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兩個女人正擠在一起收拾畫架時,聽到外面門鈴響了。

不一會兒,陳妻進來說:

“富家派人來接丹珍小姐。”

平夏忙問:

“是段書砺嗎?”

“不是,是富先生派了其他工人來接的。”

一聽這話,丹珍立馬扔下手裏的東西說:

“什麽?大維派人來的?大維回來了?”一邊說,她一邊已喜不自禁地拎着裙擺奔了出去,片刻後,傳來她飄缈又充滿歡喜的聲音:

“平夏姐姐,我先回去啦,回頭見哦……”

再然後,一切恢複了平靜,只從窗外傳來一兩聲清脆的鳥的啁啾聲,像清晨夢醒一般。

丹珍一走,原先還熱熱鬧鬧的房間頓時變得空落落了起來,平夏百思不得其解,怎麽丹珍明明是高高興興地走的,她卻感到一陣莫名的擔憂呢?她慢慢地踱到樓上,然後給段書砺打了個電話。

“段書砺,你在哪兒?在家嗎?”

“是,我在。”

段書砺回答着,但他的聲音卻變得比往日更低沉,甚至無力。

平夏不由擔心地問:

“你聲音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什麽。”

平夏笑了笑道:

“剛剛丹珍回去了,你見到她了嗎?”

“沒有,但是我知道她回來了。”

“哦,那好吧,”她覺得他有點厭煩的樣子,便說:“有你在的話,應該沒什麽事的,那先這樣吧——”

結果她剛要收線,段書砺竟叫住了她——

“平夏!”

“怎麽?還有事?”

“嗯……”段書砺略微沉吟道:“你現在有沒有空?能不能陪我喝一杯?”

“你想喝酒?”

“嗯。”

平夏笑了:

“那來我家吧!姑媽的酒窖裏可藏了不少好酒呢,我正愁沒人陪我分享!”

段書砺像松了口氣似的輕輕一笑:

“好,我馬上過來。”

“嗯,我等你。”說完,平夏笑着收線。

平夏馬上下樓準備酒,再備上一些零食、水果,見外面天色變得有些黯淡,她便打開了室內的臺燈和壁燈,讓空間變得更溫暖、舒适一些。

等段書砺一到,平夏便把酒遞給他讓他開酒,然後她另捧了醒酒杯在一旁候着,她是早猜到段書砺有心事的,但不着急問他,她很知道,有些話,雖不吐不快,卻也需等一個合适開口的機會……

段書砺自然知道平夏的貼心,否則以他的個性,怎可能痛下決心來找外人傾訴?此刻,他一邊把酒悉數倒入平夏手捧的醒酒杯中,一邊笑道:

“這麽珍貴的好酒,給我喝了,會不會可惜?”

平夏笑道:“不會啊!只要你待會兒給我講幾個好聽的故事,不就值了?”

“講故事?這我哪會啊?”

平夏嫣然一笑道:

“你不會的話,天下就沒人會了!你要是小氣想私藏,行,那我就把酒收起來,不給你喝了!”

說完,兩人一同大笑起來……

不知不覺,酒過三巡,大家都略有醉意、先前的玩笑話也該收了,平夏倚靠在沙發扶手上看着段書砺說:

“好了,現在能跟我說說、為什麽突然想找我喝酒了嗎?”

段書砺微微一愣道:

“難道不是我早知道你家裏藏了很多好酒嗎?”

平夏嗔道:“你少來!段書砺,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是因為丹珍嗎?”

段書砺沉默,平夏又道:

“你喜歡丹珍,是不是?可是你好像又無法跟她好好相處,所以你很煩惱,”平夏笑道:“要是你需要幫忙,盡管開口,我很樂意當紅娘的!”

段書砺冷笑一聲道:

“你誤會了,我和丹珍,只是同事關系,況且,她怎麽看得上我呢?我什麽都沒有,什麽也給不了她,她想要的遠遠比我能給她的多的多!”

平夏不解:

“這話就不對了,丹珍在我面前,可一直都是誇你的,說你勤奮好學,将來必定是做大事的人!”

段書砺又是一聲冷笑:

“她那是在諷刺我呢,你會聽不出來?”

平夏惱道:

“你這人怎麽搞的?這麽不識好人心?難怪丹珍老要跟你吵架!你呀,就像一個刺猬,不管人家是好意還是惡意,你一概是拒絕、推翻,為什麽你就不能從好的方面去理解他人的用意呢?”

段書砺哼了一聲,起身走到窗邊道:

“你以為我是一開始就這樣的嗎?不是的,曾經,我也是抱着一顆真誠的心,去相信身邊所有的人,直到我不斷地遭到欺騙、背叛,終于讓我認清了這個世界的真面目,在這個充滿了謊言與争鬥的世界裏,真心不值一文,甚至還會成為被他人踐踏的玩具!”

平夏跟過去道:

“你這麽說太偏激了吧?是,這個世界,的确不全是真心與善意,但,也并不全都如此吧,就像現在,難道你覺得我也是不值得相信的嗎?”

段書砺搖頭道:

“當然,值得相信的好人是有,只是太少了,而且,往往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你卻沒有足夠的幸運、可以遇見這樣的好人……”

平夏望着他低垂的眼眉,越發看出他內心的脆弱,一時,不忍心道:

“段書砺,究竟你心裏有怎樣的不平之事?願意跟我說說嗎?”

段書砺沉默片刻,卻搖頭苦笑道:

“算了,何苦連你也跟着煩呢,還是繼續喝酒吧!”

關鍵時刻,他收起肚皮,又穿起了铠甲。

桌上的兩只酒瓶都空了。

窗外,暮色漸垂。

平夏感到頭昏昏的,但知道自己喝得不算多,因此未見得醉,而對面沙發上的段書砺竟已陷入酣睡。

他趴在沙發上,四肢大張,盡露平日少見的頑劣姿态,近乎孩子氣的,讓人覺得好笑,又因天色漸晚,氣溫降低,平夏便去撿了件薄毯,要幫他蓋上——

她拎着毯子,剛靠近他,就聽見從他嘴裏叽哩咕嚕地滾出一串胡話——

平夏想到丹珍之前所說的:“他那麽理智的人!就算喝醉了,也不會說出一句胡話來!”

平夏頓時噗哧一笑,她悄悄俯身下去,想再聽仔細他到底在說什麽,結果耳朵剛湊近,就聽見他在呼喚丹珍的名字,丹珍,丹珍……一聲接着一聲……說只是同事的人,卻在夢中仍這樣為她牽腸挂肚,平夏一時怔住,等再擡頭去看他時,發現他一向铮铮的臉上竟已垂着淚滴。

平夏一時惘然,把毯子蓋到他身上後,自己便癱軟在另一張沙發上,她目視窗外,在滿世界的虛空中,她尋找着當初她和小田你侬我侬的甜蜜,她不禁大哭起來,就像她站在曠野中正親手葬送自己往昔的愛戀。

在夜空爆發的煙花裏,全是她愛情的粉身碎骨。

陳妻進來詢問晚餐事宜,平夏交待完畢後,又倚在門口沉思了一會,然後她聽到身後有動靜,她忙走進去:

“段書砺,你醒啦?肚子餓不餓?我已經叫人準備晚飯了!”

段書砺看看表,叫了一聲:

“怎麽這麽晚了!真不好意思,我居然睡着了!”

平夏微笑道:

“難得的,怎麽樣,身體沒不舒服吧?”

“沒——”他站起身,身上的毯子滑了下去,他撿起來,望向平夏:

“這是你幫我蓋的?”

“怕你着涼嘛!”

段書砺眼裏閃出感激之色,他低下頭:

“已經好久沒有人這樣關心我了……”

平夏剛想說那丹珍呢,卻馬上改口:

“再歇會兒吧,晚飯一會兒就得——”

“可我已經打擾了你這麽久——”

“你如果有事做,我不會阻攔你,要是閑着,就當是陪我咯!”她笑:“你也知道我是來這邊度假的,又只有一個人,還是你不願意?那我就不敢勉強了——”

段書砺忙道:

“哪裏的話!我正求之不得!”他兩眼突然變得亮晶晶,露出一個成年男子難得袒露的軟弱與真誠:“其實我一早就盼你做知己,我已經很多年,沒像今天這樣,跟誰暢所欲言過了……”

“暢所欲言?”平夏頑皮:“不不不,我覺得你還有太多保留,我可沒聽夠!”

“沒聽夠?”段書砺苦笑:“陳平夏教授,我竟不知你還有聽人倒苦水的癖好!”

“現在你上了賊船啦,休想逃!”平夏搖頭晃腦:“反正酒窖裏酒還有的是!咱們不如繼續、開通宵的故事會吧!”

說完,兩人又是一場哄堂大笑。

簡單地吃了晚飯後,兩人再開了一支紅酒,但這次大家都只是慢慢品飲,而不像下午那樣一心求醉了。

平夏放了音樂,浪漫的華爾茲,令人的心情很快平穩下來。

“我以前念書的時候,經常邊聽古典音樂邊學習,我最喜歡華爾茲了,三拍子,輕快中帶着點淡淡的憂郁,總讓我聯想到在蒙蒙的細雨中、打着傘、獨自漫步的情景……”

段書砺靜靜地看着她:

“看來你讀書的日子過得很悠閑很浪漫——”

“那你呢?”

“我?”

“對啊,你,我聽丹珍說過,你上的大學很不錯的——”

段書砺沉沉一笑:

“是,是很不錯,總體來說,但是,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是完美的,越是看着美麗的外表下面,越可能藏污納垢……”

平夏拄起下巴、輕輕道:

“願聞其詳。”

段書砺抿了口酒,等再擡眸時,他的雙眼已深深望入臺燈底下的某處黑暗,窗外,一朵厚厚的雲移動過來,把月光擋住了……

段書砺講了一個他大學女同學的故事。

“那個女孩,名叫菁菁。”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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