夠反抗,他的頭皮在天然的驚懼下輕微發炸,身體卻不受控制般,主動朝着他走去。

廚房的燈光并不明亮,就像是血族從來都不太愛見陽光,明皓月安靜立在陰影裏面,像是披着涼薄的月色,手臂安靜地垂下來。

謝雲澤走到他的面前,便感覺到可怖的陰影覆蓋下來,他就真的像是為血族癡迷擁趸的人類,步步邁向為他獻祭的道路,連渾身都有點克制不住的發顫。

他不确定明皓月到底要做什麽,最終立定在他的面前,垂頭的剎那感受到毛骨悚然的涼意,順着他的尾椎骨一路炸開……!

有柔軟卻冰涼的唇瓣擦過他的後頸,甚至犬牙都似張開。

仿佛要刺破血管的危險,臨門一腳的時候卻硬生生剎住,只興奮顫栗地叼住脆弱的皮膚,還有癡迷的低聲喟嘆,“好香啊……”

“好想咬……”

後面的事情,謝雲澤幾乎都記不清了。

跟瞿炎那強勢落下烙印的感覺截然不同,他只覺得自己像是聞到了玫瑰的香氣,即便顫栗卻忍不住沉溺其中,仿佛真的要将自己全身心的獻給對方。

等到恍惚回過神的時候,是窗外的風吹過來,他竟已經不知道何時吃完了早餐,就連家裏面的淩亂都已經收拾規整。

而他自己獨自坐在沙發上,難耐灼熱的抿住唇,忍受着渾身湧現出來的不适,下意識去摸摸滾燙眼皮,又下意識摸摸痕跡未散的後頸。

即便內心極其不願意承認,可每次瞿炎跟明皓月靠近他的時候,都會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撫慰感,好似能夠消解他的躁動。

偏偏這是謝雲澤最不願意看到的。

否則真的就像是被引誘到自願獻祭般。

視線對面就是明皓月的家,只要聯想到這裏,那些被撫慰的感覺驟然愈發強烈,就好像是他在想象着明皓月,纾解着自己的情熱……

纖細脆弱的脖頸無意識地仰起,謝雲澤緊閉着眼,如同溺水般急促喘息尋找空氣,直到徹底強迫自己将明皓月的身影逐出腦海。

随着這種貪念地逐漸消退,謝雲澤躁動的情緒也總算是克制住了,然而等他低頭去看自己身體的時候,卻浮現出難堪痛苦的神色。

滿沙發的淩亂狼藉、溫熱濕漉漉的。

全都是他自己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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