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替身文學

第23章 替身文學

我們家,這個詞語好像與章羽凝無關,她置身事外地聽着池念的話,滿不在乎地說:“哪裏算我們家?”

“哪裏都可以是。”池念不假思索地回答。

章羽凝好奇,她哪來自信說出的這句話。哪裏都不會是她們的家,就算診所,也就是一個住處而已。

家這個簡單的字蘊含的東西太多了,它可以屬于任何人,就是不屬于自己。

走到車旁,章羽凝的手傷沒好,池念依然堅持自己開車,她沒問要去哪裏,老板說什麽就是什麽。

經過這一趟出行,章羽凝對池念有了新的認知,她的階級觀念和行為相互矛盾,又或者只是嘴上說的好聽而已。

其次,席夢歌的出現就能夠獲取不少信息。她是不知道這兩人相處怎樣,就沖池經加害池念這件事,這個嫂子的地位和處境,兩人也應該是敵手。

但席夢歌對池念說話的語氣,并沒有敵意,直覺感受甚至有些寵。

原來池上集團的財務大權也在池經手裏,難怪他可以穩坐董事長位置,還能夠把持着池上集團大權。池念40%的股權怎麽用,很重要。

世人或許都以為池念是傻白甜,只有這個席夢歌可能沒有小瞧她。

本以為池念要回自己的別墅或者迪安公寓,沒想到她還是開到了診所。

“怎麽又來這裏了?”章羽凝覺得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池念既然已經面對公衆,就不能再待在普通居民區。

“你去處理傷口,我上去拿月亮燈,然後回去迪安公寓。”

章羽凝望着她,有些發愣。

“怎麽?”她把車正大光明地停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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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随便買點消炎藥就行,月亮燈也是壞的,你需要的話,迪安公寓那邊可以重新買個。”

“我就要那個。”池念目光含情,提及月亮燈總會散發出無限柔情,與她今天的冷漠和狠絕,判若兩人。

章羽凝不為所動,只會理解為這是大小姐的任意妄為。憑池念的地位和財富,想做什麽都可以,她可以玩世不恭,可以處處留情,也可以置人于死地。

她沒再說話,回到診所,池念徑自上樓,章羽凝找到工具準備處理傷口,血液已經凝固,用碘伏清洗時竟也感覺不到深深的痛感。

凝血部分變成一道道小口子,章羽凝不喜歡用紗布裹着,便用了五個創口貼,分別貼着創面。她不怕痛,也不在意這些小傷,處理完畢後,清掃醫療垃圾時,章羽凝看見了垃圾桶裏的針管。

距離自己上一次給病人用針管已經很久了,不知道離開這幾天護士有沒有用過,又或許這是池念那天扔掉的?章羽凝拿了一把鑷子把針管拿了出來,封進了醫療密封袋裏。

想起被池念打針,她絕不相信那是一場夢,夢的真實感怎麽會這麽強烈?

望着工具櫃裏一次性注射器,章羽凝看向自己右臂,陷入沉思。

她似乎沒有打過針,因為很少生病,除了傷口恢複快,體格強于別人,沒什麽異常,她把這些都歸于超強免疫力的範疇。

針眼怎麽會憑空消失?

章羽凝探頭看向樓梯口,池念不知道在墨跡什麽,趁着還沒有動靜,她迅速拆開一個針管,抽了點葡萄糖,對着自己臂彎,直接紮了進去。

痛感如此相似,感覺這麽清晰,又怎麽會做夢。池念大有時間把注射器丢掉,反正樣子都差不多,自己傷口恢複快,有沒有可能一晚上針眼就愈合了?

不管是什麽,求證一次就好了。

章羽凝迅速搞完這一切,二樓傳來關門聲,她若無其事地等在樓梯口,池念正小心翼翼地下樓梯。

她一手勾着包帶,兩只手猶如捧着寶物,面帶微笑地下來。

“手怎麽樣了?”她問。

“沒事了。”章羽凝上前兩步,伸出手:“給我拿着吧。”

“不用,我怕你又弄壞。”

“大不了再買一個,又不是什麽值錢的限量款。”章羽凝不知道她在執着什麽,這燈就是一家很普通店裏的工藝品,沒什麽特別的,為什麽不讓換呢?更令人費解的是,就算不住在這裏也要帶着。

池念堅持的意義是什麽呢?

“有些東西無可替代。”

“它很普通。”

池念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章羽凝,正色道:“可你不會以同樣的心境再去買第二次。”

“那有什麽重要的,你喜歡的只是月亮而已。”

“怎麽會不重要?時間如果可逆的話,人的心境還會相同嗎?”池念的思維很跳,往深處想的話,很難體會其中深意。

“時間不可逆。”章羽凝淡淡回答。

“是啊,時間不可逆是一件多麽令人難受的事,人也永遠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做同一件事有着同樣的心境。”

池念說得對,所以她在乎的是,自己就算再買一盞全新的月亮燈回來,購買的心情也不複存在了吧。

可那又如何?池念在意這個做什麽,仔細去品這兩句話,似乎含有深意,她在含蓄地表達內心的東西。

可惜,章羽凝讀不懂,這世上可能也不會有人去讀懂,因為沒有機會。

池念把月亮燈放在了後座,而不是後備箱,她是真的怕二次損壞吧。可她的珍視,看起來如此可笑,又與之不匹配。

多面的池念,難以讓她相信,這種細膩情緒的輸出,很容易攪亂人的心扉,章羽凝絕不會掉入這種陷阱裏面。

“我來開吧,手沒什麽事了,我的傷口恢複力從小就很強。”章羽凝說着走到駕駛座旁,池念只是望着她,眉頭輕輕蹙起,笑意斂起的剎那,眼中飄過一朵愁雲,令人悲傷。

只是這個情緒轉變非常迅速,可能是電光火石之間,因為池念再次挂起微笑:“你是很強。”

“謝謝老板謬贊。”

在診所生活了一段時間,再次回到迪安公寓,恍如隔世,生活像個圓心,轉動了一圈,又回到起點,周而複始,看似不同地點不同的人和事,實際上都一樣。

命運的□□,早就寫好了每個人的一生。

傍晚,月亮燈在池念的卧室開始照明,她已經不再提及同睡,因為就一張床,再掙紮也無用。

在迪安公寓最大的不便就是沒有電腦工具,章羽凝只能借助手機和平板,池念似乎沒有最新的IT技術任務交給自己,她就開始琢磨那兩個紀實簿的內容。

池念作息很穩定,十點準時睡覺,章羽凝卻不行,近日來發生的事過于奇怪,所有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從她遇見池念開始的。

她開始捋時間線,從池念那起車禍開始扒拉,把自己記得的大事件用日期标出來,再去池念記事本裏面對應,發現車禍、闖入密室、發寒、打針、受傷這幾件事都是有記載的。

雖然記錄方式不同,但确定是日期無疑。所以,後面有幾個日期,肯定也會發生事情,不管是意外還是其他,總歸不會太平。

最新的時間記錄就是明天,所以池念明天一定會出門或者有所行動吧。

三小姐那邊還沒給消息,章羽凝心急如焚,如果池念的記錄像一種預言,那也太可怕了。她可以明顯感覺到一些事的不同尋常,可細碎的線索和猜測根本無法合成完整的東西。

邏輯上漏洞百出,她不能接受。

她又把飯局上面那幫人逐一查了一遍,确認都是研發高管,也确定這些人都有醜聞和把柄落在池念手裏,莫琳迪把所有人都帶走了,至于後邊怎麽樣,池念怎麽安排,章羽凝無法猜測,這可能是商業戰場的交鋒。

已是半夜十二點,章羽凝終于感覺到了困意,她不想回卧室,就坐在了沙發,客廳也能透過窗戶看到夜空,月亮被遮住了一半,烏雲對視線的影響很大,今天不是觀月的好日子,但池念有了月亮燈,似乎也不稀罕了。

她今天甚至沒去辦公區的玻璃牆看天文望遠鏡,真是稀奇。

擔心池念大半夜又跑沙發邊上,把自己吓得半死,章羽凝決定還是回房間。

她走到卧室門口,發現池念切換了睡姿,以前總喜歡右側蜷縮,手握着包帶,今天卻是平躺着,規規矩矩,一手蓋在腹部,一手依然抓着包。章羽凝發現,池念又換包了,這次的包是蒂芙尼藍,帶了鑲鑽的密碼鎖,只不過那個密碼鎖經過設計更像個Logo圖形。

門沒有關緊,池念是給自己留了門的,奇怪的是,月亮燈竟不在池念那邊,而是放在了自己床頭。兩人約定俗成的,章羽凝在右,池念睡左,所以這絕對是有意為之。

章羽凝疑惑不解,池念令人費解的行為太多,以至于她有些見怪不怪,也沒有波瀾了。她順着床邊躺下,轉動的燈光溫柔地照耀着,此時,池念一只手環了過來,抱住了她的腰。

“以後早點睡。”池念半睡半醒地說着,聲音輕微沙啞,說完頭靠在了章羽凝的後肩。

她的手擡了擡,想去扣池念的手,但停了下來。池念動作看起來那麽自然,不管是曾經上過床還是對自己的親密舉動,永遠都是老道熟練。

章羽凝腦海中忽閃過一些奇怪的念頭,她拼命地往下壓。

“知道了。”她平靜地回答,池念深深吸口氣,用鼻子蹭了蹭她脖頸,章羽凝神經緊繃,再繼續下去,又不知道會起什麽火花。

難道真的要當床伴麽?池念在玩,自己也可以玩吧,何必當真呢,都是成年人。

她知道池念可能醒了,也許是察覺到身邊有人吧,會習慣性地撲過來。章羽凝開始嘗試回應她的動作,撫摸那搭在腰間的手,回轉過去,對着她。

池念本來閉眼在睡,在章羽凝翻身的那一霎,微微睜開了。

兩人四目相對,池念還同之前那樣,總是眉目含情,章羽凝問:“是不是吵醒你了。”

“你沒進來之前我就沒睡着。”

“你的生物鐘能允許你這樣?”

“我想讓生物鐘是幾點就可以是幾點。”池念說完往後方讓了讓,兩人之間稍稍拉開點了距離。

章羽凝不懂她這個行為,池念卻笑着說:“這樣更容易看清你。”

“為什麽要把燈放我這,你不是喜歡月亮嗎?”

“放哪裏都一樣。”

“為什麽?”

池念又切換了動作,枕着自己左臂,兩眼放光,柔媚的笑意挂在嘴角,撩撥得章羽凝心房微顫。

“你的眼睛像月亮,我看你就好了。”池念此時的眼神算不上清白,章羽凝再次從她眼底的倒影中看見了自己,靠得近就是這樣,被燈光照射都會這樣,有什麽奇怪的呢。

池念,把自己當成了替身吧。剛剛就在想這個,本想把這個念頭壓下去,可看到燈還是忍不住提及。這句話更加勾起了章羽凝對月亮的敏感。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了你的月亮。”

池念目光一滞,笑意漸失。

“月亮才是你重要的人,不是我。”

随着章羽凝的逼問,池念垂眸黯然,眼中的光正逐漸消失。

“你對我的護短,對我看起來的關心,以及做的所有事,都跟你那個月亮有關,好一個狗血替身文學。”章羽凝的連續發問,沒有得到池念的回應,這就更加證明了她的猜想,至少對了一半。

至少月亮代表某個人,這個人對池念很重要,池念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見得是愛屋及烏,但一定有所關聯。她不一定跟月亮有關系,但也一定是有什麽相似或者有用的地方。

她寧願池念不要就此被問住,來反駁,來生氣,來用犀利的語言回擊。

可是,她都沒有。

池念久久沒有說話,半晌才問:“你是介意自己被當成替身了?”

“我不介意,反正保镖也好,床伴也好,三個月嘛,你開心就好,我也可以拿到不菲的收入,何樂而不為呢。”

章羽凝潇灑語言,恰恰刺痛了自己的心,池念默認了替身文學,如果能夠扒出這個月亮是誰,或許就能翻出她真正的意圖了。

池念深深嘆口氣,沒有多言,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睡覺吧,明天有應酬局。”說完她松開了手,轉了回去。

兩人的夜晚交談結束了,章羽凝的睡意被打得稀碎,開始失眠。這一次交談的言語,對她的影響和打擊超出了預想,被擾亂的心扉更亂了。

池念和她距離拉開後,她也側身過去,郁悶地對着夜燈睡覺,只是翻身時手臂掠過眼前,章羽凝驚訝地發現臂彎裏那個針眼,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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