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錯誤的勇氣

從那次逃亡後,我已經全然不知在這個地方躲了多久…接連的失眠讓我的精神一直處于游走迷離的邊緣,我經常晃神,經常感覺到一種仿佛自己漂浮起來的不适感,也許是因為睡眠不足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太多的心事讓我無法入眠。

這裏很安全…至少貝絲他們是這樣跟我們保證的,這裏作為異空間人的最後庇護港,有着絕對的隐蔽性與機密程度,就像是發生戰争時的避難所一樣,我們完全在這裏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出于安全考慮,我和凱都不被允許出門,離開這裏半步都是被禁止的。

我能理解,就算是給我機會,我也不知道能夠去什麽地方,此時此刻我幾乎已經喪失了繼續探索下去的意義,當我知道自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是為了維持空間與空間的平衡而來到這裏時,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就遍布全身,掏盡了幾乎所有的動力。

我問過貝絲,既然為了保持平衡而兩個空間之間互相交換着“資源”,那麽不就會有一方的空間會存在缺失的現象嗎…貝絲的話到現在都清晰地回響在耳邊,當一方空缺時,就會勢必誕生出一個代替品…換言之,就是在我到來這邊之時,就會有一個替代我的新“尼娅”出生嗎?

無助于空虛的感覺沿着脊椎骨擴散到全身,依靠在走廊冰冷的牆上,面前除了冷冰冰的牆體,就只剩下頂上的白熾燈外無力陪伴着我,身處地下的緣故,甚至連扇窗戶都沒有。

我要怎麽辦?這是充斥在腦中或者說從始至終一直伴随着我的一個問題…

不知如何是好的低下頭,餘光處,一個高大而又熟悉的人影漸漸地走了過來,轉頭,和心中猜想的一樣是那個人…那個一直圍繞在我身邊的男人。

“是你啊…”我有氣無力的笑道…即便沒有和他直視也能夠感受到來自凱的目光。

“尼娅…”他輕輕的呼喊了我的名字,我沒聽他說完接下來的話,而是徑直轉過身去,向着走廊深處那個特別的小隔間走去,那是個空蕩蕩的小房間…推開門,熟悉的環境能讓我感受到一絲放松,雖然只有可憐的一點點。

這裏什麽也沒有,沒有桌子,沒有椅子,沒有窗戶,就連地板也是光滑透亮的,我知道凱跟了過來,我又向裏走了點,雙手背在身後依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裏層的牆壁不知道是因為牆紙還是本身牆體的材質緣故,總是泛着一股淡淡的青綠色光芒,在這個沒有燈光的房間中,微弱的光線只得勾勒出彼此與彼此之間的輪廓…

我最多只能略微看清凱靠近牆體的那半張臉,剩下的也只有模糊的線條感,我相信他也是這樣,這也是為什麽我會選擇來到這裏,我知道他想跟我談談,在此刻內心的這種狀态,我真的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随時可能控制不住而流露在臉上的情緒。

我們彼此相望着,凱溫柔而又布滿心事的眼神即便不用光芒的提示也能夠感受得到…“尼娅。”他說。

“嗯。”輕輕地回答着他的呼喊,鼻子已經開始酸楚,明明還什麽都沒發生,我們還好好的活着,可為什麽心中就是會有着一股說不出的痛楚?

“你有什麽打算嗎?”凱的聲音微弱了很多…打算?避開他的視線搖了搖頭,幅度很小,但我真的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留在這裏也不是,也不知道如何回去…似乎已經嘗試了一切的方法,可最終的結果都是指向不好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現在連我是否還該跟你們在一起都不清楚…”繃緊着自己的神經,不讓自己的情緒失控。

深吸了一口氣,臉頰上感受到了來自凱粗糙手掌的溫熱,擡眸,輕微的綠光中,那模糊的線條,高大的身影,暗淡中的那抹笑容,寬厚的手掌溫柔的撫摸着我的臉頰…伸出手輕輕地按着那在臉頰上的手,去感受那來自這只手背後的所有溫情與愛意…眼前的那個人還是那樣,從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一分,腦海中回想起了貝絲所說的尼拉的遭遇,眼前仿佛是那晚尼拉與心上人拼死反抗的畫面,淩亂的房間,牆上的抓痕,痛苦的慘叫,以及那分別的最後一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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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些全部發生在我和凱身上…不行,我伸出了手也像凱摸我的那樣,放在了他的臉頰上,掌心傳來了肌肉運動的觸感…凱笑了,聲音依舊是那麽的動聽:“沒事的,我們一定沒事的。”

是啊…沒事的…一定沒事的,我一定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在凱身上,我絕對不可以讓他受到傷害…絕對不行。

凱将我攬進了懷裏,耳邊是他呼吸的氣息,他胸腔的溫熱感,以及那輕微可聞的心跳聲在這泛蕩着綠光的寂靜房間裏是那麽的明顯…我舍不得他,舍不得這個男人,一想到他會消失在這個世上,內心就像刀絞般的疼痛…略微的用了點力推開了凱的擁抱,即便看不清楚,也能感覺到來自凱臉上的疑惑目光。

“怎麽了?”他問。

“沒事,我們回去吧。”我答道。

絕對不能拖累大家…拖累貝絲、拖累喬爾、拖累老婦人…拖累….凱。

內心的深處無法抑制的産生了這種想法,跟在凱的身後拖着明明沒有做什麽事卻異常沉重的身軀,我們回到了平常大家常在的大廳…如果不是喬爾拿着一大袋食物分發過來,我甚至都沒意識到這是我今天吃的第三餐了,也就是晚餐。

在地下,沒有對外景物的參照,即便注意了鐘表的時間也很難感受到時間的流逝,我們現在就像是在避難所一般,除了貝絲和喬爾以外沒人可以出門,尤其是我和凱,特別是我…這個頭號的“罪人”,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多嘴,我們就不必流落到這般田地。

每天,都是由貝絲和喬爾出外,他們除了保證日常的活動以外,還要給我們帶來食物、日用品等等一切生活所需的物品,我很感激這兩個能夠無償對我們這麽好的人,即便就算是大家都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但是仔細想想,就算是同個國家、同個地區的人都未必能夠做到如此不求利益的去對待他人…

在這個地方的所有人,無論是紅色卷發整天不怎麽說話的那個女子,還是那個已經略微發福走形的中年男子,大家都是和我一樣,不屬于這個空間…換個角度說,只有凱和老婦人才是真正的“異類”。

當然,我才是那個真正導致這一切的人,強烈的自責感讓人有些坐立不安,一點也沒有底氣的撕開食物的包裝…這應該是速凍三明治,雖然形狀有些和我以前吃的不一樣,但也無所謂了…咬了一口,和想象中的一樣,甜鹹怪異,不禁讓人想到當時剛知道這邊甜酸的定義和我的世界不一樣時的那份震驚于詫異。

“你們快看尼娅!”紅發女笑咧咧的指着我,大家的視線齊刷刷的聚焦在了我身上,下意識的停下了動作,嘴裏的食物還沒下咽,無辜的看着大家…這是怎麽了嗎?

“哈哈哈哈哈”凱爽朗的笑聲回蕩在不大的廳內。

“女孩子家注意點形象!”一旁的老婦人示意我嘴角上沾着的一大塊沙拉醬,我這才反應過來的剛想要伸手,凱就已經一把抹去了嘴角的醬汁,塞進自己的嘴裏,黑棕色的眼眸圓溜溜的閃着光芒注視着我。

“好了,你們兩個,別在這裏膩歪。”貝絲調侃着我們…所有人都跟着發出了歡快的笑聲…即便在這種時候,大家也都還能積極樂觀的面對着一切…

一陣難以言喻的刺痛感油然而生,我低下頭掩蓋着自己的情緒,又咬了一口手中的三明治,緩慢咀嚼着口中的事物,這個世界的沙拉醬特有的酸味在口中慢慢的暈開…我不能掃大家興,已經因為我而把大家逼到這種境界,我不能在因為只是為了自己的感受而去再次煩擾其他人…媽媽也說過,要盡可能的不能麻煩到別人…

我好想你啊…媽…

“尼娅怎麽了嘛?”喬爾的聲音讓我猛地擡起頭來,瞪大的眼眶早已經因為淚水而變得濕紅起來。

“怎麽了嘛?你…哭了?”喬爾有點擔心,意識到失态以後,立即用手故作漫不經心的擦掉眼角的淚水:“沒事…只是這個三明治真的很難吃!”

“你也這麽覺得嗎?”凱突然湊了過來。

我楞了一下立馬點頭道:“對的,難吃到我都要掉眼淚了。”

“我剛才就想說了,你們不覺得這個三明治口感太硬了,而且沙拉的味道也是怪怪的。”凱的表情很誇張,好像手中的食物是一團令人惡心的東西一樣。

“是嗎…”喬爾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又咬了一口三明治:“我覺得挺好吃的啊…”

晚飯後,大家各自收拾了一下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因為空間的關系,除了老婦人有單獨的一間房間外,其他人都是兩兩成對,而我也很自然的是和凱一個房間。

和之前剛到凱家的時候一樣,凱每次都是第一個把床整理幹淨,鋪好,仿佛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躺在沒有看過去那樣松軟的床上,凱躺下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座山崩塌了一樣,整個床都産生了輕微的震動。

兩個人互不相視,望着頂上光禿禿的天花板,此刻凱又在想些什麽呢,他和我想的一樣嗎?

“晚安,尼娅。”

“晚安…”剛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轉身關了燈,即便背對着凱也能通過床的晃動感受到他的動作,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我閉上眼,即便絲毫睡意也沒有,但還是試着去讓這份黑暗包裹着我…感受着胸腔因為呼吸的此起彼伏,試着去放空自己的腦袋,将一切都抛之腦後…可即便這樣,我仍舊睡不着…已經好幾個晚上都是這樣了…翻來覆去折騰到後半夜才能勉強入眠…

“三明治應該沒那麽難吃吧…”

黑暗中,凱的聲音是那麽的的醒耳,我沒轉過身,而是保持着這個姿勢用着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嗯道。

“你怎麽知道的…”

“我怎麽會不知道呢…”

身後能夠感覺到凱的靠近,他的手環過我的腰間,下巴輕輕的點在我的肩膀上,呼吸的氣息打在側面的臉頰上,癢癢的讓人感覺很溫暖…我抓着他放在肚子上的手,思緒萬千。

“別想那麽多,尼娅,我不想看到你每天悶悶不樂的樣子。”凱的聲音環繞在耳旁:“貝絲和喬爾也是為上層政府工作的人,他們一定會找到方法的,別自責,你沒有做錯什麽。”

可是他們不也是找尋了這麽多年也沒有找到方法嗎?我不想讓凱看到我這麽悲觀的一面,我知道他在竭盡全力的想讓我好受點…但生性現實的我,在面對這種幾乎是無解的問題時是難以振作起來…

但是…這真的是無解嗎?也許有一種方法,雖然不那麽完美但至少可以其他人不用這麽痛苦啊…

只要…我能鼓起勇氣跨出那一步,那麽也許一切就會結束了?

“尼娅?”凱見我一直沒有回應,擔心的爬起了身。

“沒事,睡吧,你說的沒錯,我不應該想那麽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嗯,會好起來的。”我安撫着他重新躺下,心中敲定的那一刻已經在與他訴說着告別。

謝謝你…凱,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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