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我別怕
第16章 有我別怕
這一夜的雨,下得斷斷續續,直到清晨還稀疏有致地拍打着窗臺。
真難得,這天氣預報竟然準了一回。章羽凝醒來時,發現自己裹得像個粽子,整張被子都被卷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麽,夜裏起了一陣寒意,從頭頂到腳底板,整個人被一股鑽心的冰涼刺穿。
還好,這一次她醒來的時間是6:40,池念還在睡,終于趕上做早餐了。她立即清醒地坐了起來,用涼水拍了拍臉就去了廚房。
還是覺得冷,章羽凝甚至感覺身在冰窖中,家裏一片冰天雪地,她拿了件外套裹上。大通廳的格局,讓她不能制造出太大動靜,否則會吵醒池念。
于是,她選擇做三明治,搭配一杯沖泡的豆漿,順便切了幾片水果,看起來綠色又健康。
關門搗鼓了一會,章羽凝看了眼手表,剛好七點整。她端着盤子,拉開廚房移門,池念竟已起床,看起來剛剛洗漱完。
她戴着黑色發箍,随性紮了個丸子頭,額前落下稀疏的碎留海,襯得霧眉看起來更加清秀,仔細看去,章羽凝才發現池念的眉峰長着一顆不明顯的痣,像一副美人圖的點睛之筆,不會覺得是美中不足,反而是錦上添花。
池念穿着大白T,應該是從衣櫃裏翻出來的,穿在她身上當睡衣或家居服,這普通的衣服都有種莫名的時尚感。她不帶妝容時,臉就像上了底妝,幾乎沒有瑕疵,眉眼間隐然一股神秘與清冷。
她坐在吧臺桌,擡眸看向章羽凝,視線落在襯衫外套上。
“你冷?”
“一點點涼,沒事。”
池念本來舒展的眉頭開始緊收,望着章羽凝面露擔憂,但最終也沒說什麽,只是低聲說道:“我想喝水,溫開水。”
章羽凝二話不說,照做伺候好。池念十分講究,晨起的自律和用餐的節制就能看出是個注重養生的人。
這樣下去,章羽凝的生活也會被帶着規律和健康起來。
池念依然保持食不言,不看手機,不做別的,專注吃飯。章羽凝幾口就吃完了,開始翻看手機找昨天的新聞,奇怪的是,關于池念身份疑雲的事竟然沒有發酵,除了昨天的彈窗,沒有其他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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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速度......莫琳迪不可能沒察覺,她這個人執行力和行動力驚人,沒道理得知池小姐消息也沒有動作的。就算這新聞只上了兩分鐘,在整個琉璃島也可以傳開,撤走都來不及。
就算警方不找,池經總不是死的吧,妹妹活着出現,池上集團最大股東,對他地位威脅得死死的,也不管?
一塊三明治,池念吃了二十分鐘,真......細嚼慢咽,章羽凝等她吃完立即收拾洗杯子,十分積極。剛忙完,池念的電話響了,這次不一樣,她難得說的都是中文。
“今天不行哦。”她竟是笑意濃濃,章羽凝第一次正面看到她講電話。
“下雨天不想出門,等天氣好了,大廈見。”
“您還想有別的娛樂活動,我都奉陪。”
“酒您随便,我請。”
這一通電話看起來很社交,池念那交際花的神色與平時昭然不同,章羽凝揣測本來是有人約見,但因為下雨推遲了。只是下雨而已,如果是重要應酬,有必要推嗎,對方聽起來也不好應付,但對池念來說,好像游刃有餘。
三言兩語搞定了通話者,池念挂了電話後,笑意瞬斂,連變化過程都沒有。
剛剛那窮盡力氣地綻放笑意,像在跟自己作對,她不是很擅長社交嗎?這些事對池念不是手到擒來嗎?為什麽電話之後,那麽疲憊?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她。
她喜歡喝酒,喜歡蹦迪,喜歡出去玩,喜歡搞派對,喜歡所有熱鬧的東西,可眼前的池念,大有一種歷經波瀾後的沉澱,看透世事的平淡,習慣悲傷的孤寂。
反差感太強了,章羽凝忽然想看看,在社交場上的池念,還是不是當初的樣子。
章羽凝收回視線,撫了撫額頭,總覺得哪裏不舒服,主要還是冷。
從小到大,大冬天因為沒衣服穿而赤腳,挨餓受凍都沒有讓她生過病。今天的感受,從未有過,內裏寒氣一直往外冒,鼻息呼出的不是熱氣而是冷氣,手腳冰涼。
她對生病這件事沒有任何感觸,可畢竟自己懂點醫,通過症狀還是能判斷大體情況的,這一直畏寒,可能是高熱前兆。
或許自己體質問題,怕冷時間被拉長了,最終可能還是會正常發燒吧。
可就因為昨晚淋了那麽一點點的雨就這樣?這也太弱了。
怕池念發現自己的異常,章羽凝去了書房,反正也沒事讓自己幹。
她望着那堆月亮燈碎片發呆,忽然想起家裏好像有膠,不如先試一下。她望着包裝盒歪歪扭扭的圖片,開始把碎片分類放,用鑷子細致小心地弄着。
高粘度的膠水一旦塗上就無法二次修補,拯救這燈只要一步失誤,就會直接徹底報廢。
她把臺燈調整到最亮模式,戴上黑框眼鏡,挽起長發用一根筆斜插後,就開始忙活。月亮燈碎片不多,大大小小二十多塊,分類後感覺也不是很難,手工是章羽凝的強項,任何動手類的項目,都難不倒她。
只是,章羽凝覺得自己越來越冷了,她把毯子也披在身上,順便查看了今天的氣溫,室外18°,室內22°,不至于啊。
她的症狀一點都不像要發燒,鼻子有些充血,除了冷,也沒什麽其他不适。
毯子似乎也不能緩解她的冷感,章羽凝沒法幹活,就坐上軟乎乎的飄窗墊,她閉眼想着睡會會不會好點。不知是冷到困倦還是怎麽,就這麽蜷縮着身子真的睡着了。
昨晚沒做亂七八糟的夢,這會又開始了,章羽凝又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小章?小章?”
感覺到手臂被拉扯,章羽凝打了個冷噤,眼縫瞥見了池念,她撫了撫自己額頭,又摸了摸手,走開了一會,拿來了溫度計。
章羽凝都不知道她怎麽從自己亂七八糟收納裏面找到的東西。
“來,量一下溫度。”池念溫柔似水,章羽凝有些無力地坐了起來,說:“不用了,我又沒發燒。”她沒有四肢酸痛感,頭不疼,身不熱,高燒的症狀,她只有畏寒。
可池念堅持:“那也量一下。”她甩好水銀溫度計,直接往腋下塞,章羽凝只好配合地擡了擡肘,怕冷讓她也沒什麽精神,懶得反抗。
池念拿來靠枕,讓她墊着,又抱來一床被子給她蓋着。
好誇張,章羽凝心念。四月天,她像在過零下的冬天。
“暖和點沒有?”池念雙眼溫潤得像要落淚,那關懷的語氣柔進了心底。章羽凝看到她滿懷擔憂的眼中,都是自己的影子,她的柔軟仿佛能融解世間所有堅硬的東西,什麽牢不可摧,什麽冷若冰山,就算章羽凝現在結成冰了,也早已化了。
她嘴唇冰涼,說話牙關就想打架,生怕自己一開口就哆嗦,最後只好點點頭。
雨,驀然變大了,窗外被沖洗着,嘩啦啦的聲響,伴随着悶悶的雷聲。池念眯眼看向遠處,悲涼四起,哪怕什麽都不說,章羽凝都能感覺到那股濃郁的憂傷。
池念轉而看到了桌上正在修補的月亮燈,灰蒙蒙的陰霧布上了眼睑,她張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化為了沉默。
章羽凝虛弱地凝視池念,從未這麽認真地看過她。生病的人心理很奇妙,本來對池念排斥抵觸,充滿好奇又深覺得這人深不可測,可此時她只能想到池念所有的好,對自己莫名的關心,那些看似故意卻又像意識驅動的情感流露。陷祝福
此時的她,沒有力氣思考任何事,好像在凍死邊緣,蓋多厚都感覺不到溫暖。
差不多時間了,章羽凝試圖去拿溫度計,被池念搶先一步,她望着刻度表,表情凝重,眉頭緊鎖。
“我看看。”她想去拿,池念放了下去,并且迅速甩了溫度,淡定地說:“沒什麽溫度。”
章羽凝感覺池念有些古怪,她沒有心思争辯體溫的事,只是很讨厭此時半死不活的自己。
池念看了一眼手表,問:“什麽時候開始冷的?”
“起床。”
“昨晚有沒有?”
章羽凝想了想,除了鼻子擦到點血,有些反常的不适感,沒有感覺到很冷,她搖頭:“沒有。”
說話間,池念神色更加沉重,她坐到章羽凝身邊,手臂張開,輕聲說:“抱着我。”
“不用。”章羽凝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懷抱取暖這種狗血行為,大可不必,她也不想因為不舒服,而被乞憐,小時候看夠了那些鄙視、可憐的目光。
她曾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那麽渴望活着,那麽奢望有人投喂一頓飯。
脆弱的身子勾起了晦暗的過去,章羽凝想到此把自己裹得更緊了,但池念卻自己上來把她擁入懷裏,她心裏想對抗,想拒絕,最終卻是倒在了那個纖瘦的肩膀。
“別怕,靠着我,沒事的。”池念低喃的氣語,在章羽凝耳邊散發着溫熱,她終于感覺到了暖意。
池念抵住了她的額間,輕撫她的發絲,一股暖意沁入心底,章羽凝忽然就卸下了所有的堅強,她縮了縮身子,縮進池念的懷裏,第一次對別人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