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跑着來見你
第11章 跑着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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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這天比平常更開心,他想可能是草莓奶油醬的原因,讓身體都輕飄飄的,好像快融到雲裏去。
他和洛春講了很多話,從銀杏開始落葉的季節,到月亮湖裏會産的銀色小魚,到睡醒會看見的圓肚子麻雀,再到難得一見出太陽、碎金落在湖上的場面。
“先生我和你講吼,那個時候月亮湖會超級超級好看的。”阮綿長大手臂和他形容,“真的很漂亮!雲朵像黃油味的一樣,觸手可及的樣子。”
“在那時候,感覺水呀葉子呀石頭縫隙呀腳下泥土呀,所有所有都是亮晶晶的。”
他擡起頭,一笑便露出兩個圓圓的酒窩:“好像世界的一切都在閃閃發光。”
他聲音不大,但是一如既往的活力與堅定:“如果能有幸見到的話,我一定會去告訴你。”
“我一定、一定跑着來找你。”
洛春的呼吸沒由來地止住。
起了一陣風,阮綿被迫眯起眼睛,任由自己的額發被吹得翹起來,看起來很是柔軟。
洛春指尖動了動,奇怪地湧上一股想摸摸他的沖動。
太奇怪了,春天明明還沒有來,卻有粉紅色的花開。
矮矮的一朵,停在腳踝,葉子搖過皮膚,總覺帶動心尖都在癢。
洛春最後還是忍住了,側側頭,微笑說好。
花神的視線總是溫和,像要在風裏融化的雨,細密地落在阮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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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學着小羊說:“如果能有幸遇到的話,我一定從清晨就開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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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阮綿來說,這是一個愉快的早晨。
他與洛春玩了一會兒,對方便要到其他地方去挂小桔燈。
阮綿也想跟着去幫忙,但洛春婉拒掉了,把剩下的貝果都給他,讓他和自己的朋友們分掉。
阮綿點點頭答應,一直把洛春送到老桃樹的入口處,臉上的傻笑止也止不住,肩膀卻突然被敲了一下。
他吓一大跳,回過頭去。
一位身材窈窕、長相可愛的女性抱着臂,視線不斷在他和洛春背影徘徊,語氣稱不上好:“你和花神關系不錯嘛。”
“露露!”阮綿一見到她便激動起來,沖過去一把子将她抱住,“好久不見!你回來啦!好想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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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鹿露露,是森林裏第一只能變成人形的動物。
她與阮綿打小相識,雖然有些嚴厲,但內心柔軟,阮綿一直将她當姐姐看待。
露露剛出去旅行回來,算時間也确實與他有半年沒見,此刻被抱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由着小羊去,面上卻還要做威嚴的姐姐樣子,點了點他的腦袋:“你小子。”
“之前不是提醒過你嗎,不要和花神走太近。”等阮綿抱夠之後,她在老桃樹前的木樁坐下,聊了兩句旅途上的事情,又回到一開始的話題上。
“都說花神其實超級怕生,每次他來森林小動物都刻意躲開,避免他尴尬呢。”
阮綿拖長聲音嗯了一聲,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他拎着那枚掉到自己肩上的銀杏葉子,用洛春給他的紗布小心的包裹起來,再選了一塊方方平平的石頭壓住。
露露見他這幅樣子,嘆了口氣,又問:“我和棕熊都走了,有沒有其他小山羊欺負你?”
阮綿這才有了反應,耳朵像彈了水珠子的樹葉一般抖動一下。
他眼神迅速躲閃開,咕咕哝哝地講:“沒、沒有啊。”
“比起那個,你餓沒餓呀,要不咱吃點東西吧。”他讪笑道,把洛春方才給的貝果遞過去,一時間忘了這叫什麽,于是胡亂想了個名字,“甜甜草莓圈。”
露露在心中長嘆一口氣,心想:這家夥确實一點長進都沒有啊,撒謊和轉移話題的能力還是一如既往地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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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帕恰山谷除了阮綿一只綿羊以外,還居住有五只小山羊。
他們占據了比較好的坡地,居住在向南的林木下,家門口就是綠瑩瑩的草地,往下還能遇到純淨的小溪,不愁吃喝也不缺玩樂。
明明十幾年來小山羊們一直與阮綿井水不犯河水,但從今年年初開始,在邀請阮綿與他們一起住在舒适的環境裏卻慘遭拒絕之後,他們便單方面與阮綿敵對起來。
這對阮綿而言簡直是無妄之災,他向來生性溫和,不願意搬家只是因為住慣了老桃樹,加上很喜歡背後那片月亮湖。
但山羊們卻生了氣,只認為是阮綿高高在上不給他們面子。
于是還處于中二時期的山羊轟轟烈烈地朝他開戰,表示既然好言好語地邀請你不聽,那我就只好欺負你排擠你了哦,誰讓你不合群的!
這種愚蠢又任性的觀念在發現阮綿是帕帕恰山谷裏唯一一只能變成人形的羊後變本加厲,又在看到最近他和花神關系那麽好之後轉變為嫉妒。
于是這段時間裏對阮綿的霸淩行為便愈發過分,搶了他的罐子,吃了他的糖,還天天往他家桃樹上扔小石子。
說起來還有些生氣,那罐糖阮綿只吃了一顆呢,還是在換藥的時候怕痛才胡亂塞進嘴裏的。
阮綿多喜歡那小桔燈,最後也忍着沒要第二個,不過是擔心又被搶走或者砸壞罷了。
他今天見到洛春時慌慌張張想變成人形,一方面是想擋住自己肚子上缺缺的毛,另一方面是借衣服擋一下自己腿上的傷罷了。
他不太想讓洛春知道自己又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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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自己受傷的事情也并不是很想讓露露知道。
他遞給露露一塊貝果,對方也沒客氣,大口地往嘴裏塞:“你要小心哦,和花神關系太好,說不定山羊眼紅起來,會把你孤立得更厲害呢。”
阮綿把剩下的貝果用白花綠布包起來,一點一點塞進松鼠果果借住的鳥窩裏。
露露:“而且冬天又到了,大家都不愛出門,一點小閑話能講穿整個森林,鬼知道他們又聚衆怎麽說你呢。”
阮綿這才有了反應,嘟嘟囔囔地回複:“我又不在乎。”
“你是不在乎。”露露用力揉了揉他的頭,“你只在乎花神是吧。”
阮綿抿抿唇,不答話了。
他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但露露光掃一眼便看見了他遏制不住上翹的嘴角,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真就這麽喜歡他啊。”她豪放地翹了個二郎腿,心裏總放心不下,“喜歡誰不好呢,幹嘛放不下一個花神啊。”
阮綿有些不明白,眨了眨眼,真誠問道:“花神不好嗎?”
露露皺着眉,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出于自身原因,從本質上并不看好所有花神,但面對阮綿如此懵懂的眼神,又不知從何說去,最後也只是啧了一聲,含糊解釋:“我是覺得世界上生靈這麽多,沒必要只盯着一個不放啊。”
“你嘛......”她拖長聲音,慢悠悠地講,“你找一個懂你浪漫的人會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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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吸吸鼻子,沒聽懂她的意思。
露露也不解釋了,見他茫然的神情,起了壞心思:“哦對了,你可得注意一點哦。”
“你天天去找花神,沒想過對方反不反感吧。”她托住下巴,故意這麽說,“萬一人家根本不想見你,也不想收你的禮物,只是礙于情面不好提呢。”
阮綿猛地警覺,眼睛瞪得渾圓,想也不想地駁回:“不、不會的!”
“你怎麽知道呢。”露露見他這樣更是來勁,眯起眼睛,笑容很是惡劣。
“花神一直很在乎社交禮儀的吧,做人做事也很有風度,但你可是一再而再地闖入了他的世界诶,還招呼都不打的那種。”
“沒有邊界感可不會受歡迎哦。”她沖着小羊晃晃食指。
“萬一他一直在覺得尴尬,只是不想告訴......”
“才沒有!”阮綿立即打斷她,着急得原地轉圈圈,但也掏不出什麽好內容來駁倒她,只好用力跺跺腳,“不會的!”
他氣鼓鼓地叉着腰,停頓半分鐘後又憋出一句:“你不要這麽想他!”
他這樣子看起來真要鬧脾氣了,露露也就不再逗他,笑嘻嘻地又揉亂他的腦袋:“開玩笑的啦。”
“你別當真。”她跳下木樁,又想起來告訴他,“哦對了,我還給你準備有禮物。”
“但我沒帶在身上,下次見面再給你吧。”她朝阮綿揮揮手,“我感覺是你會喜歡的東西。”
阮綿癟着嘴,還在想她剛才那番話呢,聞言也沒太大反應,不情不願地同她揮手道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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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後來想了整整一天。
他琢磨過來琢磨過去,最後蹄子一合認定,覺得露露說的只不過是一種可能性。
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月亮湖邊,對着水面認真地看了看自己。
毛毛也卷卷的,臉也很幹淨,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可愛,不愧是帕帕恰山谷最好的小羊。
所以阮綿便用力點點頭暗自鼓氣,說服自己一般人是不會讨厭這樣的小羊的。
而且,他在心裏悄悄想。
這種事情是不能妄下定論的,露露也不是花神,喜歡也好讨厭也罷,也需要當面問問先生才好。
于是抱着這樣必勝的心态,小羊雄赳赳氣昂昂地巡視帕帕恰山谷,又開始囤自己亂七八糟的小禮物,把彩色的石頭和死掉的蝴蝶都撿起來。
他想今天去采小溪邊上生長的小綠菊,之前路過的時候看到生了很多花苞,這幾天應該會開得很好。
阮綿想起來便有些開心,他很喜歡小綠菊,看起來像一個個重重的球,邊緣也毛茸茸,被風吹得左搖右晃的樣子笨笨的,像一只吃多了鮮草的小綿羊。
想到這裏時他的壞心情已經一掃而空,一路跳着來到小溪邊,去選了快要枯萎的花,把變黃死掉的部分拆掉,一支一支地收進背簍裏。
而在這時,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以為是誰啊,又來偷東西了。”
阮綿叼着小綠菊,動作一頓,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先把小花收好,再仰頭看去,果然是那五只愛搗亂的小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